第71章
马路上的车流汇集又分散,每一辆车里都坐着为生活奔忙的人。
钟宁觉得自己其实真的很幸运,从来没有受过金钱方面的困扰,也没吃过纯粹肉体上的苦头。
但命运的天平是平衡的,它在一端给予了恩惠,就要在另一端施加挫折来平衡。
她抱住怀里的谢拾青,心中的叹息像一团浓到化不开的墨,为她的心灵蒙上一块阴影。
得知谢拾青发烧不醒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像是有一根弦绷断了,大脑是空白的,直到抱着人上车,被红灯困在路上,心中的焦急逐渐上涨,才盖过那一瞬间的恐慌。
有那么多的爱,被她从身体里掏出来,不要命似的送了出去。
如同一团被切割的血肉,还在牵引着她,操控着她的感官。
钟宁闭上双眸,掌心轻抚着怀中人的后脑,将她的头发从毯子里捞出来,免得堆在脖子那边不舒服。
她还是控制不住去心疼这个人。
控制不住去关注她,去看她,去思索她的想法,去在乎她的低落。
可她们能重新在一起吗?钟宁在心里问自己,她可以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吗?燃烧殆尽的灰烬里,除了余温外,还有可以复燃的火星吗?
钟宁不知道。
她要做一个对自己负责的人,在看顾别人的情绪的前提,是好好照顾自己的心情。
她能原谅谢拾青吗?现在的改变能填平过去的伤痛吗?
钟宁陷入久久无言的思索。
迟来的弥补,已经不再适合当下的人了。
还是分开吧。
她们都需要冷静,去沉淀,在时间的帮助下,去思考,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做重大决定的时候,不要考虑沉没成本。这句话说着容易,念着轻巧,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却如同一点点撕开被胶水粘连的皮肉,刺痛化作绵延不绝的河。
可如果不脱离现在的环境,洗掉胶水,只会这样被粘一辈子,到时候,就不是简单的刺痛,而是连骨头都要烂掉。
出租车顺利停在了医院的门口。
钟宁挂了急诊,医生看过以后,很快开了药,让谢拾青打退烧针。
“有独立病房吗?她现在发热期还没过,要用抚慰剂。”
这种挥发性的药剂,得在密闭空间来用。
护士在前面推着吊瓶架,她抱着谢拾青跟在后面,来到一间单人病房。
把谢拾青放好,毯子盖上,钟宁又给酒店打了电话,让她们帮忙去房间里找抚慰剂,再带上水和小米粥这些适合病人的吃食,一并送到医院来。
跑腿的小费是一定要给的,这就属于额外服务了,她直接转了钱过去。
谢拾青还在睡觉,她轻轻拿起这个人打针的手,把它放到床边,用小枕头垫上。
纤长的指尖微蜷着,指甲是很浅的粉色,甚至是有些发白那种。体质健康的人,素甲都是很漂亮的桃粉色,气血充足,而且弧度圆润,有光泽。
谢拾青吃的营养品和补品不计其数,每日的餐食也是厨师精心制作,既考虑了营养搭配,又不失美味。
但她还是和健康两个字不搭边。
这个人的底子,像是已经被掏空了,是一座危楼,就算外部再修补,内里的破损也没办法补救,只能勉强维持着不坍塌。
一和谢拾青遇上,她就要提前把一年份的叹气都在一天用光。
钟宁向后靠在椅子上,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酒店的人员也是经历了一番堵车,好在在半个小时后把东西都送到了。
饭菜被放在木质的保温盒里,不至于变凉,叮嘱她们帮忙换新的床单被罩后,钟宁表示这个食盒她会拎回去。
装抚慰剂的盒子被一整个原封不动地放到床头。
钟宁去洗了把脸,按铃叫护士换药。谢拾青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一点了,吊针的药效还是很快,现在是37.5摄氏度,低烧。
病房的门开了又关,她再转过头时,床上的人已经醒了过来,半睁着眼睛,正望着她。
“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谢拾青点了下头,巴掌大的小脸埋在被子里,可怜巴巴的。
钟宁拧开水瓶,插了个吸管进去,也没有让谢拾青拿着,而是直接自己端着送到人嘴边,甚至帮忙扶住了吸管,让它不要乱动。
谢拾青只需要张嘴就够了。
她喝了三四口,才扭过头,表示不要。
钟宁就把吸管拿出来扔掉,重新把瓶盖拧上。
“我好像发烧了,热热的。”她像一个树懒一样,说话也是慢吞吞的,边说边点头,一副诊断成功的样子。
在出租车上的对话,估计是意识不清,根本没听进脑子。
钟宁拿起枕头放到她背后,把人扶着坐了起来,“是发烧了,38度6,刚打了一瓶药才降到37度多。”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谢拾青:“嗯,要吃。”
钟宁把小桌板放上,打开食盒,取出还热乎的小米粥和菜,她侧坐到病床旁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米粥,放到唇边吹了好几下,觉着差不多温了,才递到谢拾青的唇边。
原本还迷糊着的谢拾青一下就清醒了。
这是什么,是喂饭!
钟宁嘴上说得不留情,可还是要关心她。打针只用一只手啊,左手也是能拿勺子的,可是钟宁还是选择喂。
这不是关心是什么!
谢拾青满怀幸福地张嘴,把这勺粥含住咽下了。
她原本很不喜欢小米粥的,因为早年的病很严重,医生就嘱咐要多吃一点好消化的,粥自然是病号的首选食物。
任谁连吃了一个月的粥,都不会对它有好脸色。
何况后来她的肠胃也不好起来,米糊和粥就成了桌上的常见主食。
吃到要吐了。
可是今天的粥格外香甜,奇怪。
原来是她的心情太过美丽,自带糖份,连什么都没加的小米粥也变成甜粥了。
生病真好,可以得到钟宁的照顾。
只是这个苦肉计却不是那么好用的,她今天是侥幸,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就生病了,才能得到来自钟宁的照顾。纯天然的苦肉计才有用,人为不仅没用,还会起反效果。
不管怎么说,因祸得福,她不抓紧时机享受,还等什么。
“我想吃那个豆腐。”谢拾青说。
钟宁就伸勺子过去,软软的豆腐上面带着粘稠的汤汁,整块豆腐先煎后炖,呈现出一种微黄的金色。
谢拾青一口吃下去,瞬间有种吃到了绝世美味的感觉。
她不欲说话,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温馨氛围,只用一双眼眸爱意融融地凝视着钟宁。
只要还有怜悯,就还有在意,那就还有复合的机会。
想要复合,是她一厢情愿没错,可人不就应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事物吗?
她真的爱钟宁,想要和这人在一起,这个想法本身,又有什么错?还没到彻底放弃的时候,泄气了才是真的什么都得不到。
谢拾青正沉浸在这一刻幸福的喜悦中,却浑然不知,眼前的人,已然做出了决断。
而此刻的温馨,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一段宁静。
谢拾青吃了大半碗小米粥就不再继续了。
钟宁也没有嫌弃她剩菜的意思,从食盒里又拿出一碗粥,就着剩下的菜吃掉了。
一次性的餐盒不用清洗,她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放到门口的位置,等着收垃圾的清洁工拿走。
回来的时候,又拿出胶囊,“你的过敏药。”
谢拾青喝药还是很痛快的,主要是因为喝太多了,对这几个小胶囊根本不放在眼里,手捧着就倒进了嘴里,再低头喝上几口水,就轻松把药咽了下去。
眼看着吊针要结束,钟宁又按了铃,叫护士过来拔针,等待的过程中,她又测了一下温,36度7,已经彻底降下来了。
其实不是什么大病,也不是感冒,就是忽然受凉了,再加上谢拾青本来就是发热期,体质正虚着,所以才发烧了,体温退下来就没什么问题。
准备抚慰剂,是怕谢拾青忽然发热期到,没想到没用上。
钟宁不打算占用医疗资源,何况病房的环境再好也比不上酒店舒适,护士在拔针的时候,她就去办理了手续,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一个关键问题。
谢拾青没鞋子。
她是在床上直接被抱来的,钟宁也着急走,根本没想着给这人穿鞋,脚是光着的。
钟宁:“等一下,我去买双拖鞋回来。”
一楼的小超市卖拖鞋,样式不多,钟宁挑挑拣拣,捏来捏去,努力选了一个鞋底最软的付了钱。
回去的时候,谢拾青正坐在床边,一只手按着另一个手的手背,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缀满蕾丝花边的睡衣。
……她的羊毛卷真的很可爱。
钟宁抿了下唇,拿着拖鞋走过去,蹲下身,目光落到她白皙如瓷般的脚上,淡青色的血管像是瓷器上的花纹。
抬手握住细瘦的脚腕,她拿着拖鞋,动作轻柔的套了进去。
“回酒店吧,医生说你这几天最好都别吹风,别着凉,就在床上躺着。”
钟宁拽起毯子,披到了这人肩上。
谢拾青想也不用想,自己肯定是被抱着过来的,可是能抱着过来,不代表可以被抱着回去。
醒过来的自己,没有这样的特权了。
她伸出双脚踩在地上,腿立刻就是一软,还没等倒,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钟宁挽住她的手腕,低声说:“你靠着我走吧。”
谢拾青心里美得不行,嘴角难压得要命,眼看着实在控制不住,索性不压了,喜滋滋地靠过去。
钟宁不爱喷香水,身上就只有沐浴露和洗发露的味道,是一种很浅的茶香。
像她这个人,会有一种可靠的感觉。
但谢拾青还是更喜欢信息素的味道,有时候,尽管不是发热期,她也会拿出一瓶抚慰剂打开,就这样躺在床上,闭上双眼,让这味道包围自己,让她做一场钟宁还在身边的短暂迷梦。
淡雅的茶香像她的外表,但清雅甜蜜的柚子香气,才是她这个人的本质,有着春天一样的内核。
回去的路上,谢拾青咬了下唇,软声说道:“宁姐姐,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要怎么报答你呢?”
钟宁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打什么歪主意,“不用报答。”
“那可不行。”谢拾青摇了下头,“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要不是你带我打针,可能我就要烧傻了,而且你还帮我付了医药费,还喂我吃饭,这么大的恩情,我怎么能不回报呢。”
“那我成什么啦?忘恩负义的小人。”
钟宁:“……”
“那你想怎么报答?”
“我还没想好。”谢拾青眼尾微扬,双眼弯弯地眯起来,像个偷笑的狐狸,“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行。”钟宁说,“但是期限在一周之内。”
那不就是这一趟旅程结束的时间?谢拾青咬了下牙,她本来还想着拖一拖,弄出一个类似“天天送饭”的报答来,这不就是天天见面了嘛!
限定到这次旅程内,有点难办。
讨价还价的话在她舌尖转了一圈,还是咽下去了。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千万不能着急,不能被短暂的胜利冲昏头脑。
她在一旁绞尽脑汁地思索,车内安静下来。
钟宁也偷偷松了口气。
她刚刚还挺担心,谢拾青会不会问她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期限,还好没有。
如果问了,她就不得不回答,因为这趟旅程结束,她就会再次离开风城。
她到底也不是什么冷心冷情的人,或者喜欢看别人伤心,喜欢折磨人的心理扭曲的变态。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由衷希望,她和谢拾青是可以和平分手,结束这段感情的。
不要再有更多的伤害了。
不管是她,还是谢拾青,都不要再心伤了。
就让这短短的一周,成为告别之旅吧。
两个人回到酒店,钟宁去前台把食盒还了回去,给工作人员道了谢,又每个人转了两百过去,不是很多,但也算表明了自己的谢意。
她不会认为,自己付了房费,就可以尽情使唤人了,对待这些工作人员,她一向很尊重,毕竟自己上辈子就是底层人士,家里人也都是社会上普通的一份子。
如果她瞧不起这些工作人员,趾高气昂、理所当然地去使唤人家,岂不是脱离了自己原来的阶级,又或者说,歧视鄙夷从前的自己?
连载她们的出租车司机,因为一直帮忙踩油门去超车,她也多给了两百的车费。
嘴上的感谢是要的,红包就更显诚意了,归根结底,她现在有这笔钱。
谢拾青在她身后,默默记下了钟宁的举动,心里若有所思。
但她不能理解这行为最底层的逻辑,只是简单记住了外在举动。
道谢,给钱。
回到房间,钟宁就催着谢拾青把睡衣换了,医院时常消毒,但病人很多,病毒就多,她自己也把衣服换掉,叫了客房服务,让人拿去干洗,连带着那条毯子一起。
房间里的东西都被换过,谢拾青老老实实躺回床上,钟宁给她盖上了被,轻声说:“有需要就喊我,发微信也可以。”
谢拾青见她要走,下意识说道:“你不在这儿守着我吗?”
钟宁把一瓶抚慰剂放到床头,放在她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你都退烧了,早点睡觉吧,记得拧开用。”
说完她就推开房门,回到客厅去了。
要不是今天谢拾青忽然发烧,钟宁本来是想再订一间房搬出去自己住的,因为过敏好得很快,不需要她再看着,没想到一个病接着一个来,也让她断了这个念想。
好在沙发也很软,酒店很贴心地送来了被子和枕头,倒也不难睡。
她躺在沙发上,想到刚刚谢拾青有些失落的表情,唇瓣便微微抿了起来。
点开手机,钟宁登上账号,粉丝数量已经过两万了,涨得速度真的飞快。
够申请开v的数量了,她就进入后台,和客服提交了证明,结果要过一会儿才出来。
钟宁退到首页,想了想,给自己买了个推广。
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
要是只有自己那些钱的时候,她还会看一下,现在又有了谢氏的股份,真的是每天躺着什么都不干,就有钱从天上掉下来,是她几辈子都花不完的数目。
钟宁投了个最大的。
常玩的另一款游戏好像更新版本了,退出短视频网站,点开游戏图标,手速之快,一气呵成。
怎么会有人不爱玩游戏呢?
她抱着手机很快就沉浸到剧情里,把和谢拾青的烦恼都忘在脑后了。
生物钟醒过来时,钟宁也是先拿手机,看到了波纹给她发了好多消息。
头像框上显示的数字是15,时间一看,半夜两点。
钟宁微微咂舌,点开一看,果然是说视频剪完了。
看来是加班了啊。
波纹把修好的照片都发了过来,她自己的单人照有六张,合照也是六张。
还发了成品视频,问她这样可以吗?有没有需要再修改的地方。
钟宁就拿出耳机戴上,点开了视频。
波纹和崽崽先出现在镜头里,两个人笑容明媚地说:“今天来到兰城的历史博物馆了啊,咱们全国最大的博物馆,逛了两个点,连零头都没走完,不行了,真得歇一会儿。”
“等一下,等等等等,看我发现了什么!好帅的姐!”
镜头转过去,穿过人群,钟宁看到了自己,面上没什么表情,余光却在看着旁边的人,等波纹走进打了招呼,她的视线才移开。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原来她一直偷看谢拾青的吗?
谢拾青的脸被打上了一圈很糊的马赛克,把她的整个上半身都模糊化了,像是加了好几层厚厚的毛玻璃,神仙来了也认不出来这是她。
然后就是波纹询问,她同意,接着是化妆,摘耳钉,换上耳坠,戴上龙角,再之后就是拍摄了。
“拍完了,真的是意犹未尽啊,我真恨不得拍上一个月。”波纹拿着相机说,这话倒不是场面话,而是确确实实这样想的。
钟宁的骨相皮相都极其优越,光从哪一个角度打过来都好看,摆什么表情都不会崩,镜头拉近到虹膜都清晰分明,脸上的皮肤也是光滑细腻的,相当抗打的一张脸。
谁会不爱拍?
“接下来,让我们看看成片吧!”
钟宁的单人照给了三张,六张合照全都抬了上来,压轴的一张,是唯一的一张牵手照。
牵手,撑伞,伞面倾斜,挡住钟宁的一半身子和脸,从鼻子开始斜分,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正注视着伞下摆弄荷包的少女。
两个人的手通过一条发带牵着,崽崽的只是单手握着,而她的却在手心里缠了几圈。
那种不舍和青丝,似乎也像被缠起的发带,要被她牢牢攥在手里。
本来是牵手的姿势,拍了几张,波纹却总觉得不满意,没有那种感觉,灵机一动,改用发带代替,微妙感一下就出来了。
高冷隐忍却深情的龙神x活泼元气什么都不知道少女。
可能还有点前世今生,什么复活之类的剧情,反正视频一经发出去,评论都在嗷嗷叫着脑补。
波纹在评论区置顶艾特了钟宁,钟宁也在下面点赞回复了。
然后她的回复下面,就多出了一长串“姐姐求包养,不想努力了”。
钟宁:“……”
还有人嗷嗷叫着说神仙联动,波纹就在下面回复:【我都没认出来,绵羊说话超级温柔,性格可好了!】
两个人的视频,很快冲上了热搜第一。
她也借着这波热度,涨了十几万的粉,后台的关注量还在匀速增加,只是钟宁就没再看了。
她也没给自己打码,要是玩游戏的人,也是她的粉丝,没准能认出来她游戏直播的账号。
一样的手,时常出镜的手表,一样的声音,有心人还是能联想到一起的。
钟宁当初去外网注册新号,是想和过去说拜拜,斩断一切。
但仔细想想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人只能和过去和解,因为有了过去的经历和记忆,才有现在的自己,斩断过去,也是斩断关系,斩断和人的联系。
除非把这段记忆催眠删掉,直接失忆,否则人根本摆脱不了过去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影响。
钟宁已经想通了,想开了,自然也就不在意这些,不在乎会不会被人发现几个账号都是她一个人。
可谢拾青却不能像她那样从容。
她也有短视频的账号,甚至谢氏公司还有官号,会发旗下艺人明星的视频。
她自己的是没写名字的那种纯小号,和波纹拍摄结束后,她就偷偷给人加了个关注。
看到新视频的那一刻,她的眼珠仍旧嫉妒到发红了。
照片是摆拍,两个人之间的接触,甚至不如普通朋友,可波纹的拍照技术那么好,氛围把握的那么到位,任谁第一眼看过去,都会认为她们之间有情。
谢拾青更是妒忌的要发狂,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钟宁,竟然没有照过一张合照。
第72章
她们没有合照,一张都没有。
钟宁很爱拍照,拍好看的风景,拍一朵花,一片树叶,一只草坪里打滚的猫,但顾忌到谢拾青的眼疾,她其实非常少分享这些,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后者的自尊心。
却也不能不发,不发图片,会被谢拾青觉得是不是故意瞧不起人,歧视她。
所以钟宁只是偶尔,隔三差五地发上一张,很微妙地拿捏着尺度。
但她们没有合照。
钟宁很少自拍,她的相册里也没有几个人物出镜,大多都是景物、动物。
谢拾青的U盘里存了很多视频,都是监控录像里导出来的,她有那么多可以观看回忆的内容,眼盲的时间太久,她也忘记了世上还有合照这个东西。
嫉妒的毒火在她心里猛地烧了起来,谢拾青坐在床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喘着粗气,回手抄起枕头就要丢。
洁白的软枕被高高举起,停顿在半空中,片刻后又被原样放回。
不行,不可以。
她不能在这里发脾气,钟宁就在门外,她要是现在发疯,过去几天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嘴上反复去强调自己已经变了,完全改正了,成为了和从前截然不同的人,现在只是因为一段视频,几张摆拍的照片——甚至是当着她的面照的,就彻底撕破现在辛苦维持的形象。
简直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要冷静,要忍,要冷静,要忍……
谢拾青紧紧咬住后槽牙,双手用力扭着被里的那面床单,反复做着深呼吸。
必须克制,不管能不能做到,都得克制。
好不容易有了起色,钟宁已经软化了,相信了她改过,这一下要是暴露,岂不是全盘皆输?
她的心脏像发了疯似的跳动,有一种被布死死缠住裹住,绕到不留一丝缝隙,再向两边拽着,挤压着,想要把最后一滴血也挤出来的窒息感。
不能暴露,不能暴露。
谢拾青提起两边唇角,推开卧室的门,神色自然,语气轻快地和钟宁打了招呼,说要去洗个澡。
后者不疑有他,嘱咐了一句不要洗太久,就重新低下头去看手机,嘴角噙笑。
她在看什么?
是在和那个博主说话吗,是在聊照片的事吗?
谢拾青迅速转过头,留给钟宁一个背影,端着一张笑容消失的脸,把浴室的门关上。
浴缸渐渐被水填满。
谢拾青用手拨弄着水面,看着涟漪一圈圈散开。
曾几何时,钟宁都是抱着她一起洗澡的。
而现在,她只能得到一句注意时间的嘱咐,还是看在生病的份上,否则,恐怕这句话也不会有吧。
谢拾青躺进浴缸里,屏住呼吸,沉入水底。
水面荡起一道道亮银色的波光,是灯光映在水中的倒影,所有的事物都是模糊的,迷蒙的,空旷的安静包围着她。
肺叶里的空气一点点排出,变成细小的气泡,从口鼻间溢出,像是灵巧的小鱼,倏忽一下,钻入水面。
窒息的憋闷悄无声息地压迫着胸腔,谢拾青却恍若未觉,伸出手探向空中,似乎要抓到视野里愈发靠近的那抹亮光。
掌心穿透水面,暴露在外面的空气中,骤然下降的凉意拽回了她的意识。
谢拾青坐起来,水珠顺着五官向下流淌,她条件反射般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温热的水还是一如既往地包裹着她,沉默的,一言不发的。
她向后枕在浴缸壁上,闭上双眸,一滴水珠从眼睫上滴落,隐入鬓发中。
打开按摩模式,水流开始循环,冲刷着她的身体,时轻时重,谢拾青咬住下唇,将它想象成钟宁温热的双手。
她抬手抚上胸口,指尖向下移动。
半晌后,谢拾青换了水,仔细清洗掉身上黏腻的部分,洗干净每一根手指,让清水带走指缝间的湿滑。
焦躁是不必要的,只会赶跑钟宁。
任何会让她不喜欢的特征,都是不可以显露的。
做一个钟宁喜欢的人。
谢拾青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唇瓣无声开合:禁止发疯,禁止吵闹,禁止歇斯底里。
你要做一个钟宁喜欢的人。
她拿起吹风机,认真地吹干发丝,把一头小卷毛用手指理顺,让它们规规矩矩地披在肩上。
做一个看起来积极阳光,健康向上的人,做一个爱自己的人。
她穿好浴袍,又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脸,被热水烫过,显得白里透红,气色很好。
非常棒。
很好。
保持下去。
镜中的女人缓缓绽开一个笑容,又皱着眉头收敛,再次调整了角度,和眼眸弯弯的弧度。
就像这样。
她端着笑容走出去,操着一口甜如牛乳的嗓音,走到钟宁身边,歪着头说:“宁姐姐,一直在屋里呆着,真的好无聊啊,你在做什么呢?”
钟宁把手机向外翻了一下,露出上面打斗的画面,与此同时她的手一直按个不停,在屏幕上搓技能。
“在玩儿《星核》,过副本。”
“好像很有意思,这个游戏难吗?”谢拾青坐到她手边,语气好奇地问。
“应该……不难,玩这个游戏的人还挺多的,角色连招也很简单,基本就两套,看实战自己搭配。”钟宁思索了一下后说。
这是她看粉丝群里的反应说的,对她而言,没有超级困难的游戏。
“要不我也下一个吧,最近两天真的很无聊。”谢拾青说,“我去房间拿手机。”
她踩着拖鞋,吧嗒吧嗒回房,又踩着拖鞋回来,坐回刚刚的位置,“是从应用商店里下载吗?”
“不是不是,那就是渠道服了,得去官网下。”
钟宁放下手机,拿过谢拾青的,帮她去官网下载了一个。
“给你。”
网速很快,游戏很快就下载好了,谢拾青生疏地注册账号,登录游戏。
她这辈子都没玩过游戏,这还是第一次玩。
也不是自己想玩,只是为了和钟宁有点共同话题罢了。
游戏进入开头的过场动画,谢拾青状似随意地问:“你平时只玩这一个游戏吗?”
钟宁:“那倒不是,我玩的游戏挺多的。”
她把专门放游戏的页界面展示过去,谢拾青扫了一眼,凭借绝佳的记忆力把所有名字都记住了,笑着说:“那我可以多试几个,还不确定这款游戏我喜不喜欢呢。”
“可以啊,打发时间还是挺有意思的。”
谢拾青沉默了片刻后说:“我从前从来没有打发时间过,总是有数不清的工作要忙。”
她并不想要展现出一个动不动就抱怨过去的苦情形象,于是很快就笑了一下,说:“不过现在就好多啦,我每周都会出门去走一走,放松放松。”
抬手晃了晃手机,“游戏也不错,第一次体验,希望它真的不要太难,我是纯新手。”
“遇到不会的地方,我可以问宁姐姐吗?”
钟宁叹了口气,眼底一瞬间滑过复杂,“问吧。”
也只能再问这么几天了。
“宁姐姐真好。”谢拾青笑容甜甜,宛若一朵徐徐绽开的桃花。
她既然是用游戏做借口,就要装得像一点,拿出真玩的架势来,不能把钟宁当做可以随意糊弄的人。
糊弄过一次,她不敢再试第二次。
谢拾青强迫自己沉下心,去看游戏的剧情。
看过以后觉得,自己的确不是这类游戏的受众,画风很可爱,有点太可爱了。
原本刻意睁得圆圆的眼睛,也恢复成原来的形状,钟宁注意到这点细微的变化,心里头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点点心酸,一点点心软,还有一点好笑。
就算知道谢拾青想玩游戏,大概率是为了故意迎合她,却也觉得她这幅为难的模样,真是可怜又可爱。
……一定是这头小羊毛卷的加持。
钟宁说:“你要不要试试别的,这个应该不太适合你。”
她切出来一个moba游戏,登了进去,“这个是端游和手游互通的。”
谢拾青看了一下说:“我知道它,背后是森野公司,当初和谢氏旗下的艺人有合作进行宣传来着。”
这是为数不多她知道名字的游戏。
钟宁开了一盘教学人机,递给谢拾青,“要不要试试?选一个英雄。”
谢拾青迟疑着,选了一个名字有点眼熟的。
“是法师,走中路,左手拇指放到这里,这是轮盘,操控人物走路,右边是技能。”
“顺着箭头走吧。”
谢拾青低着头,看似专心地操控屏幕中的英雄,实际注意力都放在靠过来的钟宁身上。
为了教学,她倾着身子,两个人的肩膀抵在一起。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瞄,钟宁的脸离她的只有二十厘米左右,鼻梁上那颗色素凝结的小痣,也变成模糊的一个小点,两片柔软的薄唇,成了淡粉色的一条画线。
视力有所不足的地方,想象力来维持。
记忆会为她补足一切,让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化作清晰的图像。
谢拾青呼吸都放轻了,心思已经完全脱离了现在正在做的事。
“再走就要进别人家塔里了。”
钟宁的提醒让她回神,赶紧低下头,目光重新聚焦在手机上。
《决战之巅》是一款现象级的moba游戏,画面的精度和技能设计还是很精妙的,谢拾青对这款游戏的接受度比《星核》要高多了。
又或许是有着钟宁的陪伴,让她不知不觉对这个游戏的好感就加了不少。
左右也没有事情做。
钟宁就陪着谢拾青玩了一下午的人机。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谢拾青的游戏技术还不错,她脑袋聪明,记人物技能非常迅速,很快就上手了,只是操作上面还带着新手的迟缓。
通常是嘴上说了要放什么技能,或者躲开,但手跟不上。
介于她是刚玩的新手,已经很厉害了。
到了晚上,两个人一起点了外卖来吃,吃过饭后,谢拾青就回房间了。
在一起玩一下午已经够了,不能粘着钟宁太久,欲速则不达。
她们在兰城待了四天,谢拾青的发热期就结束了,她的信息素紊乱症已经好全了,只是身体上的一些损伤,还是没有完全恢复。
发热期不规律,持续时间时长时短,但比以前要好很多。
离开的时候,到底也没夸张招摇地坐私人飞机,是买了直飞的头等舱机票过去。
落地后,两个人成功被山城这边的工作人员接到,还一路开车送着她们到了早就订好的酒店。
“咱们明天就去医院先看受资助的患者一家,可以吗?”
钟宁并未异议,欣然说道:“可以啊,我们都听你安排。”
工作人员笑着说:“那好,明天上午九点,我来九点这边接您们二位。”
这两天钟宁都有和她联系,因此说话的口吻倒也不算生疏。
第二天,两人就起了一个早,吃过早饭,按着对方的安排先去医院看了患者一家,虽然家长面带愁容,但因为不用操心医疗款的事情,精神状态倒是还好。
又去见了医院方面的负责人。
因为是疑难杂症,很难治的病,只有到大医院来,才有对应的专家看诊,为了精准对接到真正有需求的家庭,兰蘅这边其实采用的是非常麻烦的做法。
靠医护人员来筛选。
她们看到哪个家庭困难,再联系兰蘅这边,基金会就会有人亲自上门来考察,去翻找资料,确认这一家是真的贫困,才会给予善款。
当然同时也会给上报的医护人员一笔“线人”红包。
这是和医院方面约定好的事。
当然基金会也有放广告,接受困难家庭主动求助,也是要经过层层核查的。
钟宁了解了流程,把整个款项从捐款方到受资方的全过程都弄明白,才放下心来。
转头就给基金会追加了五百万。
当然今天探望病患的过程,她也有拍下来,和对方沟通过,确认可以发到网上,才将今天的视频剪辑后,稍微做了模糊化处理,发到了自己的账号上。
她没在自己的号上放任何收款码,只是艾特了兰蘅基金会的官号,意思是如果有想要捐款的,可以通过基金会的渠道去。
山城之行不是为了游玩,既然目的达到,也就没有停留的理由了。
两个人一起回到风城,下了飞机,走出出站口。
谢拾青便先一步开口说道:“司机来接我,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钟宁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摇了下头,“去你家吧,我有话想和你说。”
有话说,什么话?
是答应复合的话吗?
谢拾青眼里像是装了两个通了电的灯泡,一下就亮了起来。
不对不对,钟宁的想法不会变得这么快,不是复合,那就是答应再给她一次机会?
不怪谢拾青想得都是美事,主要是这几天,钟宁对她的态度,实在说不上差,她怎么能不浮想联翩,不往好的一面去幻想。
这一路上,她们两个坐在车子后排,谢拾青紧紧攥着双手,很想说话,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只是心中那一股狂喜,裹挟着她,好像一股强劲的龙卷风,把她的心卷到了天上,让她晕晕乎乎,飘在云端上空,已经完全不分东南西北了。
两人回到别墅。
下了车。
钟宁轻声说:“去花园走走?”
谢拾青哪有说不的意思,连连点头,眼里的欢欣几乎要化作七彩的泡泡,飘荡在她的周围。
傍晚时分,天边燃烧着赤焰般的红霞,一直烧透了半边天,昏黄的暖光下,钟宁的侧脸瞧着,像是带了一种缱绻的温柔。
微风吹动着枝叶,送来馥郁的花香。
四周万籁俱寂,只有她们两人,徜徉在花与绿叶的海洋中。
钟宁渐渐放慢了脚步,最终停下,转过身望向谢拾青,面上笑容不再。
“这几天,我认真思考了很久。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大多数时间,我其实很快乐,心中怀有希望的人,度过的每一天,都不会太难过。”
她的声音像是微凉的晚风,轻轻飘荡在谢拾青的耳边。
“但我恐怕不能接受你的重新追求,也不能继续面对你。”
谢拾青面上掩藏不住的笑意化作一副滑稽的面具,而钟宁的话,就像是一个个钉子,击碎了它。
她的心从高空中坠下,七彩的泡泡也一个接着一个碎裂,发出雷鸣般的炸响,震得她耳膜生疼。
谢拾青怔愣住了,像是完全反应不过来似的,“你……你说什么?”
钟宁难以自控地叹了口气,“必须要说清楚的是,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因为我讨厌你,或者恨你,正相反的是,我心中对你还残留着些许爱。”
“正因如此,我必须要远离你。”
“我不懂,我不懂……”
谢拾青惶急地睁大了眼睛,她的语速越来越快,“你在说什么啊,如果还爱我,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呢!为什么不重新复合,我也爱你啊,宁宁!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应该在一起才对啊!”
钟宁的眼中流淌出痛色,“不是这样的,我们的爱是不健康的,是扭曲的。爱是一切,却又不能代表所有,难道只要有爱,那些伤害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吗?只要有爱,就可以违背本能本性,做一个没有自尊的人吗?”
“这不是我想要的爱。”
谢拾青像是完全不可置信似的,“不是你想要的爱,你要什么爱,你还要我怎么做啊!”
她大声质问,甚至断断续续地笑出了声,“我还能怎么做啊!你喜欢阳光开朗的人,难道我没有变成这个样子吗?难道我看起来不像吗?你喜欢宽容的,喜欢积极面对生活的,喜欢活泼的,我不是吗?”
“我哪点做得不像了,你说啊!我到底哪儿不像了!”
谢拾青猛地扯下头上的发绳,让一头蓬松的羊毛卷弹开,她握着淡黄色的发圈,“我为了贴合这幅性格,把好好的头发烫成这幅鬼样子,戴上幼稚的发圈,就是为了装可爱,我装的不像?”
她拽掉脸上的眼镜,猛地将它丢在地上,“我还戴这种蠢得要死的破镜框,给我的鼻梁都压疼了!我有抱怨过一句吗?”
“还有这衣服,这鞋子,还有这什么,这破耳坠!”
她一边说,一边拽着身上穿着的物件,把鞋子踢开,把衣服扯破,连耳钉项链都被她拽下来丢到地上。
“我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迎合你,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你却说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
谢拾青歇斯底里地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直不起腰,她尖利的笑声回荡在花园中,比哭声还要刺耳。
钟宁为她话语里透出的信息而震惊,又被她此时明显有些癫狂的状态震慑住了,“你……”
尖锐的笑声猛地一收,谢拾青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分不清是眼眶红,还是眼珠也跟着一起泛红充血,她的目光更是骇人,一种极致的疯狂在她的眼底盘旋,像是日食一般,逐渐蚕食了清明的神色。
“告诉我,我哪里做的不好?”她开口,声音冷静得像是从制冷厂里冻过一番。
钟宁的面上却浮出了莫大的悲哀,谢拾青还没掉泪,她的眼泪却率先流了出来,一滴滴顺着下巴落到石阶地面上。
“你为了挽回我,违背自己的本性去装出另一种完全不喜欢的样子,完全背叛了自己的人格,这是错的啊,这就是不对的啊。”
“我做那么多,不是想要你变成所谓的阳光、积极的人,不是这些限定的外在、固定的性格。”
钟宁哽咽着说:“是想要你学会爱自己而已啊……”
“去爱自己,去接纳自己的一切,不管是好的一面,还是坏的一面,那都是自己的一部分。而不是割裂,不是矫正。”
她红着眼眶,喃喃地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改变你的底色,只是想要你学会爱,可以坦然同自己和解。”
用掌心抹掉脸上的泪水,钟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不介意你藏着的黑暗的一面,不介意你有冷酷无情的一面,就像你说的,手段狠毒,那又怎么样呢,人本来就是多面的,纯粹的善人根本不存在。”
“我想要的是你的信任,你可以坦诚地把这些事说出来,因为你有这样的底气,接受自己也有不好的一面,不去怕别人、怕我因为你拥有的这些特质而远离你,或者并不在意生命当中会有分别。”
“你可以拥有无比的自爱和自信,相信我不会不爱你,更相信除了我以外,会有千千万万的人爱你。”
钟宁噙着清浅的泪,悲伤地望着谢拾青,“其实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没有这样的能力,无法在稳住自己的同时,也帮到你。”
“我做不到,我是个懦弱的人。”
第73章
天空中的火烧云,红得像是泼了一整片海的血上去,谢拾青已经完全困惑了。
她根本没办法理解钟宁在说什么,每一个字她都认识,连起来就成了听不懂的话。
什么叫爱自己,什么叫接纳,什么又是和解?
钟宁仿佛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咒语,念着让人一头雾水的陌生语言。
看到她的这幅样子,钟宁惨然一笑,“你看,你还什么都没明白,我却不能帮你明白。”
“曾经我以为,自己是内核很强大的人,是一个绝对自信,去可以拯救任何人,去坦然面对困境的人,但不是。”
“我不是。”
她揩掉眼角残余的泪珠,“我是温室里精心培育的植物,只能承接阳光,经不了任何风雨。”
“我以为自己能做到,我可以拯救你,这是多么傲慢的自信啊。”
钟宁自嘲地笑了一下,“事实证明我错了,不仅没有帮到你,反倒连自己也已经陷下去了。”
“就认为我是一个懦弱自私的人吧,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不能再靠近你了,拾青。”
她成长的环境太过安逸,也太过温情了,钟宁以为自己是一棵茁壮成长的大树,枝繁叶茂,有着顶天立地的勇气和实力,她可以做到任何事。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自己想要什么,很容易就成功了。
谢拾青诚然是一个傲慢的人,可她又何尝不是,还是无知的傲慢。
直到她在谢拾青身上,狠狠栽了好几个大跟头。
跌得她头破血流,痛如断骨。
原来她也有做不到的事,原来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如她预料想象般发展,她也并不全能。
但过分优渥的环境,还是有一定的优点,起码钟宁并不缺爱,不会因为小小的一点温情、相处时的快乐,就忘却那些痛苦悲伤的部分。
也不会去反复洗脑自己,说一些她还是爱我,她只是有苦衷,我应该原谅之类的话来自我催眠。
过去的成长环境,起码教会了她如何爱自己。
发现这件事对自己已经产生了不利的影响,已经损害到了她的心理健康,钟宁的第一反应就是远离。
保护自己,是她的首要本能。
她还爱谢拾青,可正因为如此,更要斩断和对方的联系,不能让自己彻底陷入痛苦的泥沼当中,进入一段畸形的感情里。
这种爱情看似甜蜜的外皮下,却蕴藏着慢性的剧毒,它会损害一个人的心智,让人变得不像自己,逐渐同化成扭曲的样子,却不自知。
这是钟宁绝对不愿意接受的。
“我……我不懂你。”仿佛是被她周身萦绕着的悲痛感所摄,谢拾青原本癫狂着要爆发的精神莫名安定了下来,如同一片轻飘飘的棉絮,从半空中缓缓下落。
“你不是在教我了吗?我已经变了啊……”谢拾青手忙脚乱地想找点什么东西来证明,晃了一圈却满手空空,“不是,不是现在的这种变,你说分手之前,我真的有改,你也看到了,感受到了不是吗?”
“不是没帮到忙啊,宁宁,我有变化的。”
她扑过去抓住钟宁的胳膊,“你看我,我真的变了!”
“要是以前,我装都装不出来这幅样子,因为完全不能理解,可是现在可以,宁宁,这都是你的功劳,我只是变化得不那么快而已。”
“但你不是说,可以慢慢来,要有耐心吗?你说过的啊,为什么不能继续呢,再多给我一点耐心,好不好?就多一点,我爱你啊!”
“我爱你,你也爱我,为什么不能再尝试一下!”
谢拾青深黑的眼瞳中,完完整整地倒映着这片血色的天空,也倒映着钟宁泪痕尚在的面庞。
“就再试一下,好吗,最后一次,如果还是不可以,我还是做不到,那你就走,好不好?我保证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她用双手捧住钟宁的脸庞,从唇齿间不断吐出近乎催眠般的哀求,“最后一次,就试最后一次,你真的甘心吗,真的就这样放弃了吗?承认自己做不到,承认自己失败,你确定要这样接受这两个标签,贴在自己的身上吗?”
像是凑近一只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飞的蝴蝶,谢拾青以近乎定格般的缓慢速度,逐渐向她靠近。
她们鼻尖对着鼻尖,倘若有谁的心跳重了一些,就会真正触碰上。
“再试一次吧……我不是深渊,也不是陷阱,你觉得在我这里受到了伤害,为什么不努力去征服它,去彻底改变我,反倒要选择躲避呢?”
谢拾青的声音,仿若呢喃般轻轻落进钟宁的耳朵。
“你现在走了,又要用多久的时间,去治愈内心受到的伤害,去治愈这次失败的阴影。为什么不选择再拼一次,倘若不成功,最差也就是现在的状况啊,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宁宁,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你可以选择做一个不懦弱的人,可以选择面对。”
“知道自己的不足在那里,就要想办法去改正,不是吗?你的办法,就在面前,宁宁……它就在你眼前,只要你点一下头,懦弱这个标签,从此就再也不能靠近你了。”
“我……我……”钟宁被她念得昏头转向,竟然真的觉得很有道理,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本质上,内心深处,她还爱着谢拾青,这份爱就像最黏的胶水,把她们两个人黏住。
钟宁用了最大的意志力与决心,才撕开自己,只剩下最后一点粘连的部分。
现在谢拾青却一把抱了上来,试图让还存在粘性的皮肤重新贴上。
倘若这个人要下到地狱,恐怕所有的恶魔都要失业,因为它们再不能通过口舌之利去抢夺任何一个人类的灵魂,这些业绩早早就被谢拾青定下收割了。
“你还有什么顾虑?宁宁,你还有什么困惑?”谢拾青缓缓眨动着眼眸,“看着我的眼睛,这里面难道有一丝一毫的虚假吗?”
“我愿意用名下的公司来发誓,倘若我不能再改,不能积极去面对自己的心理情况,就让它们倒闭破产吧!”
“在你心里,我是一个只爱钱财权势的人,那我就用它们来发誓,这样会增加一点可信度吗?”
“试一试吧,你没有损失的啊!”
钟宁向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我要……我要想一想,不能这样就决定了,我要想一想。”
她挣开谢拾青的束缚,向后退去,面上是无比的挣扎和纠结。
谢拾青急忙快步上前,“宁宁!”
“别过来!”
钟宁像兔子躲着狼一样倒着往后快跑两步,“你一说我就什么都想不出来了,让我自己想!”
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钟宁迈开步子狂奔,一路冲出谢家别墅的大门,顺着路跑了好久,跑到胸口都发疼了,才气喘吁吁,满身是汗地停下,扶着公交站牌深深喘气。
额头上的汗水随着她弯腰的动作滴落到地上,在灰色的地砖上洇出细碎的水印,钟宁的脑袋完全是懵的,也有可能是跑了太久,有氧气有点供应不足。
她现在真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只想喝水。
视野范围内忽然出现了一张纸巾,钟宁直起腰顺着手臂往上看,看到了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妇人,“瞧你跑的,来,擦擦汗吧。”
“……谢谢。”钟宁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纸巾,把脸上的汗擦了擦。
一辆公交车停在路边,老妇人跟着一起等车的人上了车,站台一下空了。
钟宁坐到空掉的椅子上,歇了好一阵,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腿酸。
嗓子也跟着了火似的,干渴得要命,连口水都没得咽。
没办法,她又站起来,左右看了看,看到街对面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便等了一下绿灯,过街去店里买了一瓶矿泉水。
刚剧烈运动完,不能大口喝水。
拧开瓶盖,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水的她,沿着街又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
谢拾青的话,莫名又在她的脑海中闪回,挥散不去。
其实钟宁知道,这人说的话,的确是有道理的。她也清楚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儿,就没有应对危机的能力。
虽然想着说要解决问题,去努力面对,实际上,她的第一反应还是躲开。
一个从来不需要解决问题的人,怎么会知晓困难来临时应该做什么呢。
就像一个从未吃过螃蟹的人,也没办法对着这个八条腿满是壳的生物,有如神助般想到如何去掀开壳,又清楚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钟宁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缺陷在哪里,因此谢拾青一说的时候,她的那些话,正对准了自己防线中最薄弱的一环。
知道不足,就要改正。
这话几乎可以当成是她的人生格言了。
而且在钟宁的认知里,她也不觉得改正性格里的缺陷,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不对就要改啊,多么简单。
遇到问题就要迎难而上。
一味地逃避,才是懦弱的行径。
想到这儿,钟宁忍不住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低声喃喃道:“所以我才这样说自己啊……”
明知不对,还要去做,遇到问题了,就只知道躲,不是懦弱是什么?
钟宁垂头丧气地拖着步子,买了一根路边的烤肠,慢吞吞地啃。
唉……
真难。
做人真难,活着真难。
要是能变成一朵云彩就好了,每天飘在天上,再也不用处理任何关系,也不需要思考,没有忧愁,无忧无虑的,这该有多快乐啊。
夜色渐渐沉下来,她走得双腿酸软,一步也走不动了,恰好停在一家羊肉锅子店门前面。
喷香浓厚的肉味儿勾着人的馋虫,钟宁脚下一拐,就拐进了店里。
老板过来招呼她,“哎哟妹子,就你一个人?”
钟宁无精打采地点头。
“那过来这边儿坐吧!”
老板领着她往店里面走,走到了一个空位置,“吃点啥啊,这有菜单。”
钟宁没去看,“你来推荐吧,就招牌菜。”
“那你一个人也吃不完啊。”老板就笑了,“我给你来个基础锅得了,饮料要不要?”
钟宁摇头,“多加点菜没事,吃不完我打包明天吃,想多吃点好吃的,饮料……就可乐吧,冰的。”
“行,那我就看着加了,你没忌口吧?葱香菜都吃不吃?”
钟宁再次摇头,“没有忌口。”
老板走了,过一会儿拿着一罐冰可乐和一叠水煮毛豆过来,一见她就乐了,没去招呼客人,反倒是在对面坐下了,“妹子有多大烦心事儿啊,要不跟我说说?”
“……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钟宁摸了摸自己的脸。
“太有了。”老板把可乐和毛豆推过去,“说说呗,我给你参谋参谋。”
钟宁迎着她关切的目光,没来由地就先叹了口气。
“是我的女朋友……前女友。”
老板露出了果然如此意料之中的表情。
钟宁顿了顿,使劲揉了两把脸,“我和她,有一点问题,说大其实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她,童年生活很不幸,所以在很多问题的观念上,我们没有办法做到统一,我又很心疼她,想要说去治愈她的创伤……很可笑吧?”
老板认真地说:“我不觉得可笑,说明你爱她。”
“她其实是有改变的,但是这份改变并不彻底。我这个人,也有很大的问题,有点太理想主义了,就是觉得,一件事就应该按照我设想的方向去发展,一旦没有,就有点接受不了。”
“她有改,我却觉得没有达到我心中的标准,觉得自己白费功夫,耗费了太多心力,一门心思都放在她的身上,她却心里只想着瞒着我,明明可以说啊,说了我也会接受的,约定好要坦诚为什么做不到!”
钟宁越说语速越快,把心里憋出来的火气都烧起来了。
她的烦心事不能和朋友讲,不能和当事人讲,就一直这样积压着,直到了现在才对着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倾巢吐出。
“……抱歉,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她深吸一口气,“我也有错,答应说要陪她,也没有做到,遇到一点坎,就逃走了。”
“这么一说,我们都是不信守承诺的人。”
“她说要复合,我……心里很乱,不知道怎么做。”
老板默默在一旁扒毛豆吃,听了她的话,“那你还喜不喜欢她?我猜喜欢。”
钟宁闷闷点头。
“喜欢就复合呗,不合适再分开。”老板语气挺洒脱的,“有什么好纠结的,你要是真斩钉截铁地有了打算,就不复合,现在根本不会犹豫。”
“我瞧你岁数也不大,这时间就浪费呗!年轻人怎么不得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啊,到老了也有瓜可以说。”
她语重心长地说:“就是栽个跟头,蹉跎了四五年,不也还是小年轻一个,再想谈还有的大把的机会,怕什么,就当积累人生经验了。”
“我年轻的时候,遇人不淑啊,前妻跟人跑了,留下我这个当妈的,自己带着一对双胞胎,当时比你这还惨呢,那眼泪流的,都要哭瞎了,孩子也不大,刚出生几个月,她就出轨,还好意思说什么……‘我只是在回忆从前的你’,哎哟我去了,”老板翻了个大白眼,“那小姑娘和我连头发丝儿都不像,出轨就出轨,找什么借口。”
“我没上过几年学,家里也没什么进账,只靠她拿工资回来养家,当时真的天都塌了,娘仨连饭都吃不起,这日子不也越过越好?”
“人就活一辈子,大胆去试,别怕犯错,有什么坎过不去的呢!”
老板起身,很好地满足了自己听八卦的心,又做了一会心理大师,浑身舒畅,“毛豆送你的,吃吧妹子,不要钱,我手艺贼好。”
钟宁看着桌上的毛豆,低下头喝了一口冰可乐,充足的气泡在舌尖上炸开,像是一个个小针。
过了片刻,她又拿起一个毛豆,扒开皮吃了。
是挺好吃的。
或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老板说了那么多话,最让钟宁醍醐灌顶的一句,就是这个——你要是真斩钉截铁地有了打算,就不复合,现在根本不会犹豫。
她犹豫,辗转反侧,困惑不堪,反复纠结的本质,还不是因为自己想答应,想符合。
她的感性,她的情感在要求复合,是理智一直拉着最后的缰绳,不让她下最后的决定。
炖好的羊肉锅端上来,里面放了一堆的配菜,煮熟的萝卜又软又鲜,吸满了汤汁,肉也软烂,筷子一戳就脱骨了。
钟宁连喝了两大碗汤,只觉得自己从内而外地冒着热气,暖烘烘的。
晚上不适合做决定。
她也真的需要思考一下,自己究竟该怎么选。
吃过晚饭,拎着打包的菜回家,刚打开家门,就得到了松茸热烈的欢迎——大骂。
真的是破口大骂,虽然它只能汪汪叫,但钟宁可以确认,里面没一句是好听话,肯定都是骂人的。
原本说好两三天就回来,拖拖拉拉成了一周。
钟宁心里也挺愧疚的,她讪讪地笑了两下,把打包餐盒放进冰箱里,再拿出两个罐头来,“松茸,来吃罐头吗?”
松茸狗头一扭,明晃晃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表达自己的不屑。
钟宁晃了晃罐头,“真的不吃吗?那我就放回去了?”
松茸:“汪汪汪!”
钟宁笑着给它打开,把罐头倒进碗里,眼看着松茸吃了两口,忽然说道:“吃了罐头就要原谅我。”
松茸的嘴巴一下顿住了。
又是一顿祖安输出。
钟宁被吵得满头包,只好求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明天陪你玩一天飞盘好不好?”
小狗这才勉为其难地原谅她,专心去舔碗里的肉。
钟宁呼出一口气,无奈地直起腰,和米歇尔对视一眼,露出苦笑。
这位前保镖,现兼职保姆加助理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多问,只是可靠地说:“你的房间有家政两天来打扫一遍,很干净。”
钟宁道了谢,回卧室冲了个澡,换上睡衣,往床上一倒。
熟悉的香氛味笼罩在她的鼻尖,钟宁把脸埋进枕头里,感觉脑子乱乱的。
跑了太久,双腿后知后觉地酸软起来,为了不让明天走不了路,她只好翻身坐起来,开始像揉面团一样去揉自己的大腿。
松茸吃光了罐头,施施然走进卧室,跳到了床上。
“好宝贝,过来让我抱抱。”
她张开双臂,松茸考虑了一会儿,才纡尊降贵地走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
抚摸着小狗顺滑柔软的毛,把脸埋进它的围脖里使劲吸一口,钟宁真觉得自己到处乱飞的魂总算被绳子勾住,飘了过来,重新落回身体里。
这世上不能没有小狗。
抱着它一同倒回枕头上躺着,她也没心思揉腿了。
手上捏着小狗毛绒绒的耳朵,钟宁的思绪又不知不觉发散开。
谢拾青。
她真的喜欢谢拾青。
当初的一见钟情,说穿了就是看脸,看眼缘,是很玄妙的东西,心脏莫名其妙就少跳了几拍。
她也不是没见过漂亮的人,可谁都没有谢拾青给她的那种感觉,那是不一样的。
但是她逐渐加深的爱里,多多少少也有一点想要救赎人的想法在。
钟宁完全抛开那些纠结犹豫,只居高临下地去剖析自己的情感,除了爱以外,她对谢拾青,是绝对有救赎情结在的。
这是她性格组成的一部分,就像她曾经救助猫狗,给流浪动物保护组织捐款,现在又开始做慈善,给基金会捐款。
总是想要做点好事,做点善事。
谢拾青是一个多么合适的人,是自己喜欢的对象,同时又是可以拯救的人。
她几乎是没思考太久,就做下了想要治愈她的决定,非常草率,非常莽撞,也非常盲目自信。
钟宁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她把自己想象得太厉害,也把事情想象得太容易。
只觉得谢拾青一定会好,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信心,以至于发现自己失败后,那种挫败立刻就把她压垮了。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却没能完成我的期待。
这又何尝不算一种隐性的压迫和精神上的暴力呢……
和她不一样就是不好,是不对?谢拾青这样的性格就是错的,她构想中的那种才是对的?
口口声声说想要让她与自己和解,而实际上,就是在强迫谢拾青去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是她传达给了谢拾青错误的认知,才让这个人努力去改变自己,变成“静静。”
倘若没有这次突然的爆发……谢拾青会不会就这样一直装下去,装出“静静”的样子。
这根本不是变好,而是变坏了啊!
钟宁惶然地张了下嘴。
她自以为在帮助谢拾青,其实是在加剧她的症状。
从前,这个人的枷锁是她的母亲,现在则是以爱为名的自己啊!
————————
很快就甜了!马上就甜!
我还是心里认为自己写的是甜文,每天都在为美好爱情嗑生嗑死x(头顶锅盖)(狡辩)双向救赎怎么不算甜呢!
第74章
钟宁一个翻身就从床上弹了起来,给怀里的松茸吓得一激灵,左顾右看,还以为怎么了。
这是不对的,这是完全错误的。
她想要谢拾青自爱,与自己和解,那应该是去接纳真正的自己,而不是变成她心里期盼的样子。
她错了,大错特错!
眼泪又再一次,从泪腺里源源不断地涌出。钟宁无法避免地想到谢拾青,想到她为了迎合自己的想法,去压抑真正的内心需求,去一点点剥离掉属于她自己的特质。
天呐……
这种抽筋换骨的一样的行为,全是她一手造成的。
而她还说什么,谢拾青是恃爱行凶,是仗着她喜欢所以为所欲为。
……她有什么立场去指责谢拾青,自己分明做着同样的事情。
钟宁再也待不住了。
她没办法继续躺下,拿起手机,就给谢拾青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起的第一秒,就变成了通话中的状态,对面迟疑着开口:“宁宁……?”
钟宁打断她的话,直截了当地问:“你在家里吗?”
“……没有,我,我在你家楼下。”
谢拾青有点吞吐地说:“就是正对门口的那颗桂花树下面。”
一瞬间所有的悲伤和悔恨,通通变成了啼笑皆非,钟宁抹掉泪珠,半是无奈,半是感慨地说:“完全不觉得意外的回答呢……别走,等我。”
她也没换衣服,就这样踩着拖鞋,穿着睡衣跑了出去,松茸跟在她身后,还不忘自己叼着牵引绳。
但钟宁已经顾不上给它戴了。
她下楼,只觉得坐电梯那点时间,也漫长得可怕。
终于,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她推开单元门走出去,借着门口路灯的光,看到了树下站着的人。
她一步步走过去。
谢拾青面上的忐忑不安逐渐清晰,“我……对不起,我不该来这儿的,但是控制不住,我……唔!”
不安的神情变为震惊,紧皱的眉头立刻舒张,谢拾青睁圆了眼睛,却不能看清面前的人。
只因她们靠得太近,近到连唇瓣也贴在一起。
像半块玉珏找到另一半,像沙漠迎接雨水。她的腰背被搂住,一个过分紧密的拥抱,泪水从眼角落下,流入相接的唇缝,再被舌尖卷走。
多么苦涩,多么甜蜜。
我死了吗?
我要死了吗?
这一切都是我的妄想,是临终前的回光,还是我做的另一个梦?
钟宁含住她的双唇,勾住谢拾青的舌尖,印了一个绝对激烈,又无比温柔的深吻。
让对方苍白的面颊逐渐染上红晕,让睁圆的眼睛渐渐阖上,让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化成一滩柔软的水,落进她的怀里。
“复合吧。”
双唇分开,钟宁轻轻抵着她的额头,话语比吹拂桂花的晚风还要温柔,“不是我单方面去同意你的恳求,而是我也向你发出这样的请求。”
“可以重新和我在一起吗?拾青。”
“可以啊!”谢拾青闪动的泪珠中,是惊喜又不可置信,“我可以,我愿意!宁宁,我愿意!”
“但我有一个条件。”钟宁拉开一点距离,郑重地凝视着她的双眸,“找一个心理医生,我们一起看。”
“没问题!”谢拾青一口答应下来,语速快得好像怕她下一秒就后悔似的。
钟宁无奈地叹气,严重怀疑这个人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哪怕她现在要天上的星星,谢拾青也会直接应下。
“你来多久了?”
这人还顶着一头蓬松的羊毛小卷,发丝里落满了不少的桂花,只看样子,她待在这儿的时间就不会太短。
顿了顿,钟宁狐疑地问:“不会是我从别墅出来,你就开始跟着我了吧?”
谢拾青目光游移,左瞄右瞄,最后在钟宁的直视下,视死如归地点了下头。
钟宁抬手,扶额,揉脸,叹气,一气呵成。
“没事,跟就跟吧。”
她调整心态的本事是一流的,做了决定后,就会迅速转换思维和想法,不去后悔,只会一往无前地执行。
拉着谢拾青来到前面不远处的长椅旁边,钟宁拿衣袖擦了擦椅面,才出声道:“可以坐了。”
谢拾青乖乖地坐下,简直成了钟宁的一个挂件,她要干嘛就干嘛。
“我要对你道歉,对不起。”
一只袖子脏了,她就用另一只去擦掉这人面上的湿痕,轻声说:“我心里觉得你是傲慢的人,用这样的话去攻击你,却并没有意识到,我也是其中之一。太过自我何尝不是另一种傲慢。”
“我太过在乎自己的感受,也太习惯万事万物都围绕我运转,去满足我、适应我、照顾我的这样的生活环境,在这期间,很容易就忽视了你的需求,反而把我的想法,强行施加到你的身上。”
“真正健康的爱情是相互磨合,而不是一方去顺从另一方。”钟宁伸出手,用指腹去摩挲谢拾青微红的眼下。
“我在要求你,改变你,想要依照自己的喜好去塑造你。但人不是盆栽,不可以这样被肆意修剪。你是树,是藤蔓,每一根枝丫、每一片叶,都有自己的自由意志。”
“对不起,我在伤害你。”
谢拾青仓促地想要开口,“不是……”刚出声就立刻被钟宁以指腹按了一下唇瓣,她眼眸微微弯了一下,“但是你也伤害到我,所以我们扯平了。”
“你不是一个健康的人,我曾经以为自己是,现在想想,哎……”钟宁摇头失笑,“我也不是,这怎么不算一种相配呢?”
“谢谢你爱我,谢谢你让我意识到这一点。”
她移开指尖,又凑过去啄吻了一下,当做是刚刚打断人的赔礼道歉。
谢拾青抿了下唇,小心地试探着说:“可是我爱你,我愿意为了你去改变。”
“你喜欢什么样子,我就让自己成为什么样子,这样不好吗?”
钟宁摇了下头,“不好。这是不好的。”
谢拾青的眼中流露出困惑。
为什么不好?
她不明白。
她按照母亲的想法,成为对方喜欢的样子,成为了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这也的确给她带来了好处,除了在钟宁这里吃瘪,她在任何人面前都是说一不二的。
手里掌控着权势,拥有地位,自然就能获得其他人的逢迎和恭维,获得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听母亲的话,确实拥有了如今的一切,为什么不能听钟宁的话,拥有她的爱情?
就像要在谢氏工作的员工,也必须听她的安排调遣,才能赚到工资。
这里面的道理,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谢拾青这样想,也这样说出口,她还记着钟宁说要坦诚的事情,所以不去隐瞒自己的每一个想法。
“上司对下属,一个是上位者,一个是下位者。我和你也要分成这样的关系吗?这是不平等的。”
钟宁认真地说:“相爱的人是平等的,和这不一样。”
“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会懂的。”
“对了,”她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吃晚饭了吗?”
谢拾青摇了下头。
……就知道。
钟宁拿这个跟踪狂没有任何办法,“我打包了菜回来,你吃不吃?”
谢拾青又点了下头。
于是她的手就被牵了起来,被钟宁牵着,带着她往单元门的方向走。
微凉的夜风吹起她的衣襟,吹动她的发丝,拂过钟宁湛蓝的短发。
“你现在的头发很好看,我是不是还没夸过?”
钟宁扑哧笑了,“你的也很好看啊,很可爱。”
她转过头,眼眸里像是落了一颗星子,“我总是忍不住去看。”
“有吗?”谢拾青有点受宠若惊,抚了抚蓬蓬的头发,指尖勾着一个小卷,“我以为你不喜欢……没有发现你看过。”
“是趁你不注意的时候看的,就是不想让你发现,偷偷用余光去看。”
“唉哟!”谢拾青忽然惊呼一声。
“怎么了?”钟宁匆匆转过头,关心地问。
“……松茸咬我的脚腕。”谢拾青难以置信地说,“它,它咬我?”
钟宁连忙蹲下身去看,谢拾青的脚腕没破皮也没泛红,显然这个力度拿捏得实在精准,她看向松茸,“你咬她了?”
松茸做贼心虚地飞机耳,把头瞥向一边。
“你怎么能咬人呢?”钟宁拍了一下它的狗头,力道倒是不重,语气却很严肃,“故意的是不是,有什么不满就说话,不可以咬人。”
松茸汪汪叫了两声。
它身先士卒地跑进楼里,等着上电梯,就这样也不忘了把自己的牵引绳叼着一起带走。
钟宁牵着谢拾青的手,感到一阵头疼。
电梯门开了,房门打开,松茸第一个冲进家门,来到按钮旁边,稍微辨认了一下,随后抬起爪子向下踩,“讨厌,讨厌,讨厌。”
“出门!出门!出出出出门!”
钟宁:“……”
“你俩什么矛盾?”
谢拾青:“大概是我不怎么喜欢它,它也不喜欢我的矛盾?”
松茸还在那里狂按讨厌,钟宁捏了捏眉心,“它之前不是和你住了一段时间吗?怎么会关系不好。”
“是住了一段时间……”谢拾青轻咳了一声,“但是我俩都不说话的。”
“不然我还是回别墅吧。”她伸出手,“能把打包盒给我吗,我回去吃也是一样的。”
“没关系的,宁宁,现在时间很晚了,它一直这样会打扰到楼上楼下的人吧。”谢拾青理解地说,“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相处,不急在这一晚。”
钟宁看看她,又看看一脸倔样的狗,有点为难地说:“你是真的这样想吗?”
“这段时间,我还是有学到一点东西的。”谢拾青笑了一下,“你答应的事,不会反悔不是吗?我们既然都是情侣关系了,的确不差这样一个晚上。”
她诚恳地说:“而且以退为进,我现在善解人意一点,宁宁会更心疼我吧?”
“……会,我会心疼你。”钟宁哭笑不得地张开双臂,“那来抱一下再走。”
谢拾青的胳膊被夜风吹了好久,还是有点凉,钟宁摸到后顿了一下,“我去拿个外套给你。”
她走去衣帽间,拿了一件厚衬衫出来,“打包的菜就不用带了吧,我是家里没有菜,怕你饿太久胃饿坏了,才说吃这个,这是我吃剩下的。”
“你既然要回家,就让厨师做新的。”
“我想吃。”谢拾青轻声说,“宁宁,我就想吃你吃过的这份。”
钟宁欲言又止,很想说点什么。总觉得谢拾青的发言,有一点微妙感,但是转念一想,她也吃过这个人的剩菜啊,还不止一次,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包容。
她要包容。
不能把自己的观念,强加到谢拾青的身上去。
“我给你拿。”
圆形的大打包盒被从冰箱里拿出来,钟宁拎着手提袋,“车在外面吗?我陪你下楼吧。”
“宁宁,我真的很爱你。”谢拾青说。
“我也爱你。”钟宁主动牵起她的手,“松茸不许跟。”
狗子一扭头,一副不屑的模样。
太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钟宁倍感头疼,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她和谢拾青再度坐电梯下楼,一起并肩漫步在小区的石砖路上。
“我今天还是很冲动。”钟宁低声说,“只是并不后悔。”
“其实和你在兰城的时候,我就想过说,等基金会的事情结束,回到风城,我就走。其实以我的习惯,做下决定,立刻就要行动,从来都不会拖延。”
她安抚地握了握谢拾青的手,将交握的双手改成十指相扣的姿势,“只是这一次却一直犹豫,心里还找什么借口,说告别之旅,仔细想想,也有点好笑。”
“就是潜意识里,不愿意和你就这样断开。”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条件吧,要找一个心理医生。”钟宁捏了捏她的指节。
“什么?”谢拾青茫然地望过来,“什么医生?”
“……”钟宁叹气,“心理医生,你要看,我也要看,最好是找同一个人,我们一起看。”
“知道问题,就要解决,我也不去摆弄自己半瓶水的心理学知识,找一个专业人士来是最好的。”
谢拾青有点抗拒,却知道在这件事上面,是没有回转余地的,钟宁必须要做。
她还是很为难地点了一下头。
“很不想说这句话,但这真的对你有好处,也对我有好处。”钟宁微微偏了一下头,让风把挂在眉心的发丝吹走,“就试一下吧。”
“不要怕,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谢拾青:“你陪着我我就不怕。”
“我怎么没发现你是恋爱脑啊。”钟宁低笑着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好在我也是。”
“回家的路上小心一点,注意安全,晚上车少也不要开太快了。”
谢拾青拉开车门,又停住,“我,我还有一些事想要告诉你,关于我的。”
“我不想瞒着你。”
“不要急。”钟宁说,“不要急,我们的时间多得是,太晚了,快回去吃饭,不要饿得胃病又犯了。”
谢拾青咬了下唇,“那再亲一下?”
钟宁上前一步,扶住她的后脑,低头印了个深吻。
“真的像做梦一样……我真怕明天一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谢拾青呓语般说,“这样的幻想我有过很多次了,每一次都那么真实,可每一次都会醒过来。”
“是真的。”钟宁说,“我向你保证是真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谢拾青幽怨地抬眸。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这里。”谢拾青抬起手指,拉下领口,露出细腻柔白的颈侧,“我想要一个吻痕,一个印记。”
两盏路灯中间最暗的交界处,只有这一小块素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地露在外面,她卷曲的发丝融入阴影里,像是海藻,像是海妖。
钟宁被蛊惑般凑近,含住这块细嫩的软肉,微微用力吮了一下,就留下一块暗红色的吻痕。
“好了。”
谢拾青满足又不满足,似嗔似怨地睨了钟宁一眼,还是坐回车里,抬手接住手提袋,把打包盒放到副驾驶上。
“开车路上要专心一点,不许想东想西的。”
谢拾青点头应下,“记住了。”
车子打着火,启动,缓慢地离开停车位,汇入车流当中,渐渐再也看不到了。
钟宁才收回眺望的视线,低下头往家里走去。
还没走到小区门口,忽然跳出来一个人,拦在她前头。
“母亲?”
钟宁有些讶然地看着来人,“你怎么在这儿?”
眼前的钟璘,曾经傲气的钟家主,如今像个狼狈的失业人士,头发是凌乱不堪的,眼下挂着重重的黑眼圈,身上的衣服也是皱皱巴巴,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这哪是当初盛气凌人,意气风发的钟家主,简直是两模两样。
“你!你这个不肖女!还有脸说这种话!”钟璘怒不可遏地指着她的鼻子,胳膊气得直抖。
“要不是你给谢拾青提供了股份,我能丢掉钟家,你真的是疯了!帮一个外人谋取自家的基业,还和她勾勾缠缠、亲亲我我的,你是钟家的继承人,她现在霸占的,是你的公司!我看你真是脑子都不要了!就是个被情爱糊住的蠢货!”
“当初我怎么就看上你,选你做继承人了,简直是瞎了我的眼!”
钟宁看到她,本来还挺惊奇的,想问问她怎么回事,搞得这么狼狈,还没等开口,就得了满头满脸的唾骂指责,唇角的一点笑意弧度,当场就抹平了。
“公司是你要的,我本来也不想要,之前要做继承人,也只是为了不让钟梓暖得逞而已。”
“你现在好像过得很不如意啊。”
钟璘面色一沉,怒火在她的身体里沸腾,几乎要把她烧着了。
自从自己被赶出管理层,日子就开始处处不顺。把钟梓暖和乐溪当替罪羊交出去,她俩入狱,判了重刑,自己则成功从中摘了出来,但谢拾青还是对她穷追猛打,根本不肯放过她。
单独控股的小公司一个接着一个出问题,逼她卖掉钟氏的股份,用海量的资金去填补空缺,最后还是落到一个倒闭的下场。
她想另起炉灶,东山再起,却也一直被谢拾青围追堵截,抢走所有的客户,什么也做不成,就顾着赔钱了。
顺风顺水几十年,钟璘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像她这种靠着自己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人,是最不能接受失败的,更不能接受自己已经没了从前的那股心气毅力,再也复刻不了自己的成功之路。
这是对她自身能力的完全否定。
钟璘已经有点被逼疯了。
她又多久没受过这种气,心里就有多癫狂。
听了钟宁带着嘲讽的话,更是怒火翻涌,目眦欲裂,“我现在的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白眼狼!枉费我养你这么大,供你吃穿,那么相信你,把继承人的位置给你,你就这样辜负我的信任的?”
钟宁挑了下眉,“你的信任?这分明是我自己靠本事赢过来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何况你是不是把自己想的太占理了。”
她踏前一步,毫不避让地直视回去,“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出轨,迎小三进门,间接害死原配的往事,还把自己当什么受害者,你配吗?”
“你就是个人渣。”钟宁冷笑一声,“人渣就不要讲基本法了,你没有这个资格。你觊觎谢氏在先,遭到报复丢掉钟氏在后,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你活该的!”
“好好好,我真是看错了你,你不是烂泥扶不上墙,也不是什么伟光正的好人,就是个被女人迷住脑子的蠢货!”
钟璘气急败坏地涨红了脸,显然是破防了,她喘着粗气,鼻翼翕张,一副暴怒的样子。
钟宁瞧了瞧她,养尊处优,一身软肉,再看看自己,时常锻炼,一身肌肉。
于是非常自信地抱着手站着,“怎么了,没听过实话受不了了?”
钟璘死死瞪着她,忽然讥讽地笑了一下。
“你还有心思笑啊,你……”
嘭的一声。
钟宁后颈一痛,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地上。
钟璘冷冷地瞧着她,对着身后的人说:“快给她带走!”
……
谢拾青回到家中,心情雀跃得像是飞翔在天空中的鸟,她拒绝佣人的帮忙,自己拎着餐盒来到厨房,把它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一下。
唇边一直噙着笑,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好心情来。
几分钟后,微波炉叮了一声。
她把热好的羊肉锅拿出来,放到餐桌上,拿起筷子,美滋滋地夹起一块肉。
真好吃。
羊肉从今以后就是她最爱的食物了。
她拿起手机,拍了个照片给钟宁发过去,【宁宁,我有在好好吃饭哦。】
钟宁衣兜里的手机亮起又暗下,无人发觉。
————————
讲个冷笑话,我又又又又把完结感言写得差不多了。
目前暂定下来两个番外,第一个,两个人回到钟宁的原世界,甜甜番,给谢总补全家人。第二个,同人版:《最好的朋友竟然是那个辫太跟踪狂》,小钟总是莫名收到花、礼物、还有偷拍的照片,奇怪的情书,她实在害怕,于是躲到最好的朋友小谢家里,半夜渴醒起来喝水,记错房间,推门却发现墙上全是她的照片,丢失的一些小物件,桌上还有情书的信纸,大惊失色,转过头却看到小谢就站在门口,“被你发现了。”
遂关之x
大家还有想看的番外嘛?
第75章
菜放太久,又重新再热,口感是绝对不如刚出锅那么好的。
但谢拾青觉得好吃,绝顶美味。
她给钟宁发了消息,没有得到回复,心里也不慌。
钟宁的同意是一剂强心针,一针肾上腺素,完完全全给她定了心。不过要复合的话,狗的问题就一定得解决了。
她不能一直退让,把自己的地位排在狗的后面吧,这成什么了?而且总和狗较真算什么,何况她要是和松茸搞不好关系,钟宁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不也影响她们之间的感情吗?
谢拾青思索了一下,给齐宛拨了个电话。
对面过了好一阵才接,“谢拾青,谢董事长,你要不要看看现在是几点了!”
谢拾青:“十二点十七,怎么了?”
齐宛隐含愤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大半夜你不睡觉,我还要睡,我明天还得起来上班的。”
谢拾青沉吟片刻,“那我快点问,你快点回答,然后还能多睡一会儿。”
齐宛:“……”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谢拾青:“怎么讨好一只狗?”
齐宛:“啊?”
谢拾青握着手机往楼上走,“你是太困了吗?怎么和一只狗和好,它现在生我的气,我得想办法和它修复感情。”
齐宛沉默了一会儿,“……你也不能骂钟宁是狗吧。”
“你在乱想什么啊!”谢拾青无语,“狗,松茸,那条边牧!顺便说一句,我和钟宁已经复合了。”
她勾着唇,“不用吝啬你的夸奖,这世上没有我做不来的事。”
齐宛:“我挂了。”
嘟的一声。
电话被挂断了。
谢拾青不满地撇了下嘴,到底还是有点良心,没再打电话过去。
转而打给了方助理。
助理不愧是拿工资干活的,态度要比齐宛好多了,也不在乎现在是半夜,接起电话,声音是非常清晰冷静的那种,完全不像齐宛似的,还带着被吵醒的怨气和口齿不清。
“谢总,你找我?”
谢拾青:“帮我看看怎么能哄好一只狗,就是松茸,我和钟宁复合了,狗对我有点小意见,不能不解决这个问题。”
方助理语气非常真诚:“恭喜谢总达成所愿,方案您什么时候需要?”
谢拾青心满意足地舒展眉头,“也不着急,明天下班前给我就行。”
“大晚上的,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她主动挂了电话,又转了一千块过去。
助理收了红包,发过来一句,【祝谢总和钟小姐感情和和美美,今后的每一天都顺风顺水,甜甜蜜蜜】
谢拾青的嘴角压不下来。
瞧瞧,看看人家助理,多好的态度,多会说漂亮话。
她截了图发给齐宛,对面很快回了一句,【一句话一千块,你转我,我能说一个小时】
谢拾青:【没有】
她喜滋滋地洗漱,喜滋滋地换上睡衣,喜滋滋地躺在床上,把枕头上的小章鱼拿过来,将有花边的那一面翻到里面去。
想了想,又坐起来,给它也拍了一张照片,换成了自己的头像。
蓝粉色的章鱼有着八条小粗腿,椭圆的豆豆眼,瞧着怪可爱的。
这样的头像和谢拾青非常不搭,但她都把头发烫成羊毛小卷了,一个小小的头像算得了什么。
谢拾青本来也是不在意别人目光的人,或者准确地说,她只在意强过自己的人的看法。
一夜无梦,难得这个夜晚再也没有噩梦侵扰,谢拾青一觉睡到自然醒,才从床上起来。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九点多。
还是没有钟宁的消息。
谢拾青的心里又有了一点不妙的感觉,现在已经过了钟宁早起的时间了,没道理不和她说话的。
难道是……曾经的一幕又要重演吗?
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不会的,钟宁答应过的,她的样子不像作假,也没有必要作假啊。
谢拾青心里一沉,打了个电话过去,默认的语音铃声比最恼人的噪音还要烦人。
她从床上坐起来,掌心濡湿,出了一手的汗。
电话无人接通。
谢拾青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冲出卧室,拽上车钥匙,踩着拖鞋就奔出大门,跑到车库里,一脚油门,车子立刻冲了出去。
风城的车太多,一上路就要慢下来,谢拾青一直拨着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其实这样,谢拾青反倒只是焦急,心里头并没有下定论。
她实在听过太多遍被拉黑以后的提示音了,只是无人接听,说不准钟宁是手机摔了呢。
这都是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要慌,不要急。
你要冷静。
谢拾青握住方向盘,死死盯着红灯,手上没忍住使劲拍了一下。
电话又一次自动挂断,她再度重拨回去。
嘟——
接通了。
“宁宁!你……怎么是你!”
谢拾青慌张焦急的神色陡然一变,眼神立刻锋利起来。
视频接通,出现的不是钟宁,而是钟璘!
钟璘微微笑着,“拾青,怎么。是我你很失望吗?钟宁是我的女儿,她不方便接电话,我帮忙接一下,不是很正常?”
“钟宁呢,你把她怎么样了?”谢拾青双眸微眯,目光像刀子一样射过去,几乎要扎穿屏幕。
“我和钟宁太久不见,聊聊母女情,她现在正睡着觉呢,说是特别悔恨自己的所作所为,哭了一晚上。”钟璘啧啧两声,“拾青,你瞧瞧你都给干了什么事,差点让我们母女失和,没想过道个歉吗?”
谢拾青冷笑一声,她还是按照原路线开车,“好长时间不联络,没想到钟姨现在竟然患上妄想症了,宁宁会对你有感情?比天上开始掉钱都要荒谬。”
“这话拿来骗骗自己也就算了,和我说……”她挑了下眉,“不会是最近创业一直失败,人的智商也跟着下降了吧。”
“钟姨,不要讳疾忌医。”
钟璘脸色一僵,难看得像是涂了锅底灰,“你倒是牙尖嘴利了不少。”
“钟宁在我这儿,你竟然还坐得住?”
镜头画面翻转,钟宁睁着眼睛倒在床上,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只有睁大的双眸,在发丝遮掩的空隙间,投射出焦急的视线。
“绑架是犯法的。”谢拾青的气息不稳了一瞬,却立即掩饰下来,只有目光冷如刀锋,狠狠劈向一旁的钟璘。
“母亲禁足女儿,如何称得上是绑架。”钟璘哼笑一声,“你想救她,也可以啊,拿钟氏来换。只要你把你的股份无条件转让给我,我立刻就把她放了,还会恭贺你们两个天长地久呢!”
谢拾青抿住唇,脸色冷得宛若冰川。
“不行啊,我看你也不是这么在乎她。”钟璘招了下手,一个体格健壮的女人走入镜头,拎起钟宁,照着她的肚子狠狠给了一拳。
钟宁猛地弓起身子,闷哼一声,被人再度扔了回去,蜷缩着躺倒。
“这只是开胃菜,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每隔一个小时,掰断她一根手指。”钟璘语气阴狠冷漠,全然看不出半点亲情,“或者打断腿也可以,对外只说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成瘫痪了,摔成植物人了。”
“住手!”谢拾青看得惊骇,手上方向盘不稳,差点撞到旁边的车,吓得对方狂按喇叭。
“她是你亲女儿!你怎么敢这么对她?”
血脉亲缘唤不回钟璘的慈悲心,她眉目间充斥着厌恶,“我钟璘没有这种叛徒女儿,反正我还年轻,有的是人排队等着给我生孩子,也不差这一个。”
“一个小时,我要是看不到你开始行动,到时候会给你直播的。”
她低低笑了几声,“说实话,我还挺期待你犹豫一会儿呢。”
啪的一声,视频挂断了。
谢拾青看了一眼退回到聊天界面的手机屏幕,握在方向盘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心中像是关了一只咆哮的狮子,正猛烈地撞击着铁笼。
她的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的手里,其实有一些钟璘不法的证据,这个人对金钱权势的贪欲写在脸上,她既然能干出来遮掩车祸的事,自然也能干出别的来。
但谢拾青一直都没去报案,目的就是为了多折磨钟璘一段时间,让她反复寻找出路,然后失败。
这种打击比直接送她吃牢饭要大多了。
就像是猫捉住了老鼠,却不急着吃,非要先玩弄一番再下口。
可谢拾青没想到,这人狗急跳墙,竟然拿钟宁来威胁她!
谢拾青立刻就选择了报警。
不过,她心里也有一点预感,恐怕警方第一时间,可能找不到多少证据。
钟璘这种老狐狸,会把尾巴扫得干干净净。
有警犬可以帮忙搜寻,也需要钟宁的随身物品,谢拾青来到了钟宁的家,看到了穿着一身行头,正要出门的米歇尔。
“钟宁被她母亲绑架了。”谢拾青说,“我需要她的随身物品。”
米歇尔目光一凝,“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她昨晚出去过以后一直没有回来,消息也不回。”
不过因为钟宁是和谢拾青一起走的,她第一反应是两个人出去约会了,风城的治安太好,她没往失踪这方面去想。
“我现在就去拿。”
她跑进钟宁的卧室,从行李箱里拿出两条睡衣。
米歇尔不负责收拾行李箱,钟宁喜欢自己整理东西,或者叫家政帮忙,她这个助理不负责家务活。
换下来的睡裙还没有洗,正好可以拿去用。
“有需要我帮忙的吗?”她问。
谢拾青:“你先跟我走吧。”
警方出动速度得很快,但又保证尽量不要打草惊蛇,因此通通换上了便服。
首先查的就是监控,路上的监控被人为破坏了,看不到这段时间的录像,只拍到谢拾青开车过来的画面,没拍到她离开的场景。
谢拾青主动又拨过去了钟宁的号码,在警方的要求下尽量拖延时间,试图定位到对面的手机。
“我现在就要去办理手续,钟宁呢,你让我看看她。”
钟璘的脸上只有讥讽,是那种自诩聪明人,瞧不起你们这些满脑子情情爱爱的“蠢货”的神色,嘲弄的,意料之中的,她还啪啪鼓了几下掌,“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谢总,拾青做事总是这么痛快,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我要看钟宁。”谢拾青冷声道。
“好好的呢,就是少吃了一顿饭而已。”钟璘语气薄凉地说,“不过有情饮水饱,她看到你这么爱她,想必很感动吧,也就不用吃饭了。”
画面翻转,钟宁被捆住手脚在床上趴着,头发盖了满脸。
一只手粗鲁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把脸露出来,面上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皮肤高高肿起,嘴角也破了。
“你又打她?!”谢拾青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做母亲的,孩子顶嘴,给一巴掌怎么了?”钟璘不咸不淡地说,“天经地义的事。”
“你再动她一下,我保证转到你手里的钟氏,是个破破烂烂的空壳。”谢拾青一字一句道,“反正你只要钟氏,什么样都是它,不是吗?”
“它对你重要,对我来说,根本比不上宁宁的一根头发。”
“好好好。”钟璘松开捏住钟宁下巴的手,目光冷得像蛇,“我不动她。”
“但你最好快点办,要是拖太久,我的保证也没办法作数。”
电话被挂断了。
时间不够,不能搜出具体位置,但得到了大致的范围,在宽平区。
一部分人跟着去宽平区,带上了钟宁的睡衣。
谢拾青则假装准备文件,用来稳住钟璘,这自然是警方帮忙做的假文件,没有法律效力的。
关于如何锁定钟宁所在的位置,这就是专业人士该做的了。
谢拾青尽管心中焦急,却什么都插不上手,她并不擅长这方面。
有警员在路上用余光偷瞄她,现如今的风城首富,穿着睡衣拖鞋,头发也是蓬松凌乱的,一看就是刚从床上起来。
年轻的小警员瞄到她颈侧的一枚草莓红印,被烫到似的把目光赶紧收回来。
谢拾青简略地说了一下涉事人员的关系,所有人都默默吃了一口豪门大瓜。
普通人的爱恨情仇也很复杂,但加了在全国排名都靠前的大公司所属权当背景,刺激程度又更上了一层楼。
谢拾青缓慢地说:“辛苦各位出警,如果能顺利把钟宁救出来,我一定会全力酬谢的。”
在车里坐着的大队长说:“你报案,我们拯救人质,这是我们该做的,用不上什么酬谢。”
“那我就请大家吃一顿饭吧,只是希望这件事可以保密,不要外传,拜托了。”
“放心,放心。”大队长瞥了一眼队里最爱说八卦的那个,目光警告了一下,“绝对保密,守口如瓶,不会传出去对你的生活造成不良影响的。”
“谢谢大家。”谢拾青说,“就去海月楼吃,最近正好是吃帝王蟹的时节,行动结束后,请务必赏脸。”
不少人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
海月楼,可是风城排名最顶尖的酒楼之一,可以和双子塔顶层放在一起比的,那价格,半年的工资拿出来都不一定够吃一顿的,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蹭到,队长也没话说吧。
每个人都拿出了十足的干劲,想赶紧把这次绑架救出来。
突破口不在钟宁身上,而是钟璘和那位保镖的身上。
许多人不知道的是,风城刚刚最新投入了天眼系统,覆盖全城的人脸识别,是和卫星挂靠的,就算监控坏了也没关系。
趁着此次案件,正好可以用一下,看看实际效果。
她们先开车往宽平区赶,局里正在尽快识别。
谢拾青坐在车上,强行调出一点理智来鼓舞了一下人心,添了点动力,剩余的时间,就只能安静地坐在座位里,一言不发。
她实在是挤不出说话的心力。
好不容易,她和钟宁好不容易,经历了那么多坎坷,钟宁总算能接受她,她们可以重新在一起,为什么又要出波折?
难道我是天生就得不到爱?
得到一点美好,就一定要失去吗?
谢拾青半垂着眸,眼睫轻颤着,不自觉地把指甲送到嘴边,张口咬了一下。
刺痛感让她回神,深吸一口气,把手放下了。
不能这样想,不能自怨自艾,钟宁不喜欢这样的人。不是她的错,她们本来好好的,都是钟璘的错!
这个人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当个发泄桶然后安分死掉呢,为什么要来妨碍她,为什么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谢拾青默默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肉里。
她所有的仇人最终都会得到应有的下场,这个也不例外。
要冷静,她要冷静,等钟璘被抓住,她就直接把这个人所有的犯罪证据一股脑提交上去,包括漏税的,是入狱,但入狱之前,把剩下的家底也都赔进去吧。
钟宁被用来当做威胁她的人质,不会有性命危险,钟璘也不是那种能冲动到激情杀人的人,杀人就没有回头路了,她还贪恋权势,怎么可能让自己背上案底,把下半生都栽进去。
其实如果钟璘只是把钟宁关起来,真的不好界定到底有没有罪,但是她威胁了谢拾青,这就是明目张胆的犯法了。
谢拾青在脑海中不断分析,试图让自己处于一种忙碌的状态,这样就不会太过焦虑。
两车的警力,难道还不能成功救下来钟宁吗?
这是万无一失的。
不要慌张。
在到达宽平区后,总局也传来了消息,搜索出了钟璘最后一次露面的地点,在桃子街103号。
潜入,侦查。
谢拾青则给钟璘发消息,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确定好人质所在的地点,所有特警都在指定地点待命,警长一声令下,所有人同时攻入,打一个猝不及防。
房间里的人只是保镖,怎么可能有胆子和真枪实弹的警方对上,当场就乖乖抱头蹲下。
片刻后,钟璘被扭送压进警车里,钟宁被成功解救出来。谢拾青一见到她,便直接扑了过去,看到她红肿的面颊,破损的嘴角,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宁宁……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钟宁被绑了太久,手脚都有点不利索,一个警员小姐姐扶着她才能站稳当。她扯了下唇角,疼的吸了口凉气,“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胳膊腿都还在,手指头没没断。”
她说着,曲起指节,蹭掉了谢拾青面上的泪珠,“这不是应该高兴吗?”
谢拾青握住她的手,有些哽咽地说:“我真的很害怕。”
怕你又一次走掉,怕你再次离开我。
钟宁叹了口气,握了握她的手。
两个人一起坐上了另一辆车,也要回去录一下口供。
米歇尔非常靠谱地拿出了一盒牛奶和一袋面包,“在旁边超市买的。”
她还记得钟宁什么都没吃这件事。
谢拾青看到,露出了懊恼的神色,“我没想起来……”
“没事,没事,因为你很担心我,我知道。”钟宁拍了拍她的手背,见谢拾青还是很自责,也顾不上人多,侧头过去,吻了她的侧脸一下。
“其实我也饿过劲了,现在不觉得饿。”
车厢里的其她人纷纷低下头。
咦这个手套大小正合适啊,地面的花纹好像挺好看的,裤子上一个线头都没有……
只有一个愣头青直勾勾地盯着,露出了兴奋和嗑到了的表情,对上钟宁的视线,后知后觉地也跟着低下了脑袋。
一时间车厢内只有塑料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
“她们还打你别的地方了吗?”谢拾青被一个吻安抚下来,不再想没准备吃的的问题,又开始把注意力放到别的事情上面。
“其实没打几下,主要都是钟璘做的。”钟宁说。
她也懒得再叫母亲,没有装的必要了。
“她没什么力气,就算给我两下也不疼。”
钟宁避重就轻,没说保镖给自己的那几下,主要是怕谢拾青担心。
保镖的力气就大了,下手也是真的狠,她的肚子被打了一拳,疼了好半天,差点断片。就到现在,喘气也还是疼的。
但是这些说了也只会让谢拾青更焦虑,光是脸上的伤口,就够她心疼得了,还是别给这人增添负担了。
一起回到警局,钟宁跟着去录了口供,她是受害者,一些信息谢拾青也提供过了,钟宁没用上多久就出来了。
倒是钟璘那里,一口咬死自己是母亲教育女儿,只是手段过激了一点,但自家女儿把整个钟氏这么大的家业拱手送人,胳膊肘往外拐,她情绪激动,教育的方式就过激了一些,也是情有可原吧。
审讯陷入了焦灼,谢拾青冷笑一声,从刚到的方助理手上拿过一个U盘,交给了警方。
想脱身,做梦去吧!
第76章
钟宁一只手拉着毛毯的一角,指尖陷进深蓝色柔软布料里,目光却追随着谢拾青,看着她和警方的人说钟璘的事情。
突如其来的绑架,让她真的猝不及防。
本以为钟璘只是过来发发火的,或者就算气急了要动手,只看两个人的体格,钟宁也不怕。
可怎么也没料到她竟然让人偷袭。
后颈现在还是很痛,这种打昏人的手法,钟宁只在影视作品里见过,现在亲身体验了一下,感觉非常不美妙。
钟宁醒过来的时候,是在第二天凌晨,看守的人没给饭也没给水,她是习惯吃早饭的人,胃里空空的感觉很明显。
但更让人忧心的,是自己目前的处境。
钟璘已经有点精神失常了。
能养出钟梓暖这样的女儿,说明家长也不是什么正常人。钟璘最在乎她的公司,她的钱,拼搏了一辈子都在往上爬,现在却被一个小辈反将一军,把家底都赔出去了。
谢拾青也是故意折磨她,不仅要让她一无所有,还要让她一次又一次失败,受挫。
忙着扫尾,一夜未睡的钟璘,见到她醒过来,就开始了长达数小时的言语攻击。
骂她蠢、废物,是被女人勾引的无能垃圾,是没有上进心的蠢货白痴。
又说自己多么努力,为了钟氏付出了多少心血,气性上来的时候,就要动手了。
钟璘是从来没有打过人的,她喜欢用自己的脑子,用智慧去碾压自己的竞争对手,但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气急了还要扯开堵嘴的毛巾,想听钟宁痛哭流涕地求饶。
求饶没有,只有嘲笑。
钟璘自己打了一巴掌,尤不解气,就让保镖也来了一下。
钟璘打人不讲究什么章法,痛也就痛过了。保镖打人才是真的下狠手,她是练家子,知道怎么使力,打什么位置可以更痛,又不会对身体造成难以逆转的损伤。
借口去卫生间,钟宁掀开衣摆,低下头去看。原本光滑的小腹上是一大片淤青,边缘泛着深深的暗紫色,像是破损肿胀的茄子。
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受伤的位置,尖锐的刺痛沿着神经末梢传入大脑,钟宁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气,镜子里的人顿时龇牙咧嘴起来。
真的很痛,真痛啊……
她连打针都觉得痛,更不消说被结结实实地揍了一拳。
放下衣摆,走出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谢拾青和警官说完了,后续的事情,交给能干的方助理跟进。她一年的工资,比小公司的老总赚的还多,谢拾青是不吝于给能干的人才花钱的。
而且方助理还是个不婚主义的beta,简直是天选打工人。
“先去医院看一下。”谢拾青说。
“都是皮外伤……”
“去医院。”谢拾青二话不说,拉着钟宁就往外走。她知道这人不喜欢医院,但这是能别扭的时候吗?
米歇尔充当了临时司机,负责开车,两个人就坐到了后座。
挡板升起的下一秒,谢拾青拉着她的衣摆下端,“我,我想先看一下……”
“就是青了一块而已。”钟宁握住她的手,攥着这人的手指,“没什么好看的。”
“我要看。”谢拾青抬眸,“我想看。”
钟宁松开了手。
上衣下摆被抓起掀开,露出胀紫的一大片肌肤,中间是泛着深黑的青色。颤抖的指尖从上面虚虚拂过,谢拾青弯下腰,越是凑近了看,越显得可怖。
一滴滚烫的泪水落到上面,钟宁被惊了一下,连忙把人拉起来,“只是看着吓人,其实都是皮外伤,涂涂药酒,没几天就好了。”
谢拾青的眼泪还是止不住,“都是我的错。”
要是她能注意到有人跟踪,或者早早就把钟璘解决掉,根本就不会出现今天的事。
“是坏人心思不正,是钟璘的错,和你有什么关系。”钟宁把人搂进怀里,感受到肩膀处又是一阵潮湿,半是无奈地说,“你的眼泪怎么这么多啊,一会儿还要去医院,让大夫看见,我衣服湿了一片,都不好跟人家解释。”
“我担心你,宁宁,我真的很害怕,要是……”
“不会的。”钟宁说,“我不会走的。”
她叹气道:“哭吧,想哭就哭。”
谢拾青很想搂着她的腰,却怕碰到伤处,只好改成抓着侧边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让胳膊悬着一点,闷声说道:“我昨天给你发了消息,你没有回,我都没担心的。”
“我知道宁宁不会骗我。是早上打电话没有接,我才觉得心慌。”
钟宁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昨天晚上发什么了?”
“我说自己有乖乖吃晚饭。”谢拾青顿了下又说,“而且是我自己用微波炉去热的。”
“真好啊,拾青真棒。”
钟宁抬手抚上人的侧脸,指尖轻轻拨开她的发丝,低头在额头上吻了一下,“一会儿去过医院,我们去吃烤肉吧,或者你有没有别的想吃的,这是我们复合的第一天,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才对。”
谢拾青瘪着嘴,又想高兴,又高兴不起来。
“我一定会让钟璘付出代价的,至少关上十年。”
凭心而论,钟宁现在心里对钟璘没什么感觉了,大概是因为她已经被绳之以法,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那份怒气很快就淡下去了。
不过听到谢拾青咬牙切齿的话,也很能理解,她们两个之间的仇,比她和钟璘的恩怨要大多了。
“我相信你能做到,她会得到报应的。”
三人来到医院,钟宁吃了点东西,也解绑了这么长时间,差不多恢复了行动能力。
医生看过以后,也给出了没有大碍的结论,保镖下手非常专业,打的地方也相当刁钻。
开了药酒和活血化瘀的药膏,贴一贴抹一抹揉一揉,她还上了手,抹开药膏,做了一下示范,“看到没有,记住,要这样揉才能更好发挥药效,揉到发热就差不多了。”
她的手一放上去,钟宁的五官瞬间就扭曲起来,“疼疼疼疼疼!!!”
“疼也忍着。”老大夫不客气地说,“疼才好得快。”
谢拾青在一旁看得全神贯注,时不时点一下头,“我记住了,谢谢大夫。”
这药膏是淡绿色的,谢拾青说什么都非要钟宁涂了要再去吃饭,脸上也要涂。
钟宁拗不过她,只好看着她买了两个发夹回来,很认真地把自己鬓角的短发都夹起来,露出半张肿起的脸。
“涂上药,好得快一些。”
谢拾青拧开盖子,把药膏挤到棉签上,轻轻往钟宁的皮肤上蹭,每涂两下,就要凑过去吹吹。
这大概是世上最小的风了,却比一盒止痛药的效果都好。钟宁半阖着一只眼睛,用另一只去描绘谢拾青的轮廓,看她专注的眉眼。
“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谢拾青怔了一下,“没有。”
也对,她从前眼盲,钟宁都会避开这方面的话。
“那现在说也不迟,你的眼睛很漂亮,痣也很好看。”
“会想亲吗?”谢拾青冷不丁问道。
她这么直白,到给钟宁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了一声,超级小声地说:“……会。”
“等伤好了再亲。”谢拾青也随她一样压低声音,像是说什么见不得光的悄悄话似的,“放心,我都给你留着,只给宁宁一个人亲。”
钟宁的脸慢腾腾地红了。
“你……你从哪儿学的这些话?”
“你不喜欢吗?”谢拾青收起药膏,望进她的眼里。
“……喜欢。”钟宁说不出违心的话,“但是有点不好意思。”
“没人听到的。”谢拾青凑近她的耳边,用气音轻轻地说,“我只给宁宁一个人说。”
“好了,好了!”钟宁耳朵都红了,“不要说了。”
“我脸都是绿的。”她很没气势地斥了一句,“一会儿还要吃饭,注意一点。”
药膏虽然是淡绿色,但是涂抹开了以后,就不会有颜色了。钟宁面上的晕红十分显眼,但谢拾青见好就收,知道不能再逗了,就把药膏装进袋子里放好,嘴上答应道:“好,不说了。”
她当然要学,在和钟宁分开的这半年多的时间,她的改变又何止这些。
“静静”是活泼元气的类型,如果钟宁不喜欢,她就再换别的,谢拾青做足了准备,必须要让钟宁重新爱上自己。只是还没有用上,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这种淤伤没什么要忌口的,何况钟宁也是真的饿坏了,一盒奶,一袋面包,很快就消化光了,尤为需要一点有分量的填进肚子里。
米歇尔把两个人送到餐馆,就以照看松茸的理由离开了。
松茸每天早中晚要遛三回,如果天气合适,甚至一玩一整天,边牧是牧羊犬,运动量很大,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精力。
谢拾青听到这个话,忽然想起来方助理发的消息,她在上午就列了一张单子出来,里面写了十几条哄生气小狗的办法。
她打开手机,拿给钟宁看,“宁宁,你看这个。”
钟宁扫了一眼,唇角就忍不住勾,然后就扯到了受伤的那边,痛得她嘶了一下,连忙把脸板住。
“你还真是准备充分。哎,这个头像,不是那个心情章鱼吗?”
谢拾青的嘴角翘了一下,“我昨天拍好换的。”
“你还留着它啊。”
“宁宁,这是你送我的礼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的,我舍不得。”
钟宁抚了抚她的侧脸,眸光温柔得像水。
“不过说起来,你和松茸到底是因为什么有的矛盾啊?最好还是对症下药。”
谢拾青沉吟了一下,“其实我不喜欢狗。”
她坦诚地说:“之所以带松茸回来,是为了讨好你,因为我知道你喜欢猫猫狗狗,所以才想着用小狗来你消气的。”
“它大概也能察觉出来,我不喜欢它,所以才不喜欢我吧。我们之前的相处,其实就是谁也不理谁。”
钟宁若有所思,或许是松茸这段时间跟着她自由惯了,也被惯坏了,它其实非常聪明,又再次见到不喜欢的人,就很大胆地去表达自己的抗议。
有时候狗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钟宁:“总之先拿两个罐头上门吧,还可以带一罐宠物可食用奶油,平时我不怎么让它多吃这些东西来着。”
谢拾青:“那一会儿吃过饭,去宠物店买一下吧。”
两个人点的是双人套餐,烤肉店的服务员推着车过来,像是一个小假山似的,上面摆着各种肉,都用盘子装好。
服务生全程帮忙烤,两个人只需要吃就够了。
心满意足地饱餐一顿,钟宁甚至觉得肚子都没有那么痛了,当然她也知道是心理作用。
一起去宠物店买了零食,除了罐头还有磨牙棒,奶酪棒之类的,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透了。
松茸还没回来,米歇尔带着它在外面玩,发了个视频过来,画面里小狗正兴高采烈地捡飞盘,估计一时半刻不想回家。
钟宁去厨房拿杯子倒水。
谢拾青则终于有机会,有空闲,仔仔细细地观察这间屋子。
面积很大,采光也应该很好,主色调是暖的,沙发上摆着许多小玩偶,客厅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大箱子,里面是松茸的玩具,边上是按钮们。
很温馨的家。
一看就是钟宁喜欢的风格。
她在别墅里的卧室,也是同样的色调。
谢拾青咬了下唇,将目光收回,落到钟宁身上,“我还有一些事,说过要和你坦白的。”
闻言,钟宁坐了下来,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膝盖挨着膝盖,她的目光充满了包容和鼓励,“你想告诉我什么?”
“关于我的信息素紊乱症。”
谢拾青轻轻吸了一口气,小声但坚定地说:“我一直都没说,其实我是2s级的omega,找不到匹配度合适的alpha,市面上的抚慰剂和抑制剂,都没有我能用的,强行用了只会让反应加剧,所以每次发热期都只能靠自己硬扛过。”
“久而久之,才患上了信息素紊乱症。”
钟宁的面上露出恍然之色,“怪不得你想要我的信息素去研制专门的抚慰剂,它没有什么副作用吧?”
“要是我能早一点出现就好了。”
“信息素。”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太多,她又连忙找补了一下,“我的信息素要是能早点出现就好了。”
谢拾青的心头一颤。
她当然不会误会,正相反,她完全知道钟宁是什么意思。得知当初隐瞒的过往和真相,她也没有生气,第一反应是心疼。
谢拾青眼角微湿,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说:“你才成刚年啊,还能怎么早出现。”
钟宁张开双臂,动作温柔地抱了人一下,“我心疼你。”
“我知道。”谢拾青低低地说,“我知道宁宁心疼我。”
“还有一件事。”
她抿了下唇,缓缓开口说道:“我没有生育能力,是那场车祸导致的,我失去了,孕育后代的能力,永远。”
钟宁沉默了片刻,语气非常轻柔地问:“你很喜欢小孩子吗?”
谢拾青摇了摇头,“也不好说,我对孩子其实没什么太大感觉,但是,心里却不太想成为一个妈妈,不想拥有属于自己的血脉。”
“……我的性格,大概很不适合教育后代,而且我也不会教。”
她扯了下嘴角,“我之前看的很多视频都说,一个人的原生家庭,是每个人性格塑造的底色,家长是什么样子,孩子就是什么样子。”
“我大概率会再教出一个疯子来吧。”
“不会的。”钟宁握住她的手,把两只手叠在一起,再把自己的双手包在上面,“会反思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你已经比大多数的家长要好多了。”
“而且我对孩子其实也没什么感觉。倒不是讨厌,就是觉得,我自己也不成熟,不像个大人,完全没有养育后代的想法。”
“这不是很好嘛?”钟宁吻了吻她的额角,“这样我们两个都全身心属于彼此了。”
“何况生孩子对身体损伤很大的,我不想见到你遭受那么大的痛苦,现在这样挺好的,不用烦心了。”
“嗯。”谢拾青半仰着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下巴,“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钟宁笑了一下,“是什么呢?”
“我爱你。”谢拾青轻声说,“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你。”
“我也爱你,拾青。”
两个人的面庞越凑越近,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钟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视线里谢拾青的脸庞愈发模糊,只能看到她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是不安的蝴蝶。
钟宁将唇瓣柔柔地印了上去,两张嘴唇立刻就胶着住了,彼此含弄,动作轻柔,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情。
手掌抚住对方单薄的脊背,钟宁向后靠在沙发上,按着她的身体向自己压。
唇舌间的交缠愈发热烈,像是从交际舞变成了探戈,不知道什么时候,谢拾青变成了坐在她腿上的姿势,钟宁的手又探进了她的睡裙里,停留在柔滑的腿肉上。
房间内的空气逐渐升温,细碎的低喘声逐渐响起。
忽然,门口传来了钥匙插入的声音。
正缠吻的两个人猛然惊醒,赶紧分开,在几秒钟之内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整理好凌乱的衣摆。
只是略带红肿的双唇却怎么也藏不住。
松茸快步跑进门,走到沙发的时候一个急刹车,对着谢拾青叫了一声。
米歇尔在身后关门,视线从两个人身上扫过,随后神色如常地说:“晚上好。”
钟宁清了清嗓,“晚上好,辛苦你了米歇尔。”
“我应该做的,不辛苦,那我先回房了,洗个澡,有事的话就叫我。”
米歇尔面不改色地回自己房间了。
钟宁知道她肯定能看出来怎么回事,但是非常贴心的没有说任何话,表现的也很稀松平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给足了雇主面子。
米歇尔是个很有眼力价的人,松茸就不是了,它是很有脾气的狗。
此刻正扭着一个狗头,斜眼睛瞥向沙发上的两人。
狗是狗,边牧是边牧。
钟宁对待它,平时也像是对待可以顺畅交流的平等对象,她拍了拍沙发,“松茸,过来见一下你二妈。”
谢拾青扑哧一下,没憋住笑了,“这是什么称呼。我还是先道歉吧。”
她对于要向一只小狗道歉,也没什么心里芥蒂。
松茸本质上是钟宁的所有物,她道歉,也不是真的和狗道歉,只是想修补和钟宁的感情而已。
钟宁会想看到她们两个和睦相处,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谢拾青起身去拿了买的零食回来,打开包装,拿出奶酪棒,放缓了语速,非常清晰地说:“对不起,向你道歉,这是赔礼。”
说着,她把手里的零食递出去。
松茸的鼻头耸动着,闻着奶酪棒香香甜甜的味道,越凑越近,最后啪地一下,和它贴上了。
它嗖地后撤两步,汪了一声,跑去垫子上找按钮,“生气!生气!”
谢拾青又拿起袋子,把里面的东西一字排开,“原谅我,这些都是你的。”
钟宁看着它竖起耳朵,舔了舔嘴巴,心里疯狂憋笑。
松茸是聪明,但也贪吃,尤其这些零食,都是自己平时不让它多吃的。每次想要零食都得斗智斗勇,超级积极主动地做事,才得到吃一个的机会。
现在摆了一排。
小狗不断地舔着嘴巴,明显是馋急了。
钟宁开口劝道:“我们松茸是世上最大方最宽容的小狗,一定会原谅她的对不对,你要是原谅了,我答应你,连着玩两个整天,你说玩什么就玩什么。”
好重的砝码加到了天平的另一端。
松茸再也坚持不住自己的底线,甩着舌头小跑过来,欢欢喜喜地把奶酪棒吃了。
吃完奶酪棒就吃骨头饼干,兔耳朵冻干……吃了三四袋,钟宁把剩下的一收,“还有这些明后天出门的时候带着吃,好不好?”
松茸是吃饱了的,本来也不饿,想了想就同意了。
钟宁把袋子就放到装玩具的箱子里,“晚上不偷吃的话,明天还带你吃冰淇淋。”
小狗高兴得连按了好几个开心,对着钟宁蹭了好久,当然是对谢拾青没有任何表示的。
不过谢拾青也不在乎就是了。
时钟渐渐走到了十点,松茸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谢拾青把手轻轻搭在沙发边缘,一双眼睛勾勾缠缠地望过去,“很晚了,我……我也该走了。”
“晚上开车不安全,车太多了。”钟宁睁眼睛说瞎话,“不然你还是留宿吧,我床上有两个枕头。”
第77章
风城到底也不算是一座昼夜颠倒的城市,尽管夜生活的时间很长,但晚上的车流量怎么也要比白天小多了。
钟宁脱口而出的拙劣借口,自己听了都觉得好笑,但她的神态倒是很坦然。
“要留下吗?”
谢拾青眸光比星河还要璀璨,“要。”她抿着唇,“我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说不的理由。”
钟宁的卧室很大,她平时有三套被子来回换着盖,谢拾青要在这里留宿,她就去拿了一条薄被出来,抖着被角铺到床上。
“家里有没拆封的牙刷。”她来到客厅,从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拿出来一支新的。
“你先洗。”钟宁说完,刚要走,手腕却被拉住了。
“一起吧,你现在洗澡也不方便,弯腰的时候肚子会痛吧。”谢拾青的指腹扣在她的手腕内侧,指尖一寸寸向下滑动,最终停在手掌心根部,带来一点微妙的痒意。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她说。
钟宁失笑。
做什么?
这个人就是身娇体软的omega最标准的模板,再让她两只手,也做不了啊。
钟宁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对自己多了腺体器官的事情,还很不熟练,觉得真是多余。但时间久了,还是品出一点妙处。
就比如omega对于alpha信息素的渴求度,在某些时候,是非常助兴的。
在外面,大庭广众下,听谢拾青说点有的没的,钟宁觉得不好意思,可不代表回了房间,她依旧会害羞的像个兔子。
她定定看了谢拾青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好,我相信你。”
两个人一起洗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没什么羞涩的,两手抓住上衣下摆向上一抬,很轻松地就把它褪了下来。
就是抬手的时候抻到了肚皮,疼得她哆嗦了一下,好在是被衣服挡住了。
到底谁能忍痛啊……
脱裤子的时候也要弯腰,钟宁的手搭在裤腰上面,还没有动,上面就又覆盖了一只手。
“我帮你吧。”
谢拾青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两个人凑得极近,呼吸交缠在一起,唇瓣若即若离。
钟宁微微一动,双唇张开,就要吻上,谢拾青却蹲了下去,帮她解裤子上的松紧系带。
舌尖在上唇舔了一下,钟宁垂着眸说:“拾青,你是不是故意逗我?”
谢拾青神色坦然,仰着头冲她笑了一下,“没有啊。宁宁,你现在伤着,我说了什么都不会做的,万一碰到伤口就不好了。”
钟宁眯了下眸,什么都没说。
谢拾青帮她脱完了衣服,也把自己的睡裙褪掉,打开淋浴,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下。
她拖着一个小方凳过来,按着钟宁的肩膀,“你坐下,我给你洗头发。”
其实这是钟宁的习惯,她习惯坐下来洗头,或者坐着洗澡,冲水。是因为小时候,妈妈会这样帮她洗头发,用婴幼儿的洗发露,就算不小心弄进眼睛里也不会有太大的刺激性。
一款洗发露,钟宁用到了大学才换牌子,还是因为原来的牌子倒闭了。
她老实在椅子上坐好,谢拾青就拿着花洒,轻轻柔柔地把她的头发浇湿。将香波在手掌心搓出泡沫,再涂抹到发丝上。
“你以前就是这样帮我洗头发的。”
她偏着头,十指温柔地插进发丝中,将头发揉出白白的泡沫。
“当时我就在想,怎么可能有这么温柔的人,一定是装的。”
钟宁闭着眼睛,轻笑着说:“是嘛,那现在呢?”
“现在的我在想,可能我前半生所遭遇的那些不幸,都是为了积累幸运,然后遇见你吧。”
“我也很幸运,可以走进你的内心,成为你爱的人。”
钟宁指了一下自己的唇,“要不要亲一下?”
哪个人能拒绝心爱之人这样的邀请?
谢拾青弯下腰,同钟宁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浅吻。
她是一个记忆力很好的人,给钟宁洗澡,差不多是在复刻钟宁给自己洗澡的全过程。
照顾人的感觉很奇妙,有一种成就感,胸膛里是源源不断涌出的爱与温柔,有一种想要把全世界都捧给眼前的人,只希望她能得到最好照料的期盼。
洗过澡,用浴巾擦掉身上的水珠,要开始吹头发。
眼睛好了以后,谢拾青的听觉就没有那么敏锐了,一些低噪音的吹风机是可以用的。
热热的暖风从风筒里吹出来,吹过短短的蓝色发丝,“你的黑头发长出来一点了。”
发根处一点黑色,像是沾了蓝墨水的钢笔。
“我都补染过一次了,就这样吧,等蓝色掉得差不多,再换个别的颜色。”钟宁随意地说。
“要不要粉色?”谢拾青一手轻微晃动着吹风机,一只手充当梳子,梳理她潮湿的发丝。
“你现在开始喜欢粉色了吗?”钟宁挑了下眉,“静静。”
谢拾青也弯了弯眼睛,“只是觉得你换粉色会很可爱,而且你还年轻啊,用一点鲜亮的颜色正合适。”
“那你呢。”钟宁通过镜子和她对视,“你的羊毛卷,是你喜欢的发型吗?”
谢拾青的头发还湿着,瞧起来没有那么蓬,但卷度还在,烫得效果很好。
“你喜欢吗?”她说,“喜欢我就留着。”
这些外物,她都不是很在意。
“我喜欢你喜欢的。”钟宁说,“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谢拾青软着声音说:“那我也是,怎么办,问题僵住了。”
“吹好了,你先出去换衣服吧,我一会儿吹干头发,就来给你涂药膏。”
“我帮你吹。”钟宁拿过放在台子上的吹风机,“来嘛,来坐好。”
谢拾青的卷卷头发,吹干以后,像是蓬松的松塔。
“还是换一个发型吧。”钟宁说,“静静是很好,但是我喜欢的是拾青,不是她。”
“好。”谢拾青说。
从浴室出来,钟宁只套了睡裤,往床上平平地躺,乖乖等着被涂药。
她看着谢拾青把药膏挤到手指上,忽然小声说:“其实只是涂一下,不揉也可以的,也会吸收的。”
“不可以。”谢拾青说,“这样好得快。”
她看着钟宁的苦瓜脸,实在是忍不住笑,“我会轻轻的,保证没有那么痛,好不好?”
钟宁幽怨地叹气,“轻一点的痛也是痛啊……你来吧,早揉早结束。”
“早一点好,到时候,我们可以早一点做。”谢拾青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柔柔地蹭过她的耳垂,“你不想我吗?”
……自然是想的。
一个刚开荤没多久的人,正处于瘾最大的阶段,怎么可能不想。
“快涂。”钟宁默默开口。
谢拾青轻笑一声,将药膏均匀地抹在淤青上,接着学着医生教过的方式,开始用掌心在上面打圈。
刚按上去,身下的皮肤就是一颤。
耳边便传来了倒抽气的声音。
在忍痛方面,钟宁才是那个娇气鬼,一点点痛都吃不得,她已经尽量放轻力道了,钟宁还是要“做鬼脸”。
有点心疼,又有点想笑。
“很快就好了,马上就结束了。”
其实没有,至少要揉三四十下。
钟宁皱巴着一张脸,“真的吗?”
谢拾青诚恳地说:“真的,我现在不说谎,你忘了吗?”
“好吧。”钟宁信了。
半晌后。
她生无可恋地躺着,缓慢说道:“骗子,骗我,说了很快的。”
谢拾青拿起手机,“五分钟不到,还不快吗?是因为疼痛延长了对时间的感知,让你误以为很慢。”
她撑着床,吻了吻钟宁的唇瓣,“我去洗手。”
身上的药膏要涂,脸上的也是,不过这个用棉签就可以,而且也没有那么疼。
只是这个巴掌印留在脸上,还是很显眼的。
谢拾青每次看到,都不免要心疼。
她给方助理发消息:【派最好的律师去,我要让钟璘后半辈子都在牢房里待着。】
谢拾青没有生物钟,她的睡眠时间非常不固定,钟宁是有生物钟的,醒过来以后,却没有起床,而是扭过头去看旁边的人。
谢拾青就躺在旁边,双眸紧闭,睡颜恬静。
过分漂亮的一张脸,让她魂牵梦萦,怎么也放不下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视线太专注了,谢拾青的眉头微动,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看到她以后,很熟悉地就翻身凑了过来,把脑袋枕到她的颈窝,“几点了?”
钟宁艰难地去摸枕头边上的手机,“八点刚出头。”
“想睡就再睡一会儿吧。”
谢拾青唔了一声,蹭了蹭她的侧脸,声音软得像拉丝的烤棉花糖,“眯一会儿就起来。”
“好。”
但是没好成功。
门被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打开了,松茸噌地跳上了床,嘴巴一松,扔下来一条牵引绳。
它没开口,但意思实在明显。
钟宁扶额,“祖宗……你再躺一会儿吧拾青,我答应它要玩两天的,我先起床。”
“我也起来吧。”
谢拾青打了个哈欠,“我去把头发做了,得要几个小时呢。”
上次她就烫了一整个下午才弄好。
钟宁:“那吃过早饭再走吧,楼下有一家早餐店,味道很不错的。”
谢拾青:“还要涂药膏。”
钟宁脸色一僵,“……涂,当然要涂了哈哈。”
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后,她换好衣服,领着等得不耐烦的松茸,三个人一起下楼了。
米歇尔手里拿着松茸的玩具,出门是肯定要带她一起的,不然要靠钟宁自己,把胳膊抡断也供不上松茸玩的。
尤其狗子现在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每天都这样狂跑,还感觉一天比一天体力充沛,一个人真是坚持不住。
附近就有宠物乐园,很大的草场,可以供狗在里面奔跑。
松茸平时就去这里比较多,已经有了熟识的边牧同伴。
钟宁带上了相机,打算拍点视频更新一下自己的账号,剪辑和后期配字幕的工作就交给米歇尔来做了。
下午的时候,谢拾青顶着一头柔顺的长直发回来,她也染了发尾,短短的一小截,大概五厘米的红色,重新换上了旗袍,发间的玉簪流苏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摇曳生姿,美得晃眼。
钟宁心有所感地回过头,彼此视线交汇,一眼万年。
她初见谢拾青时,这人就穿着旗袍,直接惊艳了她,经历了这么多,再见到她,不是当初的那种心境,但惊艳的感觉一如既往。
人总会反复喜欢上曾经喜欢的事物,也会爱上曾经爱过的人。
“拾青。”
她走过去,将撑着的遮阳伞偏过去,投下的阴影把两个人都笼罩在一处。
谢拾青捞起自己的发尾,像人鱼展示自己的鱼尾“你看。”
钟宁:“非常漂亮,很称你。”
谢拾青眉眼弯弯,“那我能获得一个亲亲吗?”
钟宁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低头含住她的唇瓣,才含含糊糊地说出一句:“可以。”
松茸在草坪里四处撒欢,和其它边牧一起玩,暂时没注意到钟宁离开了片刻。
“好像边牧只和边牧一起玩。”谢拾青看了一下后,有些疑惑地说。
草场很大,里面有很多狗狗,诸如萨摩、金毛之类的,大多数都是三个五个聚在一起,也不分品种和体型大小,只有边牧聚在一起,也没有其它的狗掺和进来。
钟宁沉吟了一下说:“据说是因为边牧很聪明,所以不和其它狗玩,嫌弃它们。据说啊,只是据说,有宠物博主是这样解释的,毕竟我也听不懂狗狗在说什么。”
谢拾青颔首,深以为然道:“松茸是很聪明。”
还是双语小狗。
更聪明就意味着更大的情感需求和关注度,毕竟可能别的狗只是生闷气,或者发出一些嘤嘤呜呜的声音,想办法让主人知道自己生气。
可松茸太明白它在钟宁这里的地位,知道自己受到溺爱,会上蹿下跳地按按钮,一定要闹到被哄为止。
这两天答应它出来尽情玩,可算被它找到机会,简直是药反了天了。
还好有其它边牧帮忙,消耗了一部分松茸的精力,不然钟宁真觉得自己扔飞盘扔到手都要脱臼了。
谢拾青也跟着扔了好多回,如何把飞盘扔得又高又远,是一项技术活,也是一项体力活。
显然不适合她。
扔了几次,松茸不满意,就还是让钟宁扔了。
履行完对松茸的承诺,钟宁搬回了谢家别墅。
既然都复合了,也就没必要还分开住,她现在住的地方小,谢拾青很不习惯。
钟宁不是个扭捏的人,连带着米歇尔也一起搬了过来,她住在隔壁,但不用自己准备饭的问题,可以过来一起吃。
这倒不是钟宁不留人,别墅里的这些人,除了管家,都是住在旁边别墅里的。
到了晚上,钟宁回到房间,谢拾青的房间,有点感慨地说:“这里和之前一样,没考虑添点什么吗?”
还是那么空荡荡的,像个精装的毛坯房。
谢拾青摇了下头,“我不太在意这些,而且也没心情做改动。”
“但宁宁要改装修的话,明天和管家说就可以,你想怎么改都行。”
钟宁:“你不怕我弄得很丑啊?”
“宁宁想要什么都好看。”
“油嘴滑舌的,来洗澡了。”
钟宁年轻,新陈代谢好,脸上的红印消得很快,已经看不太出来了,小腹上的那一块从暗紫色变成了青黄色,已经好得非常迅速了。
摸上去还是有点刺痛,但比之前针扎似的疼要轻太多太多,不影响日常生活。
照例揉过药以后,谢拾青洗手回来,看到躺在床上的钟宁,躺在她的家里的床上的钟宁,总算有了终于如此,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提出搬回别墅请求的时候,她心里是很忐忑不安的。
但钟宁没什么犹豫,直接就答应了,简单收拾了一下衣服,就跟着她一起回来了。
多久了,距离钟宁上次躺在这张床上,过了多久了?
那时候她还不想让钟宁在自己的地方睡,不愿意她留在这里过夜,不想相拥而眠。
现在,钟宁就靠在枕头上,目光里盛着暖融融的笑,正向她投来充满爱意的注视。
谢拾青快步走过去,扑到她身上,不由分说地索求了一个深吻。
“宁宁……”
唇舌的交缠,像一株藤蔓缠绕另一株藤蔓,苦艾酒的甜意顷刻间盖过微弱的苦味,像是一瞬间掉入甜酒缸里,醉意熏人。
钟宁的呼吸重了一下,“不是说,我伤好之前,什么都不做吗?”
“拾青,你这是在干什么?”
谢拾青的指尖搭在她的肩膀上,向下微扣,“你不想我吗?宁宁,你不想要我吗?”
她俯下身子,对着钟宁的耳朵吐气,“我很想你了。”
“抚慰剂的信息素冷冰冰的,是假的,宁宁,我想要真的。”
“可是我现在没什么感觉。”钟宁压抑着自己的呼吸,让它平稳,“不然,你努力一下?”
她抬起手,在对方的腰窝上握了握,谢拾青顿时软了下来,“太久不做,我好像都忘了你有什么不能碰的地方了,拾青可以教教我吗?”
谢拾青盈盈地望过来,眼底似乎带着一点水光的感觉,润红的下唇被咬住,她抬手,指腹撩起衣摆。
钟宁依旧是半靠着床头,专注地欣赏眼前的表演。
“分开的这段时间,拾青有自己解决过吗?”
谢拾青有点哀怨似的看着她,钟宁仿佛不为所动,再度问道:“有吗?”
“有过。”谢拾青见这套不作效,抿了下唇,决定换一个套路,“很多次,宁宁,我好想你。”
“我还留着很多视频,卧室的录像,想你的时候,就会拿出来听,拿出来看,学着你的样子来摸。”
钟宁默默坐直了一点,“怎么做的?”
谢拾青调换方向,和她面对面地坐着,分开膝盖,一只手撑在后面,一只手放在前面。
她故意坐得很近,大腿就挨在钟宁的手边。
“就像这样。”
甜软的嗓音缠绵得宛若最婉转的夜莺,又放肆得像是身处无人之境,肆意地拔高音量,一声又一声地叫着钟宁的名字。
甚至拿起她的手,像是工具一样去用。
钟宁终于装不下去,猛地把人压住,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双唇。
……
次日,钟宁的生物钟也没能起作用,让她按时醒来。
两个人都是午饭的时间才醒,一整个下午也没干别的,就只是腻歪在一起,还看了一部电影。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钟宁深知不能再这样堕落了,她强行把谢拾青拽了起来,“去看心理医生,你有找到合适的医生吗?”
谢拾青对此的回应,是拿起手机,给方助理发消息,【心理医生的人选找好了吗?】
方助理不愧是年薪数百万的优秀人才,在谢拾青发消息过去的一分钟后,就发过来一个长表格,后面还附带着调查评语。
【还有一部分刚入行的心理医生没有调查完,目前只查了这些。】
谢拾青看到这么一长串,才恍然想起来,自己之前给的任务貌似只是让她去查风城的心理医生,没说是做什么的。
于是方助理就把所有的人都调查统计了一遍,怪不得这项额外工作好几天了都没有弄完。
谢拾青没有坑人的愧疚,但转了两万过去。【剩下的不用查了。】
她点开表格,凑过去和钟宁一起看,“宁宁觉得哪一个合适?”
最前面的几个都是凤城目前最权威的心理医生,从业很多年了,有的还出过书,写了很多案例,发表了好些论文,想要预约是有难度的。
钟宁非常认真地看了一下,选择了一个瞧着大概四五十岁的,面容很和善的医生,她的案例里还有很多感情纠纷方面的问题。
“就这位吧,看看她有没有时间。”
为表诚意,也是为了拿出态度给钟宁看,谢拾青是亲自去联系的对方,拿到了一个会面的机会。
在确定治疗之前,她想要见两个人一面,做一下初步的评估,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来找心理医生的,有些短暂的情绪低落,靠自己就能治愈,就没有去找心理医生的必要了。
自己调节一下就行。
时间就定在下午,两个人都穿好衣服,比约定时间提前十分钟,到达了冯医生的小诊室。
一个装修很温和的房间。
冯医生瞧着并不年轻,眼角有很明显的细纹,没有穿白大褂,而是非常家居的常服,就像一位邻家的老妇人,微笑着说:“来啦,请坐,我去倒两杯水。”
钟宁拍了拍谢拾青的手背,拉着她坐到了椅子上,“谢谢。”
第78章
冯医生倒了两杯白水,分别放在两个人面前。
钟宁积极主动地开始说自己的问题:“我或许是有一点控制欲太过,一旦事情没有按照我想要的方式去发展,就会难以接受,并下意识选择逃避。”
“我不想操控她,也不愿意看到她为了爱情去磨平自己的本性。”
冯医生将目光看向谢拾青,语气温和地说:“那你是怎么想的?”
谢拾青:“我不觉得这件事是一个问题。”
这位目光平和的医生在她们两个人面上都看了看,“你们都可以来和我聊一下,但是要分开,单独的。”
“可以。”谢拾青说得很爽快。
她答应钟宁要来看,而且已经都到这里了,就不会消极抗拒,这是钟宁期望的事,她自然会做好。
而钟宁却有点迟疑,“您和拾青聊的时候,我不能旁听吗?”
“不是质疑您的意思,是我也想要多了解一下她的情况,参与到愈疗过程中来。”
冯医生笑着摇了下头,“她自己一个人可以,而且你也不要去问哦。”
这就是没有商量余地了。
要相信心理医生的专业性。
钟宁抿了下唇,忽然想起自己刚刚还说控制欲有点强,现在就直接表现出来了,有点懊恼地说:“知道了,我不会问的。”
冯医生说:“每周一和周四的下午两点,这个时间可以吗?你们两个人错开,另一位是周二和周五的下午两点。”
这个时间是没问题的。
钟宁非常有空,谢拾青是半个甩手掌柜,也很有空。
约定好时间,两个人就离开了。
钟宁打心眼里知道谢拾青的配合是因为什么,但她实在也不能在这件事上,由着对方来。
吃药很苦,却可以让疾病痊愈,所以药是一定要吃的。
而她自己,也想做一个更好的人,可以和拾青有一段较为健康的关系。
回去的路上,她又忍不住要去想,自己是不是又犯了和之前一样的错,想要用她的想法,强加到两个人身上。
谢拾青敏锐地察觉到了,“怎么愁眉苦脸的,宁宁,你不开心?”
钟宁忧愁地像是一个吸饱水的蘑菇,“我感觉自己在强迫你。”
“没有啊。”谢拾青转过她的脸,“看我,看看这张脸上面有一点不情不愿的成分在吗?”
“没有。”
“这是一件好事,不算强迫,是我自己愿意的。”
钟宁闷闷地说:“你是答应我才愿意的。”
谢拾青佯装不高兴地压着眉毛,“难道只有你想要变好,我就不能主动为了我们两个的感情而努力吗?”
“能。”
“就是这样啊,别闷闷不乐的了,晚上要不要看电影?”谢拾青仰头吻了一下她的唇。
“家里的私人影院,隔音也很好哦。”蜜糖般的声音含混地从相贴的唇缝中跑出,“沙发那么软,并排躺两个人有点挤,但你可以压在我的身上。”
钟宁的脸腾就红了。
在家里她大胆很多,家是私密的安全的空间,想说什么话就说了,稍微刺激一点也没关系。
在外面怎么可以!
她连忙捂住谢拾青的嘴,心虚地左右晃头,看了一圈,发现没人注意,才松开手,“你!拾青,你从哪儿学的这些。”
“……大庭广众的,不要乱说。”
“怎么了?”谢拾青眨眨眼,“宁姐姐不喜欢这个姿势?你昨晚……唔……”
“不许说了!”
钟宁手忙脚乱地捂嘴,耳垂也跟着红了起来。
“注意一点,我们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呢!”
谢拾青拽了拽她的手腕,露出一张噙笑的脸,眼波里流淌的都是狡黠的笑意,语气倒是义正言辞得很,“我这是在帮你转移注意力,你看,现在是不是就不忧郁了?”
钟宁:“……我谢谢你!”
“不许乱说这些了。”她嘴唇翕动了几下,超小声地说,“回家再说。”
谢拾青弯起眼睛,“好啊,都听宁姐姐的。我一向都很听话的,尤其是你让我趴……”
“你还说!”
“不说了不说了。”她用手在唇边拉了一下,“拉死了,我现在是个小哑巴。”
钟宁投以怀疑和哀怨的目光。
“刚刚忘了说了,我是在网上学的,宁宁喜欢吗?”谢拾青又抬手把拉链拉了回来,“你要不要看一下,很多套路呢。”
“我……咳,给我看看?”
两个人坐到椅子上,谢拾青把收藏的博文都点出来,钟宁越看越脸红,眼睛倒是亮晶晶的,时不时还要偷瞄一下谢拾青。
看完,她一副醍醐灌顶,学到了什么的表情,“你这个再发我一遍。”
比起博文里说的话,谢拾青说的那些,已经足够含蓄了。
好多都是床上用语,和一些进阶玩法,看得钟宁脸红心跳,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本来以为自己让谢拾青表演给她看,就已经够出格了,没想到放在这里,连幼儿园级别的也算不上。
好、好刺激。
“宁宁也喜欢,对不对?”
谢拾青用气音在她耳边说:“晚上要不要选一个试试呢?”
“眼罩,项圈,围裙,尾巴……”
钟宁就像是看到了吊钩上挂着肉的鱼,蠢蠢欲动。
“哎呀,好像不行。”谢拾青话音一转。
“怎么不行?”她立刻追问道。
“好多东西家里都没有,得现买。”谢拾青低笑着说,尾音微微上扬,“或者也有线下的实体店,专门卖轻x趣用品,宁宁要去逛一逛吗?”
她故意将那四个字咬成重音,“直接买完回家,比网上要快几天呢。”
“不行,不行不行。”钟宁短暂被诱惑抛下的羞耻心又冒了出来,“回家……回家网上看吧,还是。咳,回家看。”
“你不要再勾引我了。”她咕哝着抱怨,“我的脸好热啊。”
“那要不要喝饮料?芒果冰沙?”谢拾青熟练掌握了顺毛的技巧,“楼上是小吃城,我们还可以去要一份炸鸡。”
“要!”
“那走吧。”谢拾青站起身来,牵过她的手,主动走在前面的位置。
有些时候,钟宁的某种“天真”,让她看上去有点幼稚,好像不是很成熟。谢拾青很喜欢她身上的直白感,逗起来很可爱。
但她也清楚,两个人在情感关系上,钟宁才是那个占据主导地位的人。
心理医生……
她会尝试着,去接纳坦诚吧,去治愈自己,她不想再和钟宁分开了,也不能再分开。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谢拾青在钟宁的陪同下,再次来到冯医生的诊室。
钟宁在楼下车里等着,她独自上了楼。
谢拾青对心理医生,是有一点预想的,觉得对方会像一个大夫一样,说她有什么什么样的问题,告诉她如何解决。
但是没有,冯医生问了她有什么烦恼,然后开始倾听。
这过程冯医生很少开口,也不打断她的叙述,哪怕她中间停顿了很久。
她的态度,让谢拾青慢慢放松下来。
她说了两个人怎么见面的,说了自己对钟宁的喜欢,说了她们第一次分开,说钟宁的脚步声,听起来轻快得像是树枝间跳跃的小鸟,说钟宁的声音,有种夏日里,冰块碰撞玻璃杯壁的清脆凉爽感,说她的笑声,说第一次牵手时那天的风。
再次注意到时间的时候,竟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谢拾青惊觉回神,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说了这么多东西出去,但奇怪的是也没什么后悔感。
反而挺畅快的。
冯医生说:“要不要试着培养一个爱好?工作的闲暇之余,找一点事做。”
谢拾青莫名想到了吃灰的钢琴,“我小时候是有爱好的,但怎么说呢,当爱好变成具有功利性的一个炫耀的徽章,它就显得没那么有趣,变得有些厌烦。”
“你可以重新捡起来试试看,也可以换一个新的。”冯医生说,“爱好是什么都可以,看你的选择。”
“好。我试一下。”谢拾青说,“我会试着去找一个爱好做。”
“不拘于一件非常具体的事,发呆也可以成为爱好。”冯医生微笑着看着她说,“今天就聊到这里吧,下次我们再见。”
钟宁坐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又坐不住,下车在路上遛来遛去,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焦急和关心是具体出于什么情绪。
满脑子都在想谢拾青和冯医生聊得怎么样了,也好奇谢拾青说了什么,冯医生会怎么回答,她们之间相处得如何。
纵然知道心理治疗不是一个短期能结束的事情,但总是忍不住要胡思乱想。
四点过几分的时候,谢拾青从楼里走出来,钟宁赶紧走过去,想询问的话已经跑到了嘴边,她赶紧咬了一下舌头。
不能问。
问了就是要夺过控制权,谢拾青也会下意识地去关注她的想法,从而忽视自己的态度。
话到嘴边,钟宁生硬地说:“今天晚上吃什么啊?”
谢拾青:“今天要请警局的人吃饭呀,你忘了吗?她们下班要晚一点,差不多八点多才能吃上,宁宁是饿了?那我们可以先吃点东西。”
她一说,钟宁才想起来。
之前绑架的事情,谢拾青答应说请客吃饭的,已经过去好多天了,但是她们一直都忙着案子的事,今天才有一点空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率不用加班。
主动请客,当然是要按照对方的时间来。
“先吃一点吧,垫垫肚子,到时候也消化的差不多了。”钟宁说,“要不要吃生煎?还是点份下午茶小蛋糕?”
“宁宁想吃生煎了是不是?”谢拾青吻了她一下,“那就去吃生煎。”
司机把车停到稍远一点的路边,这还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停车位,两个人只好步行过去。
手牵着手来到这家非常有名的百年老字号。
菜单上的种类很多,谢拾青没有去看,很熟练地点了四样,钟宁看了下菜单,又加了两个新品。
这边的客人还是挺多的,这家店的价格有点高,但是完全没高到负担不起的范畴内,一个生煎大两位数,小三位数,想吃还是可以吃的。
包厢没有位置,她俩坐靠窗的桌子,环境有点嘈杂,但谢拾青现在也不讲究这些。
视力恢复后,她是真的宽容了很多,倒不完全是装的。
钟宁坐下,就左右看了一圈,压低声音说:“好多人来相亲啊,还有约会的。”
相亲的人其实不难分辨,两方打扮得都还不错,但明显有种疏离感。
钟宁惊讶的点在于,她以为相亲都是去咖啡店这种地方多一些,没想到这里也有。
谢拾青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下,“挨着绿萝的那对不是,是来约会的。”
“哎?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们戴着情侣对戒。”谢拾青说,“宁宁,我也想要对戒。”
钟宁弯了弯唇,“好啊,可惜我不是学设计的,不然可以设计一款出来。”
“对戒的话,还是独一无二的更好,去找珠宝设计师定制一对吧。不过一会儿吃过可以去店里先挑一对戴上。”
“我应该买得起宝石。”她揶揄地挑了下眉,“毕竟你给了我这么多钱。”
谢拾青也跟着笑了一下,片刻后她抿了下唇,“宁宁,你想不想要公司?我可以把所有权转给你。”
钟宁真真切切吓了一大跳,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要不要不要,你干嘛突然说这个,吓死我了!”
“……钟璘的事情,最近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些媒体不敢编排我,但私下圈子里有很多流言,说你的事,用词很不好听。”谢拾青轻声说,“你也有管理公司的能力,宁宁,你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可以把它接过来。”
“我只能制止当面的流言,却不能管住所有人暗地里的恶意。”
“我不在意那些。”钟宁说,笑得很坦然,“她们可能是嫉妒我吃软饭吧。”
“人的恶意是永无止境的,她们都是坏人,恶人,小人。小人的话是不用听的,她们影响不到我。”
“而且我是真的不愿意做那些,处理公司的那些事,好累,太累了。”钟宁撇着嘴说,“好辛苦,我宝贵的时间是要用在陪你、吃东西、打游戏和睡觉上面的,可不是浪费在上班上的。”
“好吧。”谢拾青说,片刻后又道:“那我给你一个挂名的总裁职位,好吗?可以不用工作,只是挂名的。”
钟宁无奈地看着她,谢拾青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好不好,宁姐姐,挂名的,不用你上班。”
“好好好。”钟宁叹气,“那就挂名的。我真的不在乎这些东西。”
“我知道,宁宁,我知道你不在乎。”谢拾青握住她的手,“可是我在乎,我不想让你遭受那些流言蜚语。”
“那就来吧。”钟宁贴了贴她的脸,“这是拾青对我的爱,我会好好收下的。”
生煎是现做的,需要一定的时间,她晃了晃手机,“要不要来一盘?娱乐模式很快的。”
“好啊。”谢拾青说。
她也拿出手机,点开《决战之巅》。
第一次玩是为了和钟宁套近乎,但两个人一起多玩了几把以后,谢拾青渐渐找到了一点乐趣。
她钢琴弹得好,手速绝对不差,很灵活,脑子也聪明,上手是非常快的。
谢拾青喜欢玩一些高操作的角色,享受那种消耗脑力的过程,看着手下的人物在自己的操控下击杀敌方英雄,真的有一种爽感。
两人开了一把乱斗模式,谢拾青选完英雄,锁定以后说:“最近好像森野的人来找过,说是游戏最近有一个比赛,想要在颁奖的娱乐赛时,请几位公司签的人。”
她在记忆里回想了一番,“是这个月末的事,地点就在风城。宁宁,你想去看颁奖吗?”
“请的是谁呀?”钟宁好奇地问。
谢拾青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我知道她,电影很好看的,不过没关注过她本人,竟然也玩游戏吗?”钟宁讶异地扬眉。
“……据说水平是不错的。”谢拾青的眉头缓缓压了下来。
“哈哈,这你也吃醋?”钟宁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我又不喜欢她,只喜欢你啊,拾青。”
“吃醋是不讲道理的。”谢拾青顿了顿说。
“没关系。”钟宁对着她的侧脸,啾地亲了一下,“我喜欢你吃醋。”
“可以吃,随便吃,吃醋代表你喜欢我,在意我。”
“你不吃醋吗?”谢拾青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手指拖动轮盘,“宁宁,我没见过你吃醋。”
钟宁怔了一下,角色差点被对面的英雄打死,“可能因为,你身边没什么人?”
“我很相信拾青只会喜欢我,不会喜欢上别人的,对吗?你会喜欢上别的人吗?会把给我的关注分给旁人吗?”
“不会。”
“所以我相信你呀。”钟宁说,“吃醋与不吃醋,都是一种爱的方式。”
“哼。”
“哼什么,那我也吃一下醋?”钟宁冲她夹眼睛,“不许看手机了,我吃醋了,看我。”
谢拾青立刻放下手机,“好,我不看它。”
“哎哎哎哎!看一下,看一下,游戏打着呢!”
“你不是不让我看吗?”
“我瞎说的呀!打完的,打完再不看。”
服务员把她们点的生煎还有小菜一起端上来,钟宁双眸一亮,“快点儿拾青,快把手机拿起来,赶紧推完塔吃饭了,生煎就要趁热吃才好吃。”
谢拾青忍俊不禁,“那你亲我一下,亲一下我就打。”
钟宁赶紧侧头过去,在她的脸上啵了一口。
得了个亲亲,谢拾青这才重新拿起桌上的手机,开始大杀四方。
海鲜的生煎又鲜又美,里面是蟹黄蟹肉和虾肉生蚝等等,鲜得能让人吃掉舌头,经典的牛肉生煎肉质紧致弹牙却不老,放上一点圆葱,美得让人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先咬上一口吸掉汤汁,再大口咀嚼。
钟宁连吃了两个,才往椅子上一靠,筷子挪到菜上面去,由衷感慨道:“每次吃都这么好吃,吃一辈子我也不会腻。”
谢拾青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食物,“要不要我把这家店收购下来,买下配方,让家里的厨师做,这样随时随地都能吃了。”
钟宁扑哧一声,“不用啦,难道我说的每一家好吃的店,你都要买下来吗?”
谢拾青若有所思。
“不用!不要这样!”钟宁睁大了眼睛,“你竟然真的在考虑啊?”
“我好像在皇帝身旁吹枕头风的妖妃。”
“那就买五家?”谢拾青思忖了一下,“这样宁宁当上店老板,就不用预约了。”
“这个数量总不多吧?”
钟宁:“……没有这个必要,但是如果有哪家店干不下去想要转手,那可以买。”
“人家不想卖,硬要买,得花多少冤枉钱,不值当,而且我也没有当店主的爱好呀。”
“我不觉得花得多。”
说完这句话,谢拾青又解释了一下,“不是说这笔钱很少,而是给宁宁花钱,多少我都不会嫌多,会觉得不值得。”
“可是我也不想让你花那么多。”钟宁说,“知道你喜欢我啦,看缘分吧,可能过两天就有店要卖呢。”
“……希望店老板不要怪罪。”
“或者我们可以开一家店。”谢拾青说,“买一个店面,开一家店,怎么样?”
“你怎么一直想让我开店呀?”钟宁想到什么似的,揉了揉眉心,“不是还是因为那些嚼舌根的人吧?”
谢拾青默默点头。
钟宁长长叹了一口气,“那就开吧,想开几个就开几个。”
谢拾青这才重新露出笑容,“那就再开两个会所吧。宁宁放心,都不用你操心的,我会找人来打理这些。”
钟宁挑了下眉,“让方助理找人?”
谢拾青点头。
成,两个甩手掌柜。
钟宁本来有点子心虚,但是一想到方助理的工资,忽然腰板又直了起来,轻咳了一声:“我给她发点红包吧要不然?”
谢拾青摆了下手,“我会发的,这些额外工作都有补贴,我不是那种让员工加班还不给加班费的老板。”
而且她的加班费绝对够多。
钟宁就眼睁睁看着她给方助理发消息,让她找好一点的地段,看看有没有商铺的位置,要开三家餐厅,两家会所,后续还要找合适的代理人,地段的选择,在下个月结束之前发过来。
然后转了二十万过去。
钟宁:……
要是她是打工人,她也愿意给这样的老板工作。
不过她不是打工人,她是硬要吃软饭的,想想更快乐了。
————————
完结预警
第79章
吃过生煎,还有几个小时的空余时间,两个人便驱车来到了珠宝店,打算挑一对对戒。
这是一个可以刷脸的地方,谢拾青一进门,就得到了最热烈周到的招待,很快经理就亲自出来迎接,做了讲解员的工作,为她们介绍每一对戒指的设计理念。
这里的每对戒指都是独一无二的,有的内敛,有的狂放,有的优雅,只是两枚细圈,却各有各的风格,教人一眼看到,就能想象出背后的故事。
钟宁挨个看过去,对一个白金亮色,嵌着细碎蓝宝石的戒指有了兴趣。
它像大海与海浪,像夜空与繁星,让她想到谢拾青,想到她多变的内心和汹涌的情感。
谢拾青时刻关注着钟宁,注意到她的视线,也顺着去看,“宁宁喜欢这一对?”
钟宁点头,“有一点。”
“那就要这对。”谢拾青说。
经理非常积极地把戒指取出来,要给两个人试戴。
谢拾青伸出手,无名指微微翘起,示意戴在这只手指上。
她的手指细长,戴什么都好看,稍微垂下一点显给钟宁看的时候,纤细的指尖微微拢在一起,像是垂顺的柳条。
钟宁:“好看。”
“你戴什么都好看。”
谢拾青唇角轻提,“那就要这对吧,不用包了。”
刷了卡,证书和空盒子被装进袋子里,戒指则戴到了两个人手上。钟宁戴着右手,谢拾青戴着左手,两个人手牵着手时,对戒便靠在一起,像是月亮挨着星星。
“定制对戒的设计师要好好找一下,我来自己找。”钟宁说,“就不用麻烦方助理了。”
谢拾青:“她不介意麻烦。”
钟宁笑了两声,“我知道啊,但是我想要自己找,这样更有意义。”
她的心里有了一点模糊的想法,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打了个转。
钟宁没有把它说出口。
两个人来到海月楼的时候,这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因为谢拾青包了全场。
她们到了没多久,警员们就坐着车一起过来了,没开警车,开的自己的私家车,穿的是褪掉警服,出门的时候穿着的常服。
走进装修精致高雅的酒楼里时,有些人瞧着有一点拘束。
谢拾青是个非常优秀的东道主,只要她想,不会有任何一位宾客会觉得无所适从。
“各位来得正巧,我只点了招牌菜,别的菜还没有点,正愁要不要每样来一道呢,还有酒水,我不太清楚大家可不可以少量饮酒,但鲜榨的果汁已经准备好了。”
她展颜一笑,“不需要拘束,一直到今晚十二点,整个酒楼都是属于我们的。”
海月楼的美味是毋庸置疑的,厨房积极地调动起来,将一盘又一盘海鲜端出,送到餐桌上,几乎有一整条胳膊那么长的龙虾,从中间分开,分成两种不同的口味,比人脑袋大的帝王蟹张牙舞爪,蟹腿被分开,露出鲜香的白肉,粘稠鲜美的海鲜汤上面飘着一层蛋黄似的绵密油花,一口下去,只觉得味道醇厚,半口都是贝肉。
警员们不能喝酒,谢拾青就只开了一瓶葡萄酒,和钟宁共饮。
乐队今天不演奏古典乐,而是轻快热闹的流行乐。
钟宁夹了一块虾肉,放到谢拾青面前的碟子上,“怎么发呆不吃东西?”
谢拾青望着窗外的霓虹夜色,看着玻璃窗上倒映着璀璨的琉璃壁灯,“就是觉得,夜色真美,时间要是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不管周围是喧闹还是安静,钟宁就在她的身边,用爱意充盈的目光凝望着她。
比她做过最美的梦都要美。
“是很好看,但不要停在这一刻。”钟宁与她在玻璃窗里对视,“因为明天还会有更好的事情在等你。”
柔软的红唇弯起,谢拾青转过头来,眉尾微微一扬,“什么更好的事情,是快递到了吗?”
钟宁怔了一下,“什么快……你……!”
薄薄的红色从她的双颊浮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霞晕般的酡红。
“你你你……!”
谢拾青的双眸弯得像是偷到腥的狐狸,又切换成无辜的表情,“我什么?宁宁,快递到了,买的东西就到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钟宁哑口无言。
队长过来想要敬酒,或者说是敬果汁,看到钟宁晕红的脸,连忙说道:“只是我自己喝就行了,钟小姐不用喝的。”
她以为钟宁是喝太多,所以脸才会红。
钟宁更是羞得嘴都张不开,支支吾吾地应过去了。
等人转过去,谢拾青又不紧不慢地说:“宁宁,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话呢,是快递到了吗?”
钟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还说!”
快递买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那些情II趣用品。回到家里,回到安全的私密空间,钟宁就不会有太多羞耻心,很认真地选了好些自己感兴趣的,也问过谢拾青要什么。
可是在家里能说的话,怎么能拿到外面来讲!
谢拾青很有分寸地拿捏着尺度,只说是快递。
只有钟宁和她两个人知道到底是什么快递,但这不妨碍钟宁感到羞耻。
谢拾青拿了一个生蚝放到自己盘子上,一本正经地说:“挺鲜的,宁宁,要不要也来吃?”
她拉长了尾音,“多吃一点,很美味。”
钟宁:“……”
她拿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口,以醉酒的名义,遮盖脸红的真正原因。
谢拾青没拦住,眼睁睁看着她把半杯葡萄酒都喝光了。
“……这个酒后劲很大的,宁宁,不能喝这么猛。”
钟宁愤愤地瞪她一眼,“反正我也喝醉了,不差这几口。”
再说下去,又要把人逗毛了。
谢拾青见好就收,凑到她耳边吹气,“我错了嘛,宁宁,原谅我吧,好不好?”
“不气不气。”她顿了顿,“要不然,你回家罚我?”
还说!
钟宁磨了磨牙,“好啊,把你的嘴堵起来,看你还怎么说话!”
话从嘴里不管不顾地溜出来,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什么,钟宁整个耳朵都红透了,要是掀开衣服,准能看到,她整个人都和餐桌上煮熟的虾子一样,红彤彤的。
钟宁:……
抬手示意服务员过来,再倒点酒然后一口喝掉,她真恨不得现在就醉死过去算了。
第二天还要上班,警员们饱餐一顿,吃了肚子滚圆,就要回家了。
谢拾青又叫人推了个小推车过来,挨个给每个人送了一个小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装的都是金镯子,古法素圈的那种,最基础简约的款式,百搭不挑人。价格去官网一搜,39999。
想到这一顿饭的开销,再想到来聚餐的人的数量,在值班的也有礼品盒拿,而且还记下了她们的名字,可以来这里吃一顿,谢拾青表示她会结账的。
这一次请客是花了多少钱啊……
临走的时候,还听了一耳朵的感谢话,说这只是小小礼物,说她们工作辛苦,为人民服务。
怪不得人家赚钱,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一次聚会下来,再提到谢拾青,全都是好话。
而谢拾青想的是海月楼的事情。
想买下来这家店有点难度,差的不是价钱,而是情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也是有年头的老店了,家族传承,买下来比较麻烦。
但注资就很简单。
钟宁很喜欢这里的菜,成为小股东是可以考虑的。这样说的话,其它的店,也可以采用这种方式。
回去的路上,谢拾青又给万能的方助理安排了活。
当然转账也是必不可少的。
回到家,钟宁第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客厅一角的快递箱子。
谢拾青自然也看到了,“没想到快递真的到了。”
钟宁主动抱起几个箱子上楼,已经到家了,家里没那么多人,谢拾青的调戏会迅速失效,现在再说的话,就只会成为催化剂了。
她自己也清楚,很明智地闭上了嘴。
但看着钟宁的背影,心里莫名升起一点不妙的预感。
钟宁在拆快递,她的脸还是有一点泛红,但现在肯定不是害羞,而是酒劲上头了,是醉红。
两个人真的买了不少东西。
那些服装类的没买,价格太便宜,料子一看就不好,谢拾青是穿不了的。
用的东西倒是很多,尾巴就有五条,圆圆的兔子尾巴,长长的狐狸尾巴,摸起来都是毛绒绒的,还缀着蝴蝶结,直径有手掌那么宽,握上去的手感非常柔软。
耳朵也是必不可少,挂着小铃铛,声音清脆极了。
还有一些眼II罩,项II圈,口II球之类的……钟宁把每样东西都拿出来看了一下,用酒精棉擦过,挨个摆在茶几上。
买的时候没觉得,现在一大堆就这样摆着,谢拾青忽然有点眼晕。
钟宁摆着摆着,忽然扭过头来,“看电影吗?”
被这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谢拾青有点后悔,后悔在海月楼的时候逗得太狠,以至于这人真的喝醉了。
“我让厨房煮了醒酒汤,宁宁,要不要喝一点?”
钟宁困惑地说:“我没有醉啊,为什么要喝醒酒汤,拾青,要看电影吗?”
“你说过要看的,拾青,要看电影吗?”
谢拾青:“……”
谢拾青:“今天太晚了,该睡觉了,不然明天看?”
钟宁摇了摇头,“说好今天要做的,今天就要完成。拾青,看电影吗?”
谢拾青咬了下唇,万般情绪,化作一声视死如归般的话,“去。”
钟宁把桌上的东西随意抱了一堆进怀里,堂而皇之地往私人影院走。
谢拾青深吸一口气,跟在后面。
能有什么呢,就算要做又能做什么,兴许钟宁一会儿就醉晕过去了。
几小时后。
她躺在影院的沙发里,听着主角飙车时激情澎湃的背景音,泪水浸透眼罩,受着链子的力度被迫仰着头,隔着润湿的白色圆珠同钟宁接吻,感受着滚动的珠子碾过舌面的麻痒。
当即下定决心,再也不乱说话了。
钟宁刚睁开眼睛,就感觉有刺眼的光,还以为是忘了拉窗帘。她用手背遮住,眯起眸子一看,那白光不是日光,而是亮着的超大投屏。
嗯?
我怎么在这儿?
这不是看电影的地方吗?
她坐起来,头倒是不痛,还觉得浑身舒畅,好像做了一次按摩似的。
视线移到旁边的时候,入目的画面惊得她直接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手脚被束住的谢拾青柔弱无骨般歪着,地上散着一些夹子、尾巴,细细的银链从沙发上垂下,另一端固定在脖颈的项II圈上,黑色的皮带衬着谢拾青的肤色白如初雪,更不要提身上那些暗红青紫的印。
钟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赶紧把她手上和脚腕上的束带解开,再一把摘掉尚且微潮的眼罩,露出一张泪痕干透的脸。
“拾青,拾青?”
她伸手轻轻推了几下这人的肩膀,指尖搭在项II圈的搭扣上,鬼使神差地拉过银链在手里握了一下。
冰凉的链条从指缝间滑过,她的脑子里瞬间闪回了几个画面。
跪着的,被牵着的,哭泣求饶的,说不出话的……
钟宁抿了下唇,把项II圈解开,放到了一边,拉过薄毯盖在了这人身上。
她昨天的记忆,就停在刚上车不久,之后就有点模糊了,好像一瞬间就到了家。
再后来……
看看满地的狼藉,太过火了,有点太过火了。
她对这些感兴趣,也是建立在双方都意识清醒,尤其是她要意识清醒,这样才不会超出控制,会伤到人。
第一次试这些,竟然还是在醉酒的状态下进行的,酒精会放大人的情绪,也容易超出掌控。
钟宁心里自责起来,但视线又一次滑到了一旁放着的项II圈上面。
顿了顿,她拿过一个靠枕,把它盖住了。
谢拾青还没有醒,呼吸平稳,是睡着了。
钟宁把用过的东西都收拾好,找了个袋子装起来,挂在手腕上,用毯子把躺着的谢拾青轻轻裹起来,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回到卧室。
已经过了一夜,洗澡也不差这一会儿了,还是让她睡饱吧。
钟宁自己去冲了个澡,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肩膀上还有个牙印……
荒唐。
好荒唐的一夜,明明是情侣,却搞得像一夜情的。
她换好衣服,去楼下吩咐厨房做点好入口的食物,才又回到卧室,重新躺在床上。
刚一躺下,谢拾青就自动翻身滚了过来,钻进了她怀里。
过了这么久,钟宁有时候会觉得,或者是不得不找一个理由,可能谢拾青就是不长肉的体质,是遗传,是基因决定的,所以才怎么都胖不起来。
她自己平时会运动,遛狗就是一项非常耗费体力的活动了,身上有一层薄薄的肌肉,体脂率也很低,这才能消耗掉平时吃的超多营养美味饭菜们。
谢拾青也吃,每顿不多不少一碗饭,但就是体重不见涨。
她歪着头,目光里的柔情能填满整个房间,指腹一点点拨开谢拾青粘在面上的发丝,将被角又掖了掖。
这一觉,谢拾青睡到了下午。
还没睁眼,但靠着熟悉的温度,下意识地就蹭了蹭,又眯了一会儿,才一点点醒过来。
比记忆先回笼的,是身体的酸痛。
腿酸,大腿根更是酸得像是被醋腌过,又跑了十公里,小腹也有点胀胀的,腰像是扭了,胳膊也没有力气,抬下手都费劲。
眼睛也睁不开的感觉,好像哭了太久,眼皮肿了,有点涩涩的。
“……宁宁。”
她张口,声音没发出来,发出的是沙哑的半截气音,这才发觉,嗓子也疼的厉害。
但钟宁醒着,她一动,钟宁就转过头去看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拾青,你还好吗?”
“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还是先洗澡?”
谢拾青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洗澡。”
“好好好,我抱你去,你先不要说话了。”钟宁真是心疼坏了,“我先去放水,你就躺着,我很快就回来的。”
她急匆匆地给浴缸放水,又急匆匆地赶回来,把谢拾青抱进浴室,小心地放到浴缸里,还拿了一个毛巾垫着边缘,让她的头枕在毛巾上。
给谢拾青洗澡,钟宁真的是熟练工了。
“昨晚的事,我很抱歉,喝醉了,是我的错。”
钟宁语气沉重地说:“对不起。”
谢拾青摇了摇头,她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做了几个口型,钟宁便把耳朵凑过去,“你说什么?”
“我喜欢,下次继续。”
钟宁抿着唇坐直,耳根渐渐红了,轻咳一声,“好,好……继续。”
“等你休息好了的。”
谢拾青弯了弯眼睛,润红的面庞像是水洗过的桃子,透着湿漉漉的粉。
钟宁伺候着人洗了澡,又喂着她吃过饭,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穿好衣服,要出门去冯医生那里。
“不用陪我去啦。”她把要跟着来的谢拾青按回床上,“你好好休息,晚上回来我们一起吃饭。”
“那宁宁路上小心。”
“嗯!”
在谢拾青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她快步走出房间,再磨蹭一会儿,真的要迟到了。
总不能为了和喜欢的人多亲一会儿,于是决定坐直升机去看心理医生吧,好夸张。
她自己开的车,脚踩油门,终于提前五分钟到了地方。
钟宁出门后过了一会儿,感觉手脚有了力气,不那么酸了。谢拾青就从床上下来,慢吞吞挪着步子,走进了琴房。
琴房很空旷,只放了一架钢琴,柔软的白色窗帘被风吹起,像是从天上裁下的一块白云,飘飘荡荡。
蓝天的在飞舞的云朵空隙里露出一角,宛若最浅的蓝宝石。
谢拾青慢慢走过去,掀开钢琴上的罩布。
这架钢琴,已经很有年头了,是她小时候练琴买的,是当时最顶尖的琴,已经停产绝版了,因为用料太好,过了这么多年,音质依旧一如往昔。
低音低沉悠长,高音清脆如铃。
上次给它调音,是半年多前,自己吃醋的时候。
再上次,就是车祸之前了。
谢拾青很久不碰钢琴,本以为自己会手生,当手放到琴键上的时候,闭上眼睛,就弹了一首小夜曲。
琴音从她的指下流淌,那么自然,那么纯粹。
当年考级的时候,评委席上就坐着她的老师,蹙着眉头,高兴又不高兴的样子。
她说她的琴声里没有感情,只有技巧,偏偏这份技巧太过出众,能复刻琴谱,简直像是AI合成的完美音乐,没有一丁点错误和偏差。
证书还是拿到了。
但老师来找她,让她注重内心世界,倾听自己的声音,寻找内在的灵魂,这样才能弹奏出更好的音乐。
她本来是不懂那句话的。
但是给钟宁弹琴的时候,因为心里有了吃醋和想要比较炫耀的心思,原本轻快的曲调,也被她弹得节奏激昂,按在琴键的每一根手指都在暗自用力。
情感。
聆听内心的声音。
她再度在凳子上坐下,打开琴盖,将双手搭在上面。
谢拾青本来以为,她的心情会很复杂,毕竟钢琴,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爱弹,是不是真的喜欢。
爱好变成工作,变得功利性,就会失去原有的纯粹。更何况,她当年为了练习钢琴,压榨了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学得一肚子怨气。
又经历了这么多,再次坐到这里,她却发觉,自己的大脑空荡荡的,什么复杂思绪都没有,一片澄澈。
她心中想着钟宁,又把曾经那首吃醋的曲子弹了一遍。
跳跃的音符宛若山泉流淌时迸溅的小小水珠,又像在花朵间轻盈飞跃的蝴蝶,是那么轻快,又充满阳光。她像是降临到一个棉花糖做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柔软的,梦幻的。
这就是情感。
原来这就是情感。
谢拾青恍然明悟。
这是喜悦和快乐。
她坐在椅子上,沉思了一会儿,弹了一首《冬的思念》,这首曲子以悲伤和低缓出名,琴音像是诉说一整季的思念,怀念远方不在身边的爱人。
但谢拾青弹出来,伤感的思念变成了缠绵的幻想,仿佛她的爱人已经来到了门前,充满欢欣和期待。
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听到了她的每一块骨头都在高歌着欢喜与愉悦。
这是高兴,原来这就是高兴。
谢拾青一个下午都没有离开琴房,一首曲子接着一首从她的指尖喷涌而出,不管是什么风格的音乐,都变成了兴高采烈的喜乐。
接纳自己,感受内心。
直到琴房的门被推开,她才停下,望向已经归家的钟宁,发自内心地绽开一抹笑容。
“宁宁,我好爱你。”
————————
钟宁:方助理,你为什么如此辛勤工作?(并脑补出一堆重病卧床的妈之类的惨剧)
方助理(推眼镜):因为我想买直升机。
第80章
“今天心情这么好呀?我在楼下就听到你弹琴了。”钟宁笑着走过去,同人交换了一个拥抱和浅吻。
冯医生是很专业的心理医生,在和谢拾青的交谈过程中,她以倾听为主,多鼓励和暗示对方说出自己的想法。
面对钟宁,提问就会变多一些。
因为钟宁喜欢这种有来有往的交流模式,不需要鼓励,她自己就很坦诚地把所有事情都抖落出来。
她最需要的,是行为模式上的转变。
“刚刚弹的是什么曲子?我没有听过,怪好听的。”
“它叫《春》,春天的春。”谢拾青说。
“我没看到曲谱,难道你是背下来的吗?拾青真厉害啊。”钟宁拉着她重新坐回长凳上,“我坐这里会不会打扰你,它很好听,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听完呀?”
“我没注意时间。”谢拾青有点歉意地说,“不知道已经这个点了。”
“没事没事。”钟宁说,“我喜欢看你弹钢琴。”
谢拾青抿着唇笑了一下,她将手放在琴键上,把这首曲子重新又弹了一遍。
“好听!!”
钟宁啪啪啪地鼓着掌,好像这人是拿下来国际大赛的冠军一样兴奋。
“你是弹了一个下午吗?”她问。
谢拾青点了下头。
“手酸不酸?”钟宁捞过她的指头捏来捏去,“一下午都没看谱子,拾青,你的脑子是什么硬盘吗?这都能记住,哇……真的好厉害。”
“还好。”谢拾青说,“这是基础。”
“才不是好吗,才不是呢!”钟宁大呼小叫,“你去搜,有几个人弹琴不要谱子的,”
“很厉害的事情,如果记下所有的谱子是弹琴人的基础,那么这世上的钢琴家得少百分之九十吧。”
“哪有那么夸张。”谢拾青勾了勾手指。
“就有,就有!”
“好吧,那这是我的基础。”谢拾青被她晃了几下,无可奈何地说,“我认为的,适用于我的基础。”
“好高的标准哦。”钟宁咂舌。
“既然能做到,有这个能力,自然要做到最好。”谢拾青稀松平常地解释了一句。
钟宁沉默了一下,是她这种喜欢放松和摆烂的人理解不了的。
她也有能力,但是不愿意去做,如果标准是80分,那么就算可以做到100,她也只会达成80,除非这件事是她真心喜欢的,那就要做到120分才行。
但谢拾青不是,不管喜不喜欢,只要她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钟宁不能理解这种思维模式,没关系,她要做的就是接纳,学会接纳人都是不同的,去尊重,而不是批判,说这种想法不好,不对。
从前钟宁也认可这个观点,觉得人都很多样,有不同的性格。但是它只适用于外人,不适用于“内人”,自己人。
冯医生三言两语就指出了症结,让她醍醐灌顶。
谢拾青是她的自己人,所以钟宁就会把自己的要求投射过去,期望身边的环境,身边的人,都是她喜欢和感到舒服的状态。
没法做到真正的理解也没关系,这是正常的。就算是同样环境下,也会长成不同的两种人,更何况她根本没经历过呢。
接纳,接受谢拾青的不同。
不要去改变。
所以她沉默了一会儿,就开口说道:“这也很厉害呀,高标准,严要求,说明你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
谢拾青回避了她的视线,顿了下说:“晚饭我们吃什么呢?宁宁有没有想吃的?”
“拾青没有什么想法吗?”钟宁顺着她的话说,不再多问。
看起来是个很自傲的人,也的确自傲,觉得自己比大多数人都强,把她们通通甩在身后。可听到夸奖的话,又觉得别扭,不愿意接受,不认为自己优秀。
单纯的言语上的夸奖,甚至还会觉得有点假。
钟宁和冯医生聊过这方面的问题,因为她们的心理咨询,还包括情侣感情,两个人如何正确相处这方面。
她的个人问题比较小,聊得内容就很深入,不像谢拾青,需要循序渐进地来。
这个时候是不能急的,好在钟宁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她顺其自然地往下说,“最近都是我说吃这个吃那个的,拾青就没有想吃的吗?或者你吃过觉得好吃的店,但是我还没去过的?”
谢拾青非常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有一家港式餐厅,还可以。”
她点了下头,“如果你喜欢吃的话,这家的股份也可以买一点过来。”
钟宁:“……行,那就这家,我们换个衣服就出发。”
为了不打击谢拾青的积极性,对不起了,茶餐厅,她只能被迫做股份收割机了。
去衣帽间,钟宁拉开柜子,忽然看到了很多新衣服,“咦?这些好像都是情侣款的。”
“拾青,是你新买的吗?”
“我挑了一些。”谢拾青凝着她的眼睛,“你喜欢吗,这个?”
“喜欢呀!”钟宁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真的好美,拾青,你的品位比我强多了,我真的不会搭衣服,出门都是随便套的。”
“好好看,要不今天就穿这套白绿色的?”
“好。”
谢拾青噙着笑,眼底的一丝忐忑也随着钟宁的话散去了。她接过衣服,也没有避嫌的意思,抬手将头发拨到前面,手背过去,去勾后面的拉链。
“我帮你。”钟宁抬手覆在她的手心上,将拉链缓缓拽了下来。
细嫩柔滑的肌肤露出来,两块漂亮的蝴蝶骨微微凸出,钟宁轻轻抚过,情不自禁地在上面吻了一下。
“哎呀,这位小姐,偷亲一下,不要紧吧?”
谢拾青转过身来,把头发稍稍拨开,“只亲一下怎么行,总要雨露均沾,后面亲了,前面也要亲。”
钟宁声音微哑,“你这样,一会儿我们就不用出门了。”
过分艳丽的女人咬了下唇,用白如节藕的胳膊环住她的脖颈,将散发着浅淡香气的身体倚进她怀里,“明天再去也是一样的。”
钟宁搂住她的腰背,掌心在上面滑动。
“宁宁,你不想亲一下吗?”
钟宁做了次深呼吸,狠狠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亲好了,快穿衣服,出门。”
“昨天那么久还没做够?”
她捏了捏这人的脸,“都肿了还惦记,好了再说。不许勾引我。”
谢拾青指了指自己的唇,“咬疼了。”
钟宁无奈心软,将自己的唇覆上去,温柔含弄了一番,分开的时候,又仔细舔掉上面的水渍。
“还疼吗?”
谢拾青弯了眼睛,双颊自然浮起一层红,“不疼了,钟医生真是药到病除。”
“快穿衣服,一会儿着凉了。”
她的衣服是一条短裙,准确来说是前短后长的类型,后面有一层薄纱,笔直的双腿露在外面,显得分外迷人。
钟宁的这套有点休闲西装的风格,她对着镜子抓了抓发丝,“一会儿吃过饭,我想去染头发,就染粉色。”
“好啊。”
两个人总算磨磨蹭蹭地出了门,在路上花费了一点时间到了茶餐厅。
环境挺不错的,但这个没什么好说,谢拾青会喜欢的东西,绝大多数价位都已经高到了一种地步,环境好是基础,要看菜品的味道。
但钟宁觉得应该也很不错,毕竟这个人实在是挑食,不怎么挑食材,但挑口味,挑味道。
能让她说不错的,绝对是非常美味的类型。
吃到嘴里后果然如此,鲜香味美。
谢拾青一手握着勺子,一手支着下巴,侧着头去看她,“宁宁喜欢吗?”
钟宁实在不能昧良心说不喜欢,不好吃,只得颔首道:“喜欢,真的怪好吃的。”
“喜欢就好。”谢拾青很高兴的样子,随后拿出手机在上面敲了几下。
钟宁默默为辛苦的方助理默哀半分钟。
然后兴高采烈地舀了一勺蛋羹放进嘴里。
嗯,好吃。
染发去的是谢拾青常去的会所。
其实也不能说是常去,毕竟此前都不经常出门,会员是终身制的,多数时候,是让美容师上门服务。
帮钟宁也办了一个终身制会员,两个人去了谢拾青来这里时的专属包厢,她在一旁做脸,钟宁在另一边弄头发。
染了一个非常鲜嫩的桃粉色,就像是桃花瓣一样,嫩嫩的,淡淡的,要不是钟宁的五官偏大气,真容易认成是高中生。
换个发色,换种心情,她喜滋滋地跑到谢拾青面前,“看!怎么样?”
“很适合你。”谢拾青睁开眼睛,真心实意地说,“你要不要按个摩,我这还有一阵才能弄完。”
“晚上就不回家了,这边有房间,可以直接睡下。”
“好啊好啊。”
钟宁坐了好几个小时,正好坐得有点僵。
按摩的时候,她又拿出手机,给自己拍了个照片,发到小群里。
傅南霜是第一个跳出来的,【这个颜色好嫩啊,感觉年轻十岁,我要不要也换一个,思考】
钟宁一脸笑意地在屏幕上敲,【换呗,我是在xx会所这里染的,手艺真的好。】
傅南霜:【……我猜你一定忘了,这是我妈开的店吧。】
钟宁:【???】
傅南霜:【你是不是还办会员了?】
钟宁:【!!!】
傅南霜:【我就知道你忘了!一会儿我联系经理,让她把钱退了,你过来还收费什么。】
【等一下,你以前不是不去这些会所的吗?又转性了?】
钟宁:【因为,这个……我和拾青又复合了,她常来这里,我就跟着一起来的。哈哈,忘了告诉你们了。】
她趴在床上,目光有点心虚。
其实不是忘了,而是不好意思开口。当初分手搞得心灰意冷,弄那么大阵仗,现在又复合了,钟宁总觉得张不开嘴。
傅南霜:【……】
傅南霜:【@全体成员@全体成员@全体成员】
钟宁:……
至于吗,至于搞这么大场面吗!
过了一会儿,群里的人陆陆续续都冒了出来,说辞倒是挺一致的,说的都是恭喜一类的话。
钟宁:……
尴尬得脚趾抓地,还要说谢谢。
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还是把这段时间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最后做了个总结:【她真的很喜欢我,我也喜欢她。她有一点问题,我也有一点问题,分手的事,我们两个都有错。最近已经去看心理医生了,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变好吧。】
傅南霜:【你这样的都要去看心理医生,那我不更得去了?】
钟宁:【你又不谈恋爱,不影响自己的生活,没必要去啊。我去是因为想维持这段感情,又不愿意伤害她,所以才去看一下,改掉自己性格中不好的一面,你干嘛要改】
【你挺好的,自己活得开心,没必要搞这些】
傅南霜:【……谈恋爱的人,多么可怕啊!】
郑瑄:【……这些都是正常操作好吗,喜欢一个人,当然想让对方快快乐乐的,惹人生气算什么喜欢】
傅南霜:【我就没有!我就做自己,那些前女友也挺开心的啊,没一个人和我说不好。】
郑瑄:【她们开心是因为你给钱了,把这当工作,谁傻了跟你真心换真心。】
傅南霜:【……被戳穿了,不管怎么说,我们皆大欢喜啊!】
钟宁看得直乐,肩膀一抖一抖的,按摩师差点没抓住。
抓住后捏了一下。
钟宁:乐不出来。
傅南霜调转矛头,【那小宁以后打算怎么办,奔着结婚去的?你们的订婚还作数吗?】
钟宁怔了一下。
结婚。
她刚见到谢拾青的时候,心里一直是抱着这个想法的,结婚对象,度过一生的人。
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看起来像是很久,细想下来,其实并没有,不过是她的情绪波动太剧烈,感情跌宕起伏得太快。
才有一种,度过半生的错觉。
那她的想法变了吗?
钟宁的眉目中透着难以描述的柔和,【是想结婚。我最近在看设计师,想要定制一个对戒。】
郑瑄:【要不要我推荐几个?我求婚时候的戒指,还有婚礼上的,都是专门去定制的。】
钟宁:【好啊好啊。】
她放下手机,偷偷瞄了一眼闭着眼睛敷面膜的谢拾青,内心里荡漾着如波涛般汹涌的欣喜和期待。
纵然她们两个现在都还没有彻底改变,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了解谢拾青,谢拾青也了解她,她们都是说到做到的人,一定会达成目的。
何况爱是她们之间最强有力的催化剂,是世间无可比拟的动力,她们一定会成功,这只是早晚的问题。
求婚,一定要好好准备吧……
话说求婚要怎么求啊?
钟宁感到一种茫然,是大脑没有储备相应知识的困惑和空白。
她退出聊天界面,开始搜索,没带蓝牙耳机,只好把声音调成静音,只看视频字幕。
搜索求婚,跳出来的内容倒是挺多的。
《彩虹下的求婚,浪漫的不是彩虹,是你》
《教科书般的经典求婚》
《求婚计划被女朋友发现,急!》
《盘点那些浪漫的求婚现场,上天为何不赐我一个女朋友》
《xx一女子求婚竟遇仙人跳》
《演唱会求婚现场,不管看多少次还是会流泪》
除了有一个格格不入的,钟宁都看了一遍,尤其是那个求婚计划被发现的,总感觉,自己也要步入它的后尘。
不是她太不会藏,而是谢拾青太敏锐,很少有能瞒得过她的。
有点难搞。
但是视频真的很好笑,钟宁看得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拾青:“宁宁在看什么,这么好笑的?”
钟宁手忙脚乱地搜了一个搞笑视频出来,“就是一个冬天摔跤的剪辑,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就开的静音来着。”
“你要看吗,我转给你呀?”
谢拾青:“好啊,但我不方便看手机,宁宁投屏到小电视上面吧,好不好?”
钟宁点了下头:“好。”
有工作人员帮忙弄投屏,钟宁在嗖嗖删掉自己的搜索记录和观看记录,赶在投屏弄好之前,把所有的痕迹都消除了。
连微信都暂时退了,就怕谁突然来了句消息说这件事,让计划还没开始就直接夭折掉。
搞笑视频被投出来,伴随着欢快的bgm,谢拾青看完了,没笑,倒是钟宁笑得合不拢嘴。
“要不我挑个电影来看吧。”钟宁说,“反正躺着也没事干。”
她好巧不巧,就选了昨天晚上放的那部。
谢拾青:“这个昨天看过了,晚上看的就是它。”
钟宁专注看片头的表情一僵。
“……那我换一个?”
谢拾青的唇角慢悠悠扬起一点,“不用了,我也没仔细看,被人打断了。”
“正好今天再看一遍。”
钟宁可耻地红了耳垂,假装自己没听懂。
电影是很好看,但她全程都不能专心沉浸到剧情里,因为谢拾青在旁边,嘴不停地说,这个地方我看到了,下个地方我没看到,因为有人干扰我,不让我看。
可恶!
她是不是仗着自己心疼,有免死金牌,所以故意在这里逗她!
钟宁暗自磨了磨牙。
谢拾青还在那里撩拨,“宁宁怎么不说话,是不喜欢这个电影吗?”
“我觉得很好看啊,哎,当时只听到声音,没想到画面这么刺激,打得好激烈啊。”
钟宁:“……”
太过分了!
她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赌上。
瞪了谢拾青一眼,人没看她,看电影呢。
继续瞪,使劲瞪,说话的人终于扭过头来,眸光晶亮,像是洒了一条银河在里面,满满都是细碎的笑意。
“怎么了,宁宁看我,是有什么事吗?”
钟宁吸了一口气,认命般说:“就看电影吧,喝不喝果汁,润润嗓子,说太多话容易嗓子疼,让它休息一下,好不好?”
谢拾青故作思索:“可是我觉得不用休息啊。”
钟宁端出一副死鱼眼。
谢拾青:“哈哈,嗯……我正好有点渴了,拿两杯果汁吧,一个要芒果的,一个就桃子的好了。”
她果然没再说了。
钟宁叼着吸管,感觉自己好像被这个人拿捏死了。
最可怕的是,她心甘情愿的。
两个人在会所的房间住了一个晚上,自然醒让人身心舒畅,休息了一个晚上,真是让人神清气爽。
不过一晚上没回家,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得哄松茸,它非常不满意两个人夜不归宿,还不带它一起出去这件事。
“要不要去露营?”钟宁双眸一亮,“拾青去露营过吗?”
谢拾青摇了下头。
学校是有组织的,但是她没有参加,给出的理由也非常充分,去参加宴会,去国外,去跟着谈生意。
太正当的理由,老师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她在获得一些的同时,势必就要失去一些。
“那我们去露营。”钟宁说,“叫上南霜她们一起,可以吗?”
谢拾青同意了。
“露营还是人多热闹一点。”她说,“她们虽然是我的朋友,但都是性格很好的人,也很真诚。”
“我会试着和她们好好相处的。”谢拾青吻了吻她的唇角,“我知道你的意思,宁宁,我会尝试去认识人的。”
露营的地点由钟宁一手挑选,选在风城最大的生态植物公园里。
参天的灌木,茂密的花丛,如茵的草坪,垂挂的藤蔓共同组成这座生态园的一切。
草坪上有专门露营的地方,人还挺多的。
几个人早早就开车过去,路上还有一点拘束,聊了几句就热络起来了。
谢拾青主动参与话题里来,表现得很积极。
几个人也很有分寸,不会乱聊乱问,一来二去,就比刚上车的时候亲近了许多。
谢拾青也慢慢放下了心中的一点芥蒂。
她从前不屑于交朋友,这自然也是母亲传输的想法,朋友有什么用呢,她自己就能做到最好,剩下的人,都是不如她的弱者,强者为什么要和弱者做朋友,她们不能提供任何利益。
而她已经是最优秀的,不需要拖后腿的存在。
可是,钟宁却让她认识到,一个人不能只看能力,还要看品行,甚至有时候,后者要更重要。
傅南霜几个人,加在一起也不如她,公司的市值,翻个倍也赶不上谢氏。
但这就能说,她们是一无是处的人吗?
这种观念是完全错误的。
这种待人的热烈,真诚,比什么能力都重要。
几个人一起闹闹哄哄地唱歌,每个人都翻出了一个小乐器,毕竟都是接受过全面教育的人,大都会一些东西。
傅南霜这个最闹的,竟然古筝弹得最好,郑瑄拿了把琵琶,谢拾青则拿了小提琴过来,在钟宁睁大的眼睛中说,只是稍有涉猎,另外的两人拿着吉他和手碟。反倒剩下钟宁是不会乐器的那个。
她没学。
钟宁清了清嗓子,“我可以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