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第 121 章
翌日,太阳刚出来,庭深就醒了。
正所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小孔雀有每日坚果吃。
丰绅和卓大概是一夜没睡,因为庭深醒来后,发现之前被收起来的食盆和水盆,再次重出江湖。
他从架子上下来,跳到水盆面前洗了洗脸,又低头啄完了食盆里的坚果。
虽然是用给鸟吃的大号瓷碗装的,但内容物只有那么一点儿,显然不够一顿早饭的量。
而庭深醒来后,准备好这一切的人,还坐在酋长椅上,静静看他动作。
看到庭深吃完了鸟食,又飞回架子上站着,丰绅和卓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鼻梁,问他:“你打算就吃这么点儿?”
“我们的兄弟,檀鼻·格瑞丹,被他的妻子杀死,还举报给了审判庭。”教长说,“森背,去杀了她,撕碎她,把她的尸体展现给审判庭,让所有人看到叛徒的下场。”
“是。”
然后森背·瑞特阿斯就来到了这里。
铁榴市的五层,源血之母教会旗下的圣心医院,森背一踏入大厅,就闻到消毒水的冲鼻味道。
来求医的普通市民可能不会在意这气味,但森背知道,这消毒水气味是一个大型仪式场泄露出来的外在特征,感染病毒的人会在这个仪式场内感觉无力、困倦,长睡不醒的同时体力得到快速恢复,既便于医生护士控制病人,也有利于病人重回健康。
但这个仪式场的作用不止于此,疫病是黑太阳的领域,医院更是黑太阳的信徒传播疫病时首先要攻占的场所。所以仪式场最主要的功能,还是针对和压制瘟疫法师等黑太阳领域的超凡职业。那群病秧子只要敢靠近,圣心医院的警报就会响个不停。
森背不是瘟疫法师,但他其实挺喜欢那无形的、肉眼看不见的杀人狂魔,反正得到银月少女赐福的他不可能感染普通病毒,所谓卫生根本无需在意。
在今天之前,他已经一年没洗过澡了,其实他还能坚持得更久一点,却没想到任务地点会是圣心医院。
临走前,教长强行将他塞进了澡堂。
“我生气了,”故意从窗口前排队的人群中挤过,面对路人不满的视线他用力瞪回去,森背边左顾右盼边低沉地咕哝,“必须让那个女人在死前赔偿我才行。”
所以,檀鼻他女人在哪呢?
森背见过檀鼻的妻子,因为那傻大个会向教派里的兄弟传授打家里人的经验,并且拿出自己妻子伤痕累累的照片给别人观赏。
怎么说呢,森背觉得那傻大个真是浪费。
娇小可爱的博美犬人,明明有更好的用法。
森背一边慢慢想着待会儿要怎么用她,一边走到了二楼。
随手在一个窗口抽了张表格,他装作要体检的人,寻找分布在不同科的体检室,这样毫不起眼地在二楼逛起来。他走到一条走廊上,转头瞄到走廊深处一个房间的门前,守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女审判官。
就是这里了。
畸变教派的情报,在五层的圣心医院,唯一一个需要审判官看守的证人就是他的目标。
森背没有贸然走过去,反而转身走进盥洗室。
盥洗室里有个兔人上完厕所在洗手。打开的水龙头,水流哗哗落下,兔人抹了把脸,低头去关水,就看到一粒小石子模样的东西丢到他面前的水池中。
下一秒,这小石子吸水膨胀,柔软的藤蔓从中伸出,只是一个呼吸,就长成了一丛上抵着天花板,下深入水管,枝叶茂密的藤蔓怪。
被藤蔓怪一把提起的兔人发出刺耳尖叫,而丢出藤蔓怪种子的森背则转头向盥洗室外“慌张”跑去,边跑边喊:“有怪物!怪物在盥洗室里!”
同时他在和藤蔓怪的精神链接里下令,要它抓着那只很会叫的兔人离开盥洗室,冲进二楼大厅的人群中。
森背的超凡职业是花之牧者。
有些文艺,听起来和森背毫不搭界。
植物是银月少女的领域,祂是花、草和大树的领主。花之牧者是代祂放牧植物的教士,拥有这个超凡职业的人擅长照料植物,也擅长驱使植物。
森背只是个低级职业者,但他能驱使的植物数量也到了二十几,包括植物遭遇污染后形成的怪物。
用叫喊将所有人注意力吸引过来,瞥到走廊深处那扇门前的审判官也投来视线。森背连滚带爬混入来不及反应的人群,一支碗口粗的藤蔓追着他向人群扫去。
爆发的尖叫声里,走廊深处的审判官咬牙,一手按住耳边画上去的通讯仪式阵,一手拔出了枪。
“破邪斩!”
她喊道,大步跑出走廊,向藤蔓怪开枪。
带着淡淡金辉的子弹没入藤蔓怪的躯体,洞穿处木屑纷纷扬扬,但这并没有太妨碍藤蔓怪的动作。
在森背的催促下,它没有反击给它造成痛苦的女审判官,依然攻击着市民。意识到藤蔓怪后面有操纵者的女审判官扫视人群,但这个时候,绕过她的森背已经悄然推开那间病房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有三张病床,但只有一张病床拉上了围帘。
印着鲜红圣心十字的的白帘轻轻颤动,森背听到了让他血脉偾张的急促呼吸声。
他故意安静了数秒,想象白帘后,可爱的女犬人紧张恐惧到脸都扭曲的模样。
兴奋的森背又丢出一枚种子,向其中输入一点魔力,种子迅速长成一只新的藤蔓怪。
这是他改造过的藤蔓怪,只需要三秒就能成熟。成熟后,藤蔓的表面分泌出味道腥臭的黏液,挥过就在病床边的白帘上留下一道滑腻的污渍,又有粉红粉黄的花朵开在藤蔓间,花朵的花蕊形状粗大奇异,仿佛是一根根那玩意儿,颤动抖落叫人失去力气的花粉。
森背向病床走了一步,改造藤蔓怪的藤蔓已经从围帘的缝隙钻了进去。
这些藤蔓将围帘拉开,他终于看到了这次成为目标的女人。
白璃·博美低着头颤抖,在藤蔓爬过她手脚时向后瑟缩,但更多的藤蔓缠上她的腰肢,打湿单薄的病人服,强行拉开她护在身前的手。
她的右手抓着一片破碎的镜子,即便手指被镜片边缘割伤也不放开。
难道是准备用来自尽的么?森背想,并没有在意,因为他不会让白璃有这个机会。
森背沙哑地开口:“你好,我是你丈夫的朋友,想和你做一些快乐的事情。”
湿漉漉的花蕊在白璃的身上磨蹭,森背知道她没有力量反抗,走到床边,伸手捏住女犬人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可惜我们能享有的时间不多,只能让我的小可爱和你——”
亢奋说着台词的森背声音戛然而止,白璃抬起了头,他看到了她的眼睛。
一双冷漠的,甚至同样有些兴奋的,眼睛。
尖锐的恐惧猛地沿着他与她相触的皮肤,插入森背的心脏,将那坨跳动的肉冻成了冰垛,
那不是森背的恐惧,而是另一个人的恐惧,却被强行灌入了森背的大脑,以至于森背的身体僵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在这莫名女人漆黑的眼珠里,看着自己布满冷汗,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是陷阱……
森背艰难思考着。
但操纵欲望也是银月少女的领域,操纵恐惧却闻所未闻。这到底是……这女人她……
“这女人”,白璃,高高兴兴地观赏着,这个突然闯入病房的男鼠人的表情,简直让她欲罢不能的表情。
“我主,”她呢喃着,“我做得如何?”
十几秒前来到,提醒白璃有恶意者进入病房,然后看她一顿操作的庭深:“……”
有心算无心,还拿出了过去从未出现过的法术,再加上袭击者精虫上脑,这样要是不能得手,庭深就要考虑放这位唯一和他力量产生联系的女士,去过和平的生活了。
能产生联系的人可以慢慢找,但是,做违法事业,猪队友是致命的。
如果白璃还是过去唯唯诺诺的状态,庭深倒是可以夸奖她一句,帮她树立信心。可白璃现在这个模样……
娇小的博美犬人看起来和数个小时前的她完全不同了。
她不再麻木,不再驼背低头,她双眼变得有神,她面上挂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样的白璃走在街上,她父母都认不出她是她。
而她唯一的改变,是失去了恐惧。二十分钟后。
遇袭后加速的地铁,抵达尖晶市车站。
整个车站已全面封锁,穿灰色制服的军方士兵和穿黑色风衣的审判官们急匆匆跑过站台。下车的乘客也被拘束在站台上,提着行李忐忑不安地聚在一起。
“下一个。”庭深打着哈欠喊道。
熟悉的熊人小心踏入用粉笔画在地上,半径一米的仪式阵。双眼蒙着绷带的仪式师盘腿坐在仪式阵的一端,面前点燃着一根火光明亮的蜡烛。
仪式阵中心摆着一枚指头大小的黄钻,熊人一靠近,它就放出多色的光彩,连带庭深面前的蜡烛火光也变成了白色。
“请和我一起念,”庭深的语气不带起伏道,“照耀大地深处的光明之龙啊。”
“照、照耀大地深处的光明之龙啊。”熊人开口就磕巴了一下。
“您也照耀XX的灵魂,这个XX填你的名字。”庭深继续说。
“您,您也照耀X……您也照耀蜜嘴·瑞赛斯的灵魂。”熊人羞红了脸,努力捋直舌头。
庭深面前的白色烛光染上了一点灰暗,熊人顿时紧张起来。
不过庭深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直接道:“压力太大,精神上无污染痕迹。出去吧,下一个。”
大大吐出一口气,熊人脚步轻松地走出仪式阵,他的旅伴,另一个熊人,脸上挂着和数分钟前他如出一辙的表情,圆圆耳朵笔直竖起,小心翼翼踏入仪式阵。
结束对全部乘客的检查,怀表上的时间早已超过标准下班时间。庭深将擦掉粉笔痕迹的拖把放进车站盥洗室,出门发现,那两个高大的熊人不知为何没有离开,反而在盥洗室门口等他。
身高一米七六的庭深,抬头和身高两米多的他们对视,“……”
没事,他才十八岁,庭深安慰自己,他还有可成长空间。
但种族差距恐怕没法抹平。
两个熊人完全不觉得自己走在路上就是对矮个子的攻击,其中一个上前,朝庭深伸出手。
庭深同他握手,熊人高兴地给自己和自己的兄弟做了自我介绍,说他们都是厨师,然后腼腆道:“没想到您竟然是几个礼拜前解决了苦艾公寓连环杀人事件的那位‘盲目之书’!真是感谢您救了我们兄弟的性命!我们没有什么好报答您的,十六层的默默熊餐厅是我们家的餐厅,请务必赏光,我们想亲自下厨招待您!”
十六层,富人区。
默默熊餐厅,即便是庭深也听说过的高级餐厅。
普通的主厨可没必要搭乘地铁往返于两个城市,与其说他们是厨师,不如说他们是餐厅老板。
庭深露出笑容,嘴里却说道:“抱歉,您也看到了,最近审判庭很忙……下次一定。”
熊人意识到庭深委婉的拒绝,露出遗憾的表情。他还想说点什么,庭深突然转头看向从他身后经过的另一名审判官,接着很惊喜地追了上去。
“掠风秘书!”
庭深一边喊,一边手搭上同事的肩膀,推着他一路小跑,离开两个熊人的视线。
从身后经过的一队士兵将两边隔开,庭深才放慢了脚步,手也从同事的肩膀上放下,问:“掠风秘书,今天的加班补贴怎么算?”
掠风·戈登是一名戈登犬人,换句话说,是金毛。
他有着一头灿金短发和垂下的毛茸茸犬耳,鼻梁高挺,脸部线条硬朗,无论在庭深穿越前的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都能称一声大帅哥。
现在这位大帅哥斜暼庭深,道:“加班补贴那几块钱可不够去十六层的餐厅吃一顿。”
“先说多少补贴。”庭深不让他偏离话题方向。
掠风秘书没好气瞪他,“我们尖晶市的审判庭怎么有你这种吝啬鬼……给你算五块,你还有三十公里范围通讯仪式的材料吗?有的话再陪我加一会儿班。”
“那要加上非战斗向辅助人员的外勤补贴和我的残疾补贴……”
“这种事你能不能去找会计?还有你的残疾补贴算在周薪里和加班无关!”
金毛大狗恼怒得耳朵都要竖起来,不过庭深虽然在话里和他拉扯,脚下却没有推脱,快步跟着他走到站台末端,跳下来到铁轨边。
双目覆盖绷带,但黑发审判官视野完全不受影响,跳下的时候还能分心去解开束缚在手提箱上的密书,将书捧在怀里。
和庭深小臂一样长的硬装书在没有人翻阅的情况下自己打开,翻到某张已经画好的仪式阵上,庭深边跑边阅读仪式阵旁边的笔记,同时问:
“传音仪式的目标是?还有,审判长怎么了?”
“嗯……”
“你是审判长的秘书,肯定是为了他才过来的。我有汇报我在地铁上遇到了审判长,我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出什么事了?”
还在犹豫中,就被比自己年轻很多的同事语气平板地抢白,掠风秘书总有自己跟不上时代的错觉。
但他已经点名了庭深参加任务,没有什么可反悔,迟疑了一下便直接道:“现在无法联络到审判长,可他必须按时抵达一个地方,再不回来就要迟了。”
话音落,奔跑在铁轨上的他们远远听到一声枪响。
两人立即加快了速度,掠风秘书从背后解下了盾牌,人护在庭深前面。
庭深则举起之前用过的那枚黄钻,念道:“光明!”
黄钻是指向光明之龙的宝石,庭深曾经多次用这枚黄钻当光明之龙领域仪式的核心,此刻念出特定关键词,黄钻内部积累的力量顿时释放,温暖的光将黑暗的地道照得通亮。
光亮的边缘,一道影子像是头发遇到了火,快速缩回黑暗里。
“破邪斩!”掠风秘书暴喝。
金毛大帅哥反手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砰地就朝影子缩回去的方向开了一枪。
“……”不管看过几次,庭深都对这个世界喊着破邪斩然后开枪的行为无言以对。
附上破邪能力的子弹激起黑暗中生物们的愤怒,虽然它们依然不敢进入光亮的范围,却不妨碍它们远远发动攻击。
十几枚石子嗖嗖飞来,每一颗上都挂着脏绿色的可疑液体。掠风秘书抬起盾将这些石子统统挡下,却不想下一秒破空声来自身后。
“庭深!”他大声提醒,蹲在他身后打开了牛皮箱翻找的庭深默不作声,先抖开了一面白布。
白布上同样是画好的仪式阵,庭深抬手往白布里撒了一把铁屑。
“我以我的名义向您祈祷,矛盾双生,守护是对抗破坏的正当行为……高级力场偏斜!”
白布上的仪式阵带着铁屑一起消失,庭深挥动白布,飞来的石子像是打在了无形的盾牌上,偏转飞向另一个方向。
倒是掠风秘书疑惑了一秒,挡挡毒石子而已,要用到高级力场?
庭深再次挥动白布,这回和不知何时从上方垂落的一条树根对抽了一下,力场将树根抽了回去。
掠风秘书用他的破邪斩向树根啪啪开枪,树根诡异地鲜血直流,抽下来的力道更大了。
他立刻向庭深跨出一步,将盾牌高举,迎上树根。
黑暗中的敌人顿时找到机会,更多的石子射了过来。
庭深扬起白布,下一秒却停下的动作。
他看到黑暗中有红光闪过,然后少说几十根红色光束从远处疾射而来,于惨叫里穿透黑暗中生物们的要害,还打掉了敌人已经丢出来的石子。
衣物和耳翼不可避免沾染点点血迹的灰翠·多弗尔走进亮光中,左手松开那把叫“巨灵喷嚏”的附魔霰弹枪,另一只手已经从身后十来把枪械中抽出了“妖精之怒”。
那是一把大口径的左轮。
只是一击,和掠风秘书不太起效的破邪斩不一样,中了这一枪的树根直接爆开,四散的碎末无风自燃,变成飘落的点点火光。
看到上司的掠风秘书放松下来,随后又警觉地竖起尾巴。
“这是盘根女妖为逃命自断的一小节树根……盘根女妖可是非常少见的怪物,为什么会出现在城市附近?”
“她的本体刚才被我杀死,逃跑的树根急于补充,刚好遇到了你们。”上司解释,又道,“不止来了盘根女妖,还有一只腐行者。”
“什么!这都是很强大的怪物!”掠风秘书震惊,“审判长您没事吧!”
“这种话是不是该问遇到审判长的怪物?”庭深小声说。
“闭嘴,审判长当然威武不凡。”掠风秘书说,然后压低了声音,踌躇道,“为什么……难道消息走漏了?”
感觉不是自己应该知道的事,庭深装作没听见,问上司:“审判长,需要治疗吗?”
“……不用担心,我没受伤。”本来很严肃的上司闻言一笑。
笑完,上司思考了一会儿,转头对掠风秘书道:“帮我搜集四个礼拜以来,所有和银月少女以及畸变教派相关的事件。”
“是。”掠风秘书应道。
畸变教派是信仰银月少女的邪教,盘根女妖和腐行者全是银月少女领域下的怪物,兽化人更是信仰银月少女的邪教徒才能转的职业。说这次袭击与畸变教派无关,恐怕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庭深又想起自己在地铁上做的那个梦。
幸好那只是梦。
“然后,嗯,”上司想起还在执行中的任务,“庭深,你过来是帮忙布置通讯仪式的吧?联络通讯科主任,帮我说‘物件完好’就行……等等,现在几点?”
掠风秘书:“啊!”
庭深掏出怀表,低头一看,冷静回答:“十九点四十八分。”
掠风秘书:“审判长,要到最后的时间了!”
上司先生跑起来,虽然板着脸,但庭深还是看出了他隐藏在礼貌表情下的崩溃,全然不像才独自一人解决了两只同位阶怪物的强者。
要不是瞬移护符移动不了那么远,他也没有那么多瞬移护符,庭深的这位上司高低要氪上几十枚护符直接抵达目的地。
接下来一阵兵荒马乱,总之,他们到底在规定时间内返回了尖晶市的审判庭总所。
不是秘密任务参与者的庭深,和上司两人分开,独自去了休息室的盥洗室,冲了个澡洗掉沾染的腐血和尘土。
然后他找到会计,登记了这次外勤消耗掉的仪式用物,申请新材料,并向会计说明,掠风秘书许诺他今天的加班补贴五块,除此之外还有外勤补贴和残疾人补贴。
虽然才认识九个礼拜,却已经和庭深混熟的会计,佩服地朝他竖起大拇指。
找后勤借了一辆小推车,将从方钠市带回的大包小包堆在车上,终于下班的庭深正要回家,又一次在电梯门口碰到了上司。
“你也下班了?”换了一身便装,穿着黑衬衫外搭白色风衣的上司一边等电梯,一边低头看文件。他听到庭深的脚步,抬头朝庭深笑笑,笑容中带着放松,问,“已经是这个时间,还没吃过饭吧?我来请客好了。”
“我会点很多打包带走哦。”庭深说。
“当然是能让你打包的地方。”上司应允。
电梯门打开,两人登上,上司站在庭深身边,翻开手上的文件。
片刻,他唔了一声。
庭深向他投去疑惑目光,发现上司表情十分惊奇。
“我在看最近发生的银月少女相关案件,”上司和庭深解释,“就在一个多小时前,铁榴市一个犬人邪教徒在献祭时,被他遭遇长期家暴的妻子反杀,真是难得一见的案件啊。”
庭深:“是啊。”
庭深:“嗯?”
这个案件描述,怎么有点耳熟?
也不能说失去,情绪当然还存在着,只是无法被她感知。
所以她能通过接触,将自己的恐惧注入被接触者的心灵。
庭深实在没想到,他之前在梦里胡搞一通,直接赋予了白璃一个“情绪异常”buff,和一个可以称为“恐惧之触”的法术,让白璃拥有了魔力,成为了半个职业者。
这不是普通的邪恶存在能做到的事,只有神才能赋予人超凡职业,不管是六柱神,还是邪神。
难道他真的是邪神?
什么时候当上的?他怎么不知道?
如果他真的是邪神,他平时举行仪式,为何不会干扰仪式结果?
一个又一个问题自庭深脑中冒出,但这不是思索的时间。
他没有回答白璃,只提醒:“审判官要回来了。”
白璃同样听到了脚步声,而袭击她的鼠人还在僵直,无法动作,连他操纵的藤蔓怪也不知所措。
白璃从容不迫地发出一声尖叫,下一秒女审判官一脚踹开病房门。
她看到背对她的邪教徒用藤蔓怪控制住白璃的手脚,还有邪恶亵渎的花朵在乱晃,顿时怒不可遏。
“破邪斩!!!”
暴喝的女审判官直接对着邪教徒打空弹匣。
血和脑浆喷到白璃身上,她两眼一闭,假装晕过去。
“我主,我主!”闭上眼的她在心中狂热呼喊,“您再一次拯救了我……求求您了,让您卑微可怜的信徒知晓,我该为您献上什么?我要做什么取悦您?”
“爷爷好。”它甜甜地咩。
阿撒托斯其实并不明白“爷爷”是什么样的亲缘关系。
但不妨碍祂发现,莎布的孩子,与它母亲一样非常亲近自己。
仔细看的话,小家伙的确是一只有些过于肥美的小白羊。
只是莎布是黑色的,怎么这小家伙是白色的?生病了?白化病?
哦,可怜的小宝宝。
心疼之下,立刻激动地问:“哦爷爷的乖宝宝,你叫什么名字?”
犹格正想说,还没有正式给孩子取名字呢,因为小白羊还没有获得它命中注定的神格,要等之后,才能用那个名字。
succubus——现在,这只是一个不会被应答的真名。
祂们暂时只用昵称叫小白羊。
就听怀里的小宝贝,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叫姚丽荣。”
第 122 章 第 122 章
“丰绅和卓。”庭深正儿八经地叫男人的名字,“老实说我有点儿烦和你打哑谜了,这样挺没意思的。”
说着,小孔雀站起来,跳到椅背上,稳稳站立,恰好和坐得挺拔的男人高度一致:“是你非要养我,我才当你的鸟的,你一直神神秘秘的不讲你自己的事情,我怎么能完全信任你呢?”
“单身姨和精英男死得那么蹊跷,我又不是傻,你喂我几顿鸟饲料就完全相信你——什么时候你才会正视,我首先是人,其次才是能变成绿孔雀的妖精呢?”
庭深不想和没有记忆的黄色代码提小白羊。
就像当初,亚弗戈蒙讲什么克苏鲁神话,把他讲得一头雾水到现在也没理清楚一样,他是可以原封不动地讲给丰绅和卓听,可丰绅和卓会信吗?
小美结结巴巴道:“要不还是报警吧,这事儿得问问国家……”
她显然忘了,手机在这里是没有信号的。这并不是普通的地铁。
所谓普通,是和庭深十五岁前所在世界的地铁做比较。那时他所知的地铁是大城市里广受欢迎的公共交通工具,挤满了工薪阶级的社畜,上下课的学生,带着孩子的老人……明显可以看出,地铁的乘客都是普通市民。
但这个世界的地铁不一样,作为唯一连通城市与城市的交通工具,比起运载人类,它更多承担运载货物的职责。少数可以搭乘地铁的,是拿到通行证的大商人,派遣中的官方人员,以及防备黑暗中怪物袭击的审判官小队。
庭深也是一名审判官,不过他今天的工作不是在地铁上巡逻。
他正在出差返程中,因为在三个礼拜的行动中获得表彰,隔壁方钠市的审判庭下辖学校,邀请他去做一次演讲,演讲主题是《仪式师如何在前线战斗中进行自我保护》。他们给差旅费给的很大方,庭深毫不犹豫答应了,来回还带了特产倒卖,可以说小赚一笔。
这本是很值得高兴的事,却没想到,他会在返程的地铁上,碰到顶头上司。
尖晶市审判庭的审判长,矛盾双生的人间使徒,“炽冷双枪”灰翠·多弗尔。
审判庭并没有规定审判官不许做生意,但成为审判官即意味社会地位的提升,工资与福利足够审判官全家一起当体面人了。
既然是体面人,那在没什么平民的地铁上,自然应该维持良好的仪态,而不是一点也不体面地肩背手提大包小包,上车时还不小心掉了一包,滚到上司脚边。
当时庭深和上司对视,比他高一个头的上司穿着白西装三件套,还外罩了一件白色大衣,纤尘不染得仿佛摆在教堂供人膜拜的石膏雕塑。而庭深,他若非穿着审判官制服,那简直像是在逃难,完全不应该和上司出现在同一幅画面里。
但上司弯腰捡起他滚地沾灰的小包,还向庭深伸出了手。
“来,你手上那些给我。”
“审判长……您知道,我搬得动。”
“仪式师在战斗中,必须保证一只手不离开他的密书,这是你在演讲上说的吧?地铁站太靠近穹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要做好战斗的准备才行。”
庭深当时有些惊讶。
别误会,他并不惊讶上司想帮他分担行李,虽然调到尖晶市审判庭总所才九个礼拜,但九个礼拜的时间已足够他了解,这位只比他大七岁的顶头上司,是怎样一位看到别人需要帮助就上前的老好人。
庭深惊讶的是,上司从哪里知道他的演讲内容?
他没有在学校大堂里看到上司啊?
更奇怪的是,本该坐镇尖晶市的上司,竟然出现在方钠市地铁站。
秘密任务?算了,反正不该是庭深应该问的。
总之,上司帮庭深拿了一部分行李,送到庭深的车厢。之后上司马不停蹄去地铁上的审查官小队视察,还拒绝了庭深的跟随请求,表示仪式师作为辅助职业应该好好休息。
自己卷的同时拒绝下属加班,真是位好上司。尖晶市审判庭总所良好的工作氛围,有这位顶头上司一半的功劳。
心里大声夸奖的庭深确实很累,他独自在车厢坐了一会儿,竟然直接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庭深醒来后,发现上司就坐在对面。
短发与耳翼皆雪白,眼眸粉红的多弗尔鸟人收回凝望窗外的目光,因表情太过严肃而略显霜冷的面容,刹那绽开浅浅笑颜,对庭深道:“时间刚好,我们快到尖晶市了。”
庭深睡着前,车厢里灯光明亮。也不知这位上司什么时候来到的这间车厢,因为发现庭深睡着,他将灯光改做昏黄的夜灯。
现在,这盏小小夜灯的光打在上司的侧颜,衬得这个本就眉目柔和的男人温柔得不可思议。
多弗尔鸟人都这样吗?毕竟是白鸽,又圣洁又温柔。
庭深试图套用穿越前那个世界的刻板印象,揉了揉脸起身坐正,道:
“您辛苦了,不累吗?”
“我这样的高级职业者在体力上远超普通人,本就该多承担一些工作吧。”上司说。
“嗯,”庭深点点头,直接道,“您既然没说不累,那就是累了。”
上司闻言眨了眨眼。
他好像思考了一下该如何回答,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我不累”,只竖起手指在唇前。
“庭深,”上司笑道,“这话不要在别人面前说。”
“因为公众需要一个不知疲惫,精力充沛的审判长?”
“他们需要安全感,而我能给他们安全感,这并没有什么。既然我能做到,我当然应该去做。”
上司说得很真诚,但庭深闻言想叹气。
审判庭不在尖晶市《劳动法》的管理范围内,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但深究原因,本质是这个世界与和平毫不相关。既然邪教徒与怪物不执行最长工作时间规定,与他们战斗的审判庭当然也不会执行。
庭深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到站还有半个多小时,您可以小憩一会儿,我来帮您警戒吧。”他抬起头说。
“我现在不能睡。”上司垂下目光,有些为难。
果然有秘密任务,必须保持警惕?庭深猜测。
“没事,”上司又抬起眼,他看着庭深的时候总是笑着,“每次和你说话都很放松,我们可以继续聊聊吗?”
你作为上司都这么说了,不然呢?
庭深是零零后不错,但他不打算整顿职场。
“聊什么?”
“嗯……刚才睡得好吗?”
“说实话,不太好。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上司闻言挑眉,他并没有询问庭深梦的详细内容,只道:“有时候银月少女的力量会入侵凡人的梦境,我想我不需要警告你,祂是多么强大的邪神……如果你真觉得这个梦不太对,这几天务必小心,要不然,先在总所的休息室住两天?总所提供的防护还是很强的。”
嗯,这个梦,好像确实和银月少女有关。
梦里那个献祭仪式阵清晰得像是画在了庭深的脑沟里。
当然,他作为仪式师,背过上百个效果不同的仪式阵,早就对各种乱七八糟的图案总结出一套自己的记忆方法,一眼记图在他这里不是难事。
而银月少女的兽化仪式,本就是很常见的一种邪教献祭仪式。只算这参加工作的半年,庭深就查办过五场同样的献祭,整个仪式阵他闭眼都很画出来。
问题在于,梦里的仪式阵,未免太清晰了。
包括那个博美犬人和她的丈夫,庭深此刻仍然记得他们的面容,还能吐槽一句,博美犬和大丹犬在一起实在太不匹配。
庭深拿起他的密书翻开。
密书是仪式师的知识副本,有些仪式的代价是和仪式相关的知识,进行完仪式相关知识就会直接从仪式师大脑清空,这个时候就需要重新记忆。
同时,还有许多有毒的知识。这种知识强行去记会造成精神灵魂上的污染,使用时必须放空大脑,保证朗读时知识从光滑的大脑皮层上溜过去,不在脑中留下一点痕迹。
密书的作用不止这两种,比如现在,庭深从密书上撕下一张画好仪式阵的纸,用打火机点燃,默念祷词。
祷词念完,漂浮的摇曳火焰颜色纯正,可以得出“精神色相清澈”的检查结果。
庭深合上密书,道:“好像只是单纯的梦。”
上司高兴地替他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不过,也不要放松——”
咚!
什么砸在车顶上的声音。
小小的车厢里两人静默,片刻——
咚咚咚咚!
庭深的上司已经站起,红光在他身周闪烁,手枪、霰弹枪、狙击枪……一把又一把枪械从其中浮现,跟随在他身侧。
庭深不需要询问,从上司的态度就能看出,这动静绝不会是地道上方的石头掉下来砸了车。
“我去照看普通人。”庭深说,一手拿着密书,一手提起一个牛皮箱。
上司朝他点点头,转眼就从车厢中消失了。
瞬移护符,真有钱。
庭深想,在刺耳警报声里,提起箱子开门来到走道上。
这节分成数个独立房间的高级车厢,除了他们外还有七八名乘客。这些乘客动作或快或慢,全在警报声里打开了车厢门上的小孔,直接从里面架出了枪。
毫无疑问,敢来往于城市之间的人,讲究的就是一个武德充沛。如果摸上地铁的是瘦小的食尸鬼一类,都不需要审判官小队出手,乘客们可以直接乱枪将怪物打下去。
但失去理智的食尸鬼没有那个速度袭击行驶的地铁,今天的敌人是——
咚!
车顶上又是一声巨响,听声辨位的庭深直接奔到一个车厢前,砰地拉开车厢门。
这间车厢里的乘客是两个高大熊人,他们端着步枪对着车窗外射击。车窗已被打碎,只见覆盖黑毛的巨大爪子攀在玻璃破碎的边缘,爪子后面,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拳头大眼睛,充满恶意地透过车窗往内窥视。
是兽化人。
在兽化之前,他应该是一个鼠人。
所有兽化人都和银月少女有关,庭深觉得今天这位邪神出场实在太多。
步枪射出的子弹打在兽化鼠人身上,兽化鼠人流了点血就愈合了。凶恶的敌人看起来甚至没感到什么痛苦,另一只爪子也攀上车窗边缘,肌肉鼓起,冒出热气,打算将这碍事的钢板撕开。
两个熊人惊恐地后退,在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开枪的时候,车厢门口响起一道冷静的声音。
“让开。”
熊人们本能听从了命令,两个高大的身躯一左一右贴在了车厢的墙壁上。没了阻挡,兽化鼠人直接看到了站在车厢门口的庭深,和他身上那件装饰鲜红肩章的黑色风衣。
一个审判官。
这个年轻的审判官一头凌乱的及肩黑发,黑发下双眼覆盖白绷带,仿佛盲人,只露出苍白的嘴唇和下巴。他胸前挂着数枚宝石吊坠,左手臂弯抱着一本巨大的硬装书,脚边上是打开的牛皮箱。
密书……一个来不及画仪式阵,也没有其他职业者保护的脆弱仪式师。
虽然奇怪为何无法从气味与外形上分辨出这个审判官的种族,但那不是什么大事。
兽化鼠人发出嗤笑,车厢钢板在他的巨力下扭动,已经扯开了一条缝。
更多可活动空间让兽化鼠人将整只长满了刚毛的手臂挤进来,他挥动爪子向门口的审判官抓去,却没想到,脆弱的审判官反而迎着他的爪子上前。
庭深的黑色风衣内侧,一个提前画好了的仪式阵陡然闪光。
他右手打了个响指,从牛皮箱里拿出的小玻璃瓶破碎,里面圣化过的酒精直接消失。
一团炽白的火猛地将兽化鼠人包裹,兽化鼠人在火中惨叫,从奔驰的地铁上掉了下去。
这他爹的已经上升到国运了,这已经不是什么僵尸杀人事件了!
大清亡了!
就算是写小说也绝不能搞复辟这种歪屁股的事情!
小美手哆嗦得厉害,半天按不下键盘。
这时,今晚的第三道闪电来了。
小美余光看见,楼下,水里有什么东西在游。
咦?和之前的颜色不一样了。
第 123 章 第 123 章
丰绅和卓还小的时候,曾有一次误闯了坤宁宫,那时里面正在进行萨满祭祀。
他一向受宠,皇帝并没有责怪他,只是叫贴身宫女把他带下去。
为首的萨满却绕着丰绅和卓转了几圈,直言他以后必定是个满手鲜血的。
多的,他却不肯再说。
满手鲜血——字面意思不是什么好兆头。
贵妃当时就吓得跪下了。
皇帝脸色未变,当日的夕祭照常进行。只是翌日一早,就将城外菩提观的道长请了过来,为丰绅和卓观命。
【检测到个体已经庭醒,意识接入中……环境辨析中……任务背景传输中……】
【19117号任务世界已接入,任务评级d,难度低级。】
【祝您任务愉快。】
庭深眨了眨眼睛,撑起自己的身子。
窗下的少年有着白皙到几近透明的皮肤,在日光下像是可以透过光芒。唇色浅淡的几近苍白,但是那一双瞳孔却是幽深的黑色,看着像是镶嵌在眼眶之中的两颗黑色的宝石。
少年的眉目清淡,有如浓墨重彩的水墨画,带着某种缥缈的美感。但是在他的右眼眼角却有着一颗小小的泪痣,瞬间为这两色的画卷带来了剧烈的冲击,变成了惊心动魄的媚色。
庭深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蹙着眉接受这个世界里面的信息。许久,他放下手来,从那色泽寡淡的唇中溢出了一声叹息。
庭深是系统空间下属的任务者,在生前曾经同系统空间签订了契约:将于死亡之后清洗掉自己活着时所有的记忆,转而成为系统手下的一把刀,在无数的世界中穿梭,完成系统布置下来的任务。
这个世界的任务评级只有d,是庭深的系统帮他申请的用来度假的世界,几乎可以说是没有难度。
而庭深之前叹气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原主实在是……太凄惨了点。
年少成名,十二岁的时候就创作出来了举世皆惊、拍出了不可置信的天价的画作,甚至是被负有盛名的长者收为了自己的弟子;但是在那之后,原主便像是江郎才尽了一般,整整七年,都再也没有做出任何的成绩来。
他曾经被捧的有多高,那么现在就跌入泥潭,被践踏的有多狠。
昔日的天之骄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区别对待,但是无论他如何努力,他的画里面都缺少了那一种动人的神韵。
就好像是……他所有的灵气,全部都被十二岁那年的那一副画作吸走了一样。
最终,他在自己十九岁生日的这一天,误信了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书籍上的记载,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以鲜血作画,想要祈求神明的垂怜。
至于结果么……
这世间从来都不存在神明,便是有,也绝对称不上仁慈。【庭深】这样做除了葬送自己还无比年轻的生命之外,根本影响不到任何人。
而正是因为他的身死,也才有了作为任务者的庭深的到来。
“系统,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
庭深理清了自己所顶替的身份的大概情况之后,开口询问。
【毕竟是给你的度假任务嘛,所以很轻松的!】
【你只要完成那孩子的遗愿,重新成为在全世界上面都赫赫有名的大画家,就算是任务完成。名气越大,任务完成度就越高。如果足以达到有如达芬奇、梵高、毕加索那样的名垂千古的程度的话,还可以触发隐藏奖励。】
庭深眉头一动。
“那还当真是……不难。”
至少,握着笔画画,可比庭深以前接到过的诸如拯救世界啊、一统天下啊、末世基建啊什么的要轻松的多。
不愧是度假任务。
庭深翻身打算下床,然而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失血过多的的缘故,所以他在最开始居然没有能够站稳,还踉跄了几下。
庭深扶着墙来到了窗边,在画架前坐下。
画架上面还留有原主死前最后创作的作品,然而却缺少了最后的收尾。用红色与黑色的色块涂抹出来的天空,混乱不堪、线条凌乱的大地与更远处的残垣断壁,仅仅是这样看着都会觉得疯狂和绝望扑面而来。
一旁的颜料盘里面残留着红的令人心惊的色彩,是原主用自己的鲜血调和出来的颜色。
“他的画都这样了,为什么没有人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庭深觉得很不可思议。
“就这画里面传递出来的精神状态,即便是没有那愚蠢到可笑的以鲜血作画的操作,他迟早也会自杀的。”
【可能人们认为这是一种绘画风格?】
系统猜测着。
庭深凝视着那副画,还没有想好要怎样将其完成,他身后的房间门却被人粗暴的推开了。
“庭深!”
来人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即便庭深认不出来,光是看料子都可以猜测到肯定是价格不菲。
然而与那一身华贵的行头比起来,对方的语气不善,眼底是深深的不屑鄙夷,还有几分讥讽嘲弄的色彩。
“老师让我来看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朝过走了几步,一眼就看见了庭深面前画架上的画。
从男人的口中顿时发出了一声嗤笑。
“哈!这一次的绘画大赛,你就打算用这种东西交上去?!别丢老师的人了!这种东西,在第一轮的时候就会被刷下来!”
“庭深,如果你还识相的话,不如趁早自己收拾东西滚人,也好做个面上的周全!”
庭深微微的皱眉,迅速的理了一下自己和对方之间的关系。
眼前的男人是他的师兄,比庭深大了整整二十岁的加利尔。而他口中的绘画大赛,是一场世界级别的绘画大赛,名为tgp(the global painting)。
大赛每四年举办一次,届时将会引来全世界的瞩目。
原身之所以能够一举成名,就是因为他在十二岁那年参加了第七十四届的tgp并且夺得了亚军,进而闯入了世人的眼。
只是自那之后,原身便沉寂了。三年前第七十五届的tgp大赛,他甚至只是勉强是搏了一个小组赛出围便惨遭淘汰。
而现在,距离下一届的tgp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所有想要参加的人也都应该准备起来自己的画作投递。
庭深面前的这一副未完成的画作,就是原身在老师的吩咐下准备的参赛品。只是还不等进行最后的收尾,原身就已经身亡,转而由庭深接手了这一具身体以及剩下的烂摊子。
庭深回过头去,平静的同加利尔对视。
加利尔只觉得自己呼吸一窒,小师弟的那一双黑的过分的眼睛这样看着他,不知为何却给加利尔带来了一种难以言状的恐怖感。
就好像是那是什么可怕的非人的生物,正在借着人类的皮囊不含感情的打量着自己一般。
“看什么看!”
加利尔冲了上来,一把扇在了庭深的脸上,像是为了借此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庭深脸上逐渐浮现出来的红肿的指印,因为这种高高在上的错觉而生出来了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他一直都不喜欢庭深。
别看加利尔现在痛斥庭深,似乎是十分的了不起的样子,但是庭深如今即便是再落魄,至少他曾经也辉煌过。
然而加利尔么……可就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平平无奇。
尽管说庭深称他一声师兄,可是加利尔也并非是米根大师正儿八经收下来的弟子。他实际上算起来只是米根大师的侄子,却可以一直以来都厚着脸皮,以米根大师的弟子的身份自称。
对于庭深这样的天之骄子,加利尔嫉妒的发疯。所以当庭深这样的天才一朝陨落的时候,他才会比其他的任何人都要更加的兴奋于打压庭深这件事情。
就好像是……只要这样做了,那么庭深这样的曾经的天之骄子也不过是落得同他一般的境地,甚至是连他都不如。
这世上,难道还有比看那高居云端之上的神才陨落更加刺激的事情吗?
没有!
[……系统。]庭深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痛感,眯起了眼睛,[我可以搞死这货吗?]
【啊啊啊啊宿主你给我住手!不可以!随便你之后怎么对付但是别死人!别死人!这只是个度假世界禁止杀戮的!】
听了系统的话,庭深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
行吧,这个仇他先记下来了。
加利尔可不知道庭深都在想些什么。他看到了庭深叹气的动作,顿时便是一声冷哼。
“看我干什么?”他语含讥讽,“垃圾就是垃圾!”
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说画,还是在说庭深这个人。
庭深淡淡的看他一眼,不做理会,只是转过头去,看那一副和自己的主人一样被对方贬低了的画作。
少年拿过一旁的画具,蘸了调色盘上面那惊心动魄的红色,随后不带丝毫犹豫的在画卷上落了笔。
于是,在那压抑而又疯狂的废墟之上,便开出来了一朵花。
一朵颜色浓稠艳丽、夺人眼球的花。
然而再细细看去的话,便会惊骇的发现,这花却是从废墟之下的尸体上开出来的。
那是真正的……骨中花。是在皑皑白骨上开出来的极恶之花。
庭深搁下笔,后退了几步打量,唇角微勾。
随后,这自加利尔进入房间后,任凭对方如何辱骂都不曾出声的少年淡淡的问:“师兄觉得,现在这样呢?”
“它还是……在tgp的第一轮海选赛的时候,就会被刷下去的垃圾吗?”
“哈哈哈哈!”
还不等加利尔瞪着眼睛说些什么,从门口却是传来一阵开怀的大笑。一位头发眉毛俱已花白的老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正看着庭深的画,脸上都是满意的色彩。
“庭深你自谦了,就你这幅画,我不敢打包票说能得第几名,但是入围决赛绝对没有问题!”
加利尔的脸顿时就扭曲了起来。
不要小看了能够进入tgp的决赛的这个名额。虽然并不是说只要入围便可以获奖,但是那也同样是让无数人都趋之若鹜、艳羡不已的极高的荣誉了。
多少人穷极一生,也不一定能够摸到tgp决赛的门槛。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别看加利尔比庭深虚长了二十岁,但是他就没有入围过决赛。
即便教导他绘画的,是米根这样的在国际上都享有盛名的大师。
“老师。”
庭深朝着来人颔首行礼。
是的,这位老者就是庭深和加利尔的老师,米根大师。
米根大师看了看画架上那一副才刚刚被完成的画,又看了看庭深,在注意到后者脸上的指印时皱起眉来。
“庭深,你的脸……”
他的目光转向了房间里面另外一个人。
“是加利尔?”
老人家看上去像是只要从庭深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下一秒就可以让加利尔好看。
“没事,老师。”
庭深云淡风轻的回答。
“疯狗咬的。”
“……唉,你这孩子。”
看庭深不肯和自己说实话,米根大师只能气的跺了跺脚,转而说起来了别的话题。
“庭深,七年了。”
“昔日的神之子,可还能握笔?”
“我能。”
庭深仰起头来与老者对视。
十二岁的庭深一篇画作惊天下,被赞为“神之子”。那是荣誉,是肯定,是夸耀其画作有如神来之笔,远非俗世凡人所能够创作而出的神品。
后来庭深数年再无作品问世,世人皆叹神才陨落。可是米根大师现在看着庭深和他手边那白骨上的花,恍惚觉得自己又重新看见了当年在tgp大赛的决赛赛场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那么我就做主,将你这一幅画寄去参赛。”
庭深低下头,十分乖觉的模样。
“都听老师的。”
等到米根大师和加利尔全部从房间里面离开后,庭深才长出一口气,整个人“啪嗒”一下倒在了身后柔软的床铺上。
【宿主。】
系统好奇的冒了出来。
【你还会画画?我怎么不知道?】
他家宿主不是没有半点的艺术细胞、拉个小提琴都跟锯木头一样,唱首小星星都能跑调到北极洲去的吗?!
就算武器用的是颇具诗情画意的判官笔,也没有半分的潇洒飘逸,反而像是提枪握剑。
系统都可怜庭深的那支判官笔。
对于系统的这个不过脑子的问题,庭深表示了十二分的惊讶。
“什么?”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反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画画?”
系统就默默看着那边画架上面颜料都没干的那一张骨生花。
“啊,你说那个啊。”
“那也不是我画的——原主完成了大半,我只不过是添了一具白骨,一朵毒花。如果你想说什么意境的话,大概也只是因为我亲眼见过这样的情景,印象太深所以带出来了一些吧。”
系统跟庭深大眼瞪小眼,最后有些迟疑的试探。
【那你之后的画打算怎么办……?】
庭深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
“好问题。”他说,“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
“……”
“算了算了,先不考虑这种事情,睡觉!”
“滴答”。
“滴答”。
黑暗的空间里面,只能够听到水滴滴落的声音。除此之外,其他的一切全部都不甚明了,就好像是这里与世隔绝了一般。
只是如果更加仔细的去辨别的话,便会惊骇的发现,那并非是水滴的滴落,更是某种别的什么……从触手上面分泌出来的过多的黏液,滴滴答答的流了满地,简直是令人发指。
触手漫无目的的塞23满了这一整片黑暗的深渊,而在一片的漆黑之中,唯一的光源大概也就只有那些触手上面明明灭灭的闪烁着红色的光芒的血色眼球了。
而在触手的最中心,是被牢牢的包裹起来几乎有如封闭的球形的空间,在这一方的空间之中则是面色苍白的少年。
“咳、咳……”
庭深咳嗽了几声。
距离那一日他的计划和身份暴露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了,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时间的概念早就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让庭深甚至没有办法判断他被塔尔维斯困在这里究竟已经有多久。
这样的手段庭深并不感到陌生,他猜测塔尔维斯大概是想要借用这样的方式来摧毁自己的精神,然后在废墟之上重新建立起来由塔尔维斯一手操纵和控制的、符合他的要求的、能够让他感到满意的人格来。
如果换做是别的什么人的话,说不定塔尔维斯就当真是成功了。
因为,无论是黑暗的侵袭、时间的模糊概念,还是那些过分了的加诸于身体之上的侵蚀,全部都是能够像是罂粟一样去腐蚀和吞没人的精神与意志的、包裹着蜜糖的毒药。
来自旧日的支配者的低语是铁锥,俘虏了所有理智的侵蚀是糖块。
铁锥和糖块加在一起,便足以驯服这世上几乎所有的桀骜不驯的烈马。
——但也只是几乎。
“你怎么就这么不乖呢?”
塔尔维斯像是苦恼又像是夸赞的问着,伸出手来掐了一把庭深的脸。少年发出了一声闷哼,但是从碎发之中露出来的那一双眼却是亮的惊人,里面满是清明,没有丝毫的被影响到的样子。
“哈啊……”庭深断断续续的笑了起来,尽管如今是他身处劣势,但是语气却是不屑的,鄙夷的,丝毫不受影响的,“你想要我怎么乖?——别做梦了!”
他与塔尔维斯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到塔尔维斯可以清楚的看到庭深眼中那些翻涌的情绪。
少年的面上全部都是狠戾的神情。
“塔尔维斯!我若是有机会的话,定然会将你的头颅斩下,以报今日的屈辱!”
“呵……我就喜欢看你这一副嘴硬的样子。”
塔尔维斯冷笑起来。
“但是在那之前,你不是依旧是我的手下败将么?”
庭深对塔尔维斯的这种垃圾话不为所动,他阖上眼,不再同塔尔维斯有任何的对话又或者是眼神的接触,像是根本就不想要再和对方有连系一样。无论对方再“叭叭”的放什么阙词,庭深全部都当作自己没有听到。
这都过去多久了……系统呢?系统究竟什么时候才来?!
庭深闭上眼,沉沉的睡去。他的体力消耗的实在是太多,与触手的纠缠又花去了他太多的精力,的确是需要好好的休息来恢复精神。
而在一片的黑暗混沌之中,隐隐约约的,像是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并不是多么的清楚,微弱有如虫吟。
【宿主……宿主……】
【庭深!你醒醒庭深!再不醒来,你就真的没有办法从旧日的支配者的手中逃离了!】
【——任务者10700号!】
最后那一句话将庭深从沉眠之中猛的惊醒。他没有睁开眼睛,甚至是竭力的控制住自己的心跳,以免被那些监控着自己的触手察觉到任何不对的地方,进而报告给塔尔维斯。
[系统?]
庭深有些不可置信的问。
虽然的确是有在心里面抱怨过系统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他这个倒霉的宿主,也知道系统绝对不会放弃自己,但是当真的与系统重新联络上的这一瞬间,庭深依旧是感到了无比的惊喜。
【是我。抱歉宿主,稍微花了些时间和功夫才重新联络上你。】
系统的声音严肃起来。
【庭深,接下来我的每一句话,你都要仔细的记好。】
[你说。]
【这一次的度假世界,的确是来自于主系统的判断失误。没有人想过,只是这样的神秘度极低的末法世界,居然也会存在远古的旧日的支配者沉眠,并且还能够被再一次的唤醒……总而言之,你落到如今的局面,系统必须负绝大多数的责任。】
【主系统为此,专门向那一位与我们有着合作关系的创世的神明请求,对方答应出手相助一次,帮你脱离这一片空间。我也是因此,才能够暂且欺瞒了那一位外神的意识,与你这样的交谈。】
【但是!】
系统加重了自己的语调。
【因为这一位旧日的支配者,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外神,更是三柱神之一的犹格.索托斯的化身之一,所以对方真切的拥有着神明全部的权能——你之前之所以会与我断开联系,也是因为对方封锁了空间,将你关在了这特殊的领域之内。】
【庭深,我们尚不能确认这一位外神的权能究竟有什么,他又是否可以追着你离开此方世界,去往其他的无数空间之中去。请动创世神出手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一次便已经是极限。】
【因此……你要做好准备,日后或许会在别的地方再遇到犹格.索托斯的化身之一,也不一定。】
[他别的化身,难道也能记起来我吗?]
庭深微微的蹙了蹙眉。
【悖飧鑫颐且膊恢馈k潜暇故谴幽亲钗衩氐摹14迷兜木扇罩械隼吹纳衩鳎诤笫乐幸仓涣粲蟹浅on俚摹18谎云锏募窃睾痛担杂谒堑拇嬖冢呐率窃谙低持骺占涞氖菘庵幸裁挥卸嗝聪晗傅募窃亍!
【但是理论上来说,外神的化身之间彼此是不会共享记忆的,所以你也大可放心。】
系统这样宽慰道。
[那我还在这里等着干什么?陪他玩下去?]
庭深冷笑起来。
[系统,把这个世界的坐标给我记下来。]
【?】
系统虽然疑惑,但是还是按照庭深的吩咐行事了。但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
【宿主,你这是要?】
[我以后绕着这个世界走!!]
然而,虽然嘴上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庭深的内心却是另有想法。
这般的屈辱,日后终有一天……他会尽数讨还!
当然,这种事情就没必要让系统知道了。
【好,那么宿主,你准备一下,我们这就离开……】
谁知道,一个声音突兀的插入他们的对话之中。
“你想要离开去哪里?”
庭深猛的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塔尔维斯冰冷的脸,还有那一双双在黑暗中亮起的血瞳。
【你要去哪里?】
有无数的粗大的触手从无尽的深渊之中探了出来,顺着海水猛的窜了上去,将那个试图逃离的人影牢牢的缠住,然后向着深海拖去。
海面晃动着的天光分明已经近在咫尺,像是一伸手就能够抓住的光怪陆离的世界,但是无论怎么努力,却只能被那些触手拖拽向黑暗的深渊之中,根本无法碰触到。
直到最后,黑暗彻底的将身体包裹,原本冰冷的触手像是也有了些许的温度。无面的黑影从身后将这被拉入深渊的祭品牢牢的抱住了,手指摩挲着对方的手腕,带着暧昧与珍视的意味。
【你逃不掉的。】
【你是我的祭品。】
“……啊!”
庭深猛的睁开眼睛,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后背冷汗津津,衣服早就已经被打湿一片。
【宿主?】
这样的大动作也惊醒了同样休眠的系统。
“……没事,就做了个噩梦。”
庭深起身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点一点的小口的抿着。
他如今住的地方是米根大师的海滨别墅,只需要拉开窗帘,巨大的落地窗之外就是大海。
月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美的像是上帝执笔绘出的画卷。但是庭深看着翻涌的海浪,不知为何却又联想到之前那个梦,粗大的触手,无尽的暗渊,逃脱不掉的禁锢。
“那是……什么?”
其实青年大概的尺寸,他从那天的素胚就能精确加减出来了。
他只是装模作样地重新量。
昏暗的室内,过于近的距离,名正言顺的身体接触。
男人一低头,就能挡住所有的光线,他高大的身躯和投下来的影子把青年完完全全笼罩住。
庭深有一点不自在,他还没看透男人的打算。
就被要求展开身体,被皮尺非常贴身地测量。
“你知道的,我要送给你漂亮的衣服。”丰绅和卓淡淡道,“只是这样的测量还是会不精确。”
庭深抬眼看他,却被他的大手捂住双眼。
“这样吧,脱掉衣服好吗?我们毫无缝隙地测量。”
第 124 章 第 124 章
对于神来说,名字是非常重要的。
真名即是誓言。
被完整的、虔诚的、抱着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朝圣的信念,那么呼唤神的真名,神即刻降临。
尤其是对于克神来说,祂们的名字本身就是思维层面的禁忌,是呼唤时要承受理智必定崩盘后果的咒语。
念出祂们名字的那一刻,誓言兑现。
小白羊是地球本土神话“希伯来”的遗孤,是黑山羊好不容易才保全的孩子。
庭深向来都知道,自然界中有不少凶猛的猎食者往往都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将自己伪装起来,静静的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但是他却没有想过,在他人的精神海之中,也可以发生这样的事情。
就比如眼下,庭深只有在真切的被那伪装成花朵的触手吞下去的一刻,才意识到这是怎样一个完美的陷阱。
他不免在心底愤愤的想,难怪阿拉克涅对于精神攻击似乎并没有多少的应对与防御的经验,可那个家伙却又能够作为虫族之王一直顺顺利利的活到现在——这果然是有原因的。
毕竟,如果连自己这样的灵魂强度都会在阿拉克涅的面前折戟的话,那么以往那些针对于对方的精神攻击并没有办法真切地对这一位虫族之王造成什么伤害,也就是一件完全能够理解的事情了。
想必,是全部都被这诡异的触手给吞噬下去了吧。
而且说到触手……
庭深皱了皱眉。
因为上一个世界里面塔尔维斯的关系,庭深对于触手这种存在已经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恐惧。那与个人的精神状态无关,而完全是身体因为日积月累的经验而自发的留下的记忆。
庭深的精神体便被这一团触手包裹在了其中。
被包裹着的感觉并不是多么的好,那毕竟是与人类的认知相悖的存在。庭深蜷缩起来自己的身体,想要尽可能的避开与这些触手的解除,但是事实证明那只不过是庭深的一种不切实际的妄想罢了。
即便是庭深一直都在退让,但是那些触手却是得寸进尺的步步紧逼,一直到了最后,庭深已经退无可退,只能够与这些触手正面接触。
庭深一咬牙,精神力随着他的意志化作了手中锋锐的刀锋,雪亮的匕首在空中划过,带出来了一条的银光,这些逼至庭深面前的触手便被片成了一截一截的,从空中纷纷扬扬的洒落。
但是还不等庭深松口气,他就发现,那些被自己斩断的碎肢重新与他脚下、身周其他尚且完好的触手相融在了一起,仿佛是在嘲笑来自庭深的攻击实际上是没有半分的用处一样。
并且还不止这样。
或许是因为被庭深的攻击触怒了,这些触手开始不断的鼓动起来,让被包裹在其中的庭深几乎要站立不稳。
那些眼球一开始还在漫无目的的滚动着,但是,终于其中的木一个眼球与庭深的视线对上了。
这仿佛就是一个信号,不故事一瞬之间,所有的眼瞳全部都转动着朝着庭深这边望了过来,死死的盯着青年的一举一动。
这给了庭深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是他现在是不着寸缕的、祭坛上面任人宰割的羔羊,而那些盯着自己的眼睛便是一个一个的恶客,正在窃窃私语着要从那一个地方下刀、要怎么样才可以更好的享受他这一份难得的祭品大餐。
产生了这样的联想的庭深顿时便皱起眉来,苍白阴郁的青年唇角从他的口中溢出了一声冷笑。
“想要将我当作可以食用的牛羊,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庭深怡然不惧,抬起手来,没有丝毫的犹豫的就将那些让他看着生厌的触手连同其上的那些眼球一同从中斩断。
然而这一次相比起之前来,却是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变故。
“……可恶!”
事出反常必有妖,庭深的内心瞬间响起来了警铃,警报被拉到了最高——
然而那却已经迟了。
那些触手瘫软了下去,化作了一滩的黑紫色的液体,然后一点一点的染黑了庭深手中那纯白的刀刃。后者只觉的耳边响起来了无法听清也无从分辨的诡谧的低语,有无数的黑影从眼前闪过。
倏尔,这些黑影都淡了下去,就像是墨水滴到水中一样褪去了颜色,只留下来了一片茫茫的白。
这白色实在是太过于雪亮和刺眼,以至于会让直视其存在之人的眼中不自觉的淌下生理性的泪水来。
陌生的支配感席卷了庭深的精神,以那被染黑的纯白之刃为始,另外的某个存在的精神开始强势的侵入了庭深的精神之中,在这一片纯白的、尚且不曾被其他的任何存在所占领的原身土地上面插上了大旗,宣告着这里自此有了主人和归属。
庭深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系统瞅着庭深的脸色,当真是大气都不敢出。
无他,只因为庭深那一张看起来本就阴郁的会让人联想到各种荒诞的故事里面出现过的精怪的脸庞如今看上去又是黑了三分,让人更加的不敢靠近与搭话。
换个更加通俗易懂些的话来说的话,也就是——庭深现在的心情不好。
但是系统想,庭深的心情不好大概也是一件能够理解的事情,毕竟它昨天晚上可是亲眼见证了庭深是如何被对方戏耍的。
虽然说可能并没有对庭深造成什么实际上的身体上面的伤害,但是对于精神的影响 ……就算是系统 ,也不好打包票说自己真的就可以断定庭深精神无忧。
更何况之前那男子给出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作为囊括了诸多的世界的信息在手的系统,要说找不到关于对方的情报也说不过去不是?
触手、对于精神的可怕影响力、依托于大海而生、还有对方言语之中提及到的“太古的永生者”……桩桩件件,毫无疑问,全部都指向了克庭鲁的神话体系之中的、旧日的支配者。
因为其存在的邪异以及强大的力量又被人类尊称为“外神”。
本为旧日的、自外界而来的邪物,却能够以神//之名行走世间。
仅仅只是这一点,便多少能够窥探出对方拥有着怎样惊人的力量。
庭深固然是如今系统下豁的诸多任务者之中排行第一的存在,但是即便是如此,庭深也不敢打着包票说他就可以去和神明为敌了。
更不要说是如今的这种并非全盛的状态。
如果是全盛状态的话,庭深虽不说能够去和神明来个势均力敌,但是怎么想也不应该是眼下这么一个任人宰割的模样;可是只有三分之一实力的他……
大概就是去给别人送菜的吧。
一想到这个,庭深顿时就恼火了起来。
“系统。”
庭深的声音阴恻恻的。
“是谁和我保证,这是一个可以快快乐乐的度假的低等级世界的?”
现在外神都出来了你和我说是低等级?你怎么不去上天呢?
系统瑟瑟发抖,不敢说话,几乎都快要把自己团成了一团。
它能怎么办呢?它也很绝望啊! 毕竟这个度假世界是它给庭深挑选出来的,现在出现了这样的问题,被庭深怪到它的头上似乎也无可厚非。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系统大声逼逼。
【事情都已经成这个样子了,要不你看,我下个世界帮你小小的做个弊怎么样?】
系统苦不堪言。
毕竟庭深此前已经申请过,改变了在这个世界里面的个人数据——这种事情,每一个世界里面也只能发生一次,导致了即便是现在发现事情大条了,也没有办法和主系统打申请,让庭深能够恢复到全盛的状态。
那么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呢?
当然是系统。
现在系统只想抱着庭深的大腿,跪求他不要去主系统那边投诉自己。
不然它的年终奖就全没啦!
“庭深?”
塔维斯喊了他一声,在少年望过来的时候,有些担忧的问:“你还好吗?今天一整天看起来都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庭深敛下去的眉睫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不,没事。”
他这样说着。
*****
那些触手,还有那个男人——如果说在此之前还只是每天晚上都偷偷摸摸的找上庭深,只是在他沉睡的时候才动手动脚的话,那么现在对方就像是过了明路一样,对于自己的行为再不加以丝毫的掩饰。
而不打扰对方睡觉的偷偷摸摸和无所顾忌之下所采取的手段……自然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庭深都快没脾气了,而且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被缠上这件事情,当真是让庭深百思不得其解。
他分明记得自己不是运气那么差的人啊?
“嗯?”
男人的动作稍微的停顿了一下。
他伸出手来,黑色的指甲在庭深的手臂上滑过,就像是在描绘其下的什么东西一样。
而伴随着他手指的动作,从庭深那过分的苍白了的皮肤下面也浮现出来了红色的图案。像是文字,又像是拥有着特殊的含义的纹路。
“你看……这可真有趣。”
男人低笑着道。
“分明是你自己将我召请出来的,可是现在这样翻脸不认人,无辜而又可怜的样子,却是为哪般呢?”
“哈?”
庭深只觉得这指控来的莫名其妙,还有些强行扣锅的嫌疑。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曾经召唤过你……”
对于庭深来说,这简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记得了么……”
男人有些叹息着问,同时伸出手来,用指尖沿着庭深身上那些血红色的纹路一点一点的按了过去。
“你看,这分明就是最好的佐证。你把自己献祭给了我,以此来交换那些你想要的东西。”
那骨节分明的、宽大的手掌一点一点的上移,直到最后有些暧昧的抚摸着庭深的脸颊,低声的、带着笑意的轻语。
“信仰于我吧……臣服于我吧……无论是你想要的重新惊艳世人的画作,还是取之不尽的灵感,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作为我的信徒这些我全部都可以赋予给你……”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从遥远的深渊之中通过海水一层一层的传递上来的声音,又像是从古老的过去一路穿透了时间的轨迹,最终才终于是传到了庭深的耳中。
少年的眼神在那一瞬间都变的恍惚了起来,几乎就要在对方的引诱之下点头应是——
但是他的眼神之中却窜上来了片刻的清明,继而狠狠的一咬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从那种状态之中清醒了过来。
“神明还需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吗?”
庭深冷嘲热讽的问。
只是男人的脸皮极厚,根本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正好相反,他甚至还可以就庭深的这一个问题给出回答来。
“并非如此,只不过是你将自己献祭给我,从我这里交换走你想要的东西……仅此而已。”
“只是献祭的仪式看上去并没有完成,我现在在做的,不过是维护自己的权益、补全这仪式罢了。”
听起来很像是那么一回事,如果换个别的什么人来的话,说不定就被他给说服了。
但庭深的脸色却是不怎么好——不,说是不好都是轻了,那根本就是黑如锅底。
“……你难道不是艾迪召唤出来的吗?”
庭深对那一首黑色的星期五还记忆犹新。
“当然不是。”
旧日的支配者的声音冷漠。
“那种东西,我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不过只是诱导我现界的一层媒介而已……”
“真正召唤了我的人,可是你啊,小羊羔。”
庭深无力去和他争论那个刺耳的称呼,只觉得不少曾经被忽略的事情骤然在脑海中串了起来,其带来的可怕猜想简直让庭深整个人都如堕冰窟。
他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虽然说是作为任务者,接下来的必须完成的任务;但是他会顶替这个身份,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原主的死亡。
……而庭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看到的是怎么一副场景来着?
——手腕上深可见骨的伤痕,镜子和地板上面到处都是的血迹交汇而成的图案,诡异而又诡异。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庭深冷着脸想,合着这是之前的原主把旧日的支配者召唤出来了,但是自己也因此死于非命;而正巧顶上了这个身份的庭深本人,就阴差阳错的成为了神明看上的猎物。
“喂,系统。”庭深磨着牙道,“我申请把原主放在失信被执行人的名单里面,以后都不要接这个灵魂的任务了。”
他顿了一下,恶狠狠的补充了一句。
“即便是灵魂转世、也不要再接这个家伙的任务!”
他这次可真的是被对方给害惨了。
【呃,如果你坚持的话……】系统吞吞吐吐,【那也不是不行……】
【毕竟你是任务者之中排行第一的存在,多少也应该有点特权的。】
“而且他并不是什么能够对世界的节点产生巨大影响的存在,对吧。”
庭深冷哼一声。
“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即便是接受了我的请求,将他列入失信被执行名单里面,对系统空间的影响也没有多少。所以还不如顺水推舟,卖我这么一个人情。”
系统吭哧吭哧。
【看破不说破……虽然大家都知道但是还是别说出来了。】
“嗤。”
庭深扯出来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但是,既然已经确定自己是确确实实的没有办法摆脱掉这位旧日的支配者,庭深也只能打起精神来应付。
没关系,他安慰自己,他以往遇到的各种看着都绝望的场景难道还少吗?他哪一次不是完美的解决了?
这样一想的话,庭深瞬间便心平气和起来,甚至可以开始游刃有余的同那位至今都不曾得见真容的外神讲条件。
“说起来,您——”
“您是不是,在这岛上做了什么……?”
庭深艰难的问。
那位外神闻言,不知道是真的疑惑还是假的疑惑,轻笑了一声。
“你在说什么?”
男人带着磁性的喑哑嗓音在庭深耳边响起。
“……”
庭深总算是认识清楚了一件事情。
即便是因为强大的力量而有着“外神”这样的敬称,但是骨子里面,这些来自世界之外的邪物可不如人类所想的那样珍视自己“神”的头衔。
k们行事依旧是遵循着自己的那一番套路,无谓黑白,亦不辨正邪。
他终于是放弃了和对方继续兜圈子的打算,改打直球。
“我在这个岛上面,已经被困十天有余。”庭深道,“就算是救援队用爬的,也早就已经到了才对。”
“但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等到救援队的半点影子,这显然不正常。”
“那么我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就是,要么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可怕的、颠覆性的灾难,以至于根本就没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对我们展开救助;要么就是……”
他回过头去,毫不避讳的同旧日的支配者那一双暗红色的血瞳对视。
“……要么就是,您用了什么手段,以至于外界的人类根本没有办法发现这里。”
阴郁的少年勾了勾唇角,缓缓的露出来了一抹笑容。
“我是您的祭品,我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并且将其接受。”
“但是,也请我的主、我的父垂怜,让您的信徒可以完成他最后的愿望……可以么?”
“而在那之后……”
少年苍白的脸庞上一点一点的,逐渐露出来了一个阴柔迤逦的,有如罂粟花一样过分冶艳了的笑容来。
他朝着男人伸出双手,就像是毫无保留的向神明献上一切的无辜羔羊。
“好啊。”
旧日的支配者长久的凝望着他,最终点头,竟是答应了庭深的要求。
“那么……”
他喟叹着用目光描绘着庭深脸颊的轮廓,眼神幽邃,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你想要什么呢?”
庭深心头一动,脸上的笑容更盛。
“我所祈求的就像是在试图召唤您的时候那样,不曾改变过。”
少年一字一句,缓缓的道。
“我想要……重拾旧日的荣光,夺得没有拿到过的tgp的冠军奖牌,最后站在世界绘画的殿堂上,名垂千史,成为日后被传颂的大画家!”
“还真是贪心的人类啊。”
旧日的支配者感叹着。
“但是,看在你当真是讨我欢心的份上……”
“我同意。”
“我允诺。”
“我——承认。”
庭深心下一喜,但是面上却不露分毫。
“我当真是智计无双!”
他喜滋滋的同系统道。
“旧日的支配者原本就是在传闻中能够激发投身艺术之人灵感的神明,无论是聆听他们的声音,还是直视他们的面容……哪怕是只言片语的低吟浅唱,都能够让他们留下惊人的作品。”
“而现在,我得到了旧日的支配者的许诺……”
庭深冷笑了一声。
“就算只是区区一个度假任务,我也必然会达到95%以上的完成度!”
【……你还真是任务至上的人设不崩啊。】
系统目瞪口呆,但是转念想想这似乎也并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
毕竟,庭深不是向来都是这个样子么?就好像是他将自己为数不多的情感,全部都投身于了任务中一样。
所以,这个天赋并非最高、运道并非最好、最开始的时候力量也并非最强的人类,才可以凌驾于系统空间无数的任务者之上,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第一名”。
“那么现在。”
庭深问。
“您可以放我回去人类的世界了吗?”
这里是阿拉克涅的精神海,也就是说,在这一方世界里面出现的所有除了他之外的东西,都是由阿拉克涅的精神所幻化而成的。
而精神在某些方面,又与灵魂等同。庭深用自己的精神力凝聚出来了匕首,甚至是以之对阿拉克涅的精神具现化出来的触手进行攻击——在彼此相互接触的那一刻,岂不就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双方的灵魂的交融?
而在更加远古的某些时代里面,这种彼此之间褪去了所有伪装、灵魂毫无保留的接触的行为——
被称之为“神交”。
这个阶段很快就要过去,就像弟弟正在飞速进阶一样,他的境界也在飞速提升。
等到成为犼,那就不是阳痿的问题了。
只是转念一想,丰绅和卓并没有立即说出来。
活……哦不,是死了几百年,没有什么比耐心,还叫他学得更透彻了。
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故事要娓娓道来。
丰绅和卓一路从衣帽间里出来,抱着小鸟回到早上讲故事的沙发。
他把裹着外套,非但不困还精精神神时不时就要骂人的小鸟安置好,勤快地重新准备好了茶水和点心。
甚至从储物间里找到了一包能把人腮帮子超级加倍的风干牛肉,给眼神恨恨看起来随时准备变回孔雀叨他一口的青年磨牙。
这才施施然坐下。
“从哪里说起呢?”他回忆了一下,“就从我从棺材里爬出来说起吧。”
第 125 章 第 125 章
再次睁开眼睛,掀开漆黑一片的棺材板,坐起来,丰绅和卓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死了。
有道长批命,连先帝都深信不疑,还有自己几次在战场上险象环生,这些无一不印证了那句批命的真实性。
可他竟然这么年轻就死了。
胸口被射中,毒液迅速麻痹心脏的感觉是那么真实,丰绅和卓感受到了生命流逝。
那只破风而来的箭,令现场乱作一团。
倒下之前,他只来得及叫管家让弟弟一定完成封禅仪式。
九十九步都走了,不能在这一步失败。
闭上眼睛前,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乌云翻涌天色巨变,而一道金光从天空中落到弟弟的身上。
“我死多久了?”稍微醒了醒神,看着面前把他围成圈的道士们,丰绅和卓问。
什么是“神交”呢?
那是精神被支配,灵魂被侵占,远比这世间任何一种行为都要来的更加亲密的,灵魂层面的接触。
庭深的想法原本没有错,他的精神力在这个世界上理应是其他所有的生灵都无法比拟的强大存在,若是能够强行碾压过去的话,的确有可能从精神层面上击杀虫族之王阿拉克涅,而不必用自己的短板去与对方进行物理层面上的战斗。
只是庭深完全估算错了一点,那就是他根本没有料到在阿拉克涅的灵魂深处居然还潜藏着这样可怕的、诡异的存在。
有赖于情报不足造成的缺憾,那么翻车也就成为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宿主!宿主!——庭深!】
最终将庭深险之又险的从那一种濒临崩溃的、只能沦为对方精神控制之下的奴隶的边缘拉回来的还是系统。
这来自高纬度的机械产物花费了大力气,总算是将自己的声音穿透了那可以将精神彻底的吞没的灵魂之潮中,传到了庭深的耳中,唤醒了他片刻的清明。
庭深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钻心的疼痛让他终于获得了清醒。
抓住了这一丝微弱的机会,他不敢再停留在阿拉克涅的精神海之中,几乎是用飞一般的速度逃窜了出去。
“呼……呼……哈……”
外界的躯体之中,庭深猛然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从他的额头上面有冷汗一滴一滴的滑落。
而在庭深的对面,阿拉克涅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唇角是过分可恶了的笑容。
“你刚刚……是想要做什么?”
阿拉克涅问。
“虽然我知道你的本意并非如此,但是我不必须对你的行为做出夸赞——庭深,你可真是太棒了!”
阿拉克涅放声大笑,那一双血红色的眼瞳里面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那是十分舒适的、能够安抚我的精神的情绪,不得不说,自我诞生这么多年来,这是最让我感到愉悦的一次。你可以安抚那些狂躁的情绪,让我的精神海不再时时刻刻的翻涌,像是下一秒便会崩毁殆尽。”
“我改变主意了,庭深。”
阿拉克涅的个子原本就比庭深高了一个头有余,眼下他居高临险的看着庭迪,眸中是一种兴奋的、残忍的光芒,夹带着满满的志在必得。
“冒犯我、忤逆我、刺杀我……这些之中任何一个罪名,都足以让我将你就地处死,而人类却不敢对此有丝毫的怨言。”
“但是,当然,我现在不会这样做了。”
阿拉克涅看着庭深,就像是鬣狗在看着一块儿肥美的肉。
“做我的王妃吧。”
他朝着庭深伸出手来,是施恩的语气,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你怎么还不跪下来谢恩”的气场。
“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去试着学一学人类的喜好。我们将会共享广袤的星域与无上的地位,然后孕育出最强大的后代。”
他像是笃定了庭深没有办法对自己做出任何的伤害那样,毫不在意对方可能会有的攻击,大步流星的朝着庭深走了过来。
阿拉克涅伸出手,擦过了庭深耳边的碎发,“啪”的一下按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
人类青年顿时就被囚困在了身后冰冷的墙壁,与身前同样冰冷的属于虫族的胸膛中间。
之前的那一句话与其说是在征求庭深的意见,倒不如说是某种单方面的宣告。
这就是虫族之间的情爱,与其说是温情,倒不如说充满了征服与暴戾。
“这个眼神……”
阿拉克涅伸出一只手来,那有着锋锐的、略带弯曲的指甲的手指抚过了庭深的眼角,又点了点对方那一枚细小的泪痣。
“我不介意,我的王妃是一只会挥舞爪子的小豹子。”
阿拉克涅闷声发笑。
“毕竟我有足够征服你的能力。”
放屁!
庭深瞪着阿拉克涅,恶狠狠的磨着牙,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这个王八蛋。
这可当真是……自从他成为了任务者以来,受到过的最大的折辱!
要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逃走!
但是……
如果眼前的虫族之王并不能成为突破口的话,他又可以从哪一个方面另辟蹊径逃出生天呢?
庭深垂下头去,让略长的额发遮住了自己的双瞳,以此来掩盖那些在眼底流转的诸多算计。
会在阿拉克涅的面前折戟完全是一个意外,这个世界上想来并不是所有的存在都拥有能够匹敌他的精神力强度。
又或者,退一步来说的话,就算是自己没有办法用精神力胁迫其他的有智慧的生命服从,那么无生命的智能化机器呢?
庭深眼前骤然一亮。
他安静的一言不发,是状似乖巧的样子。阿拉克涅虽然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但是庭深的乖巧显然很是让她满意,所以便并没有深究下去。
于是庭深释放出去的精神力便得以顺利的入侵了这一艘星际飞船的主控系统。
在察觉到整艘飞船都已经被纳入了自己的掌控之中后,庭深抬起头来朝着阿拉克涅扯了扯嘴角,缓缓地露出来了一个笑容。
“……?”
这个笑来的委实是有些莫名其妙,让阿拉克涅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并没有因为庭深这难得的“示好”而放松警惕,虫族的本能正在疯狂地向他叫嚣着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即将发生。
而那危险的源头,便是自己面前这个看上去瘦瘦弱弱不堪一击的人类。
“等等,庭深,你想做什么?!”
阿拉克涅一边高声喝问,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庭深冲了过去,想要将对方制服。
但是这几秒的迟疑却已经足够庭深作为了。
他张开口,朝着阿拉克涅比了一个“砰”的口型。
而几乎是在庭深做出这一个口型的同时,这一艘飞船,也在宇宙的茫茫星空之中,轰然炸裂!
“庭深,你疯了!”
即便是阿拉克涅,也没有办法对于庭深做下的这件事情视若无睹——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是别的什么针对他的攻击,而是胆大包天的用精神力强行夺走了这一艘星际飞船的掌控权,并且毫不犹豫的操纵飞船自爆。
换一句话来说即是,他们除了要承受飞船自爆的那一刻可怕的冲击力之外,就算是侥幸的活了下来,之后也将会面临在没有星际飞船的庇佑之下飘荡在宇宙之中的险境。
无论是太空之中稀薄的氧气含量,还是那些在星际之中漫无目的的游荡的陨石碎块,亦或者是有可能遭遇到的小行星群,全部都是可以对没有飞船庇护的生命造成危害的存在。
“我没疯!”
庭深用舌尖抵着自己的上颚,看着阿拉克涅的时候眼底很是有几分的狠戾滑过。
“即便是被送出来,成为了将要‘嫁’给虫族的联姻品,但是我庭深也依旧是人类联军第一军团的统帅——是他们寄予了希望的,在那些黑暗的岁月里面站在前线、与你们虫族斗的你死我活的战神庭深!”
“既然已经是这样的境地了,那么我便是拼一把,如果能够让你这一位虫族之王于此陨落的话,岂不是更好!”
庭深眼眉微动,注意到阿拉克涅背后隐隐约约像是有什么即将展开来。
他几乎是立刻便意识到那是这一位虫族之王平日里收敛起来的翼翅,于是伸出手来,死死的抓住了阿拉克涅的手腕,根本不给他任何可能的逃离机会。
“喂。”
庭深朝着阿拉克涅勾了勾唇角,素来都是清冷而又阴郁的人类元帅这一刻露出来了一个有些过分明艳了的笑容,连带着他眼角的那一枚泪痣,似乎也带出了一种别样的魅惑来。
“别想跑。”
庭深冷哼着笑,只是眼眸深处却是全然的疯狂。
“和我一起同归于尽吧!”
庭深心底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没错,因为这个世界总归还是一个以科技为主的世界,所以庭深并没有办法使用任何的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不应该存在的、隶属于神秘侧的力量。
也就是说,在下定决心操纵飞船自爆的那一刻,庭深便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但是那无所谓,庭深想,只要能够将阿拉克涅拖住,不让这一位虫族之王有任何的从这一场爆炸之中逃离的机会,那么就算是两个人一起死在这一场爆炸之中,自己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而且这样……也多少能够让原主得到一些慰藉吧?
这一艘星船上面,除了庭深之外,剩下的全部都是虫族——其中还有不少的,在虫族内部也是身份背景都不低的高阶的虫族。无论连带着死了几个,于虫族而言都将是引起内部极大的动乱的大事。
虫族内乱,人类这边却在加紧发展,此消彼长,长远来看这毫无疑问,将会是对人类的未来极其有利的。
即便是被人类放弃,但是原主终归是一位军人。在他心头牵挂不已的,依旧是自己的同胞。
“……庭深,你这是铁了心要拉我死在这里啊!”
阿拉克涅眼瞳里面跳跃着愤怒的火光,死死的盯着庭深,像是想要将对方的模样牢牢的记住,以免之后下了地狱找不到寻仇的对象一样。
“这种事情,我以为你在一开始就应该知道了才是。”
庭深毫不畏惧阿拉克涅那像是能够刺伤肌肤的几可杀人的目光,反而是挑衅一样的朝着他露出一个极其具有嘲讽力的笑容。
反正都快要被炸死了,皮一下又怎么了!
庭深无所谓的想。
“呵……好,很好……”
阿拉克涅盯着庭深看了一会儿,直接被气笑了。
他不再试图摆脱掉来自庭深的桎梏,反而是伸出手来,将庭深反搂在了自己的怀里。那一双有力的臂膀就像是铁牢一样将庭深牢牢的箍住,让后者无论是怎样的挣扎,都没有可能摆脱分毫,只能被这一位虫族的王者按在自己的胸前。
“哗啦”。
有巨大的、连接着翼膜的翅膀从阿拉克涅的身后舒展开来,带着明显的骨骼架构,看上去与其说是脆弱的、属于虫类的翅膀,倒不如说那是某种钢铁构成的冰冷、坚硬、凶残的专为了战争而生的凶器才//是。
阿拉克涅扇动了几下自己的翅膀,随后将翅膀朝前伸展、合拢,直到用那宽大的翼翅将自己整个都完整的包裹起来,连带着被他按在怀里面的庭深一起。
从背后被撕裂开来的衣服的缝隙之中,可以隐隐约约的看见原本覆盖着温热的皮肉的躯体上一点点的浮现出来了银色的甲,以脊椎骨为中心,向着两侧延展开来。
几乎就是在那些银色的甲刚刚将阿拉克涅所有的暴露在外面的部分都尽可能的护住的同时,那让飞船自爆的命令终于是被完整的执行。可怕的冲击力在耳边轰然炸开,这在星海之中航行的钢铁巨兽在这一刻分崩离析,残骸朝着四面八方飞了过去。
阿拉克涅眉角抽动,有冷汗一滴一滴的渗了出来,顺着他坚毅的面部线条滑落,甚至是有一滴“啪嗒”一下落在了庭深的脸上,像极了青年的泪水。
“……为什么?”
庭深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为什么要救我?就这样一起去死不好么?”
这本该是某种极致的触动,并且将在心头产生汹涌的情感。但是庭深是天生便缺乏了对于情感的感知的可悲之人,他隐隐觉得自己胸腔之中充盈着某种他不曾体验过、亦不曾接触过的涌动着的暗潮,却又无法理解那究竟是什么。
于是庭深有些困惑的仰起头来,看着阿拉克涅,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就这样去死……不好么?”
“……你这家伙是不是没有心啊?!”
阿拉克涅双眼瞪的通红,咬牙切齿的看了庭深一眼。
“为什么不和你一起死……呵,庭深你可要记得,你这算是欠我一条命了……”
他甩动了一下自己的尾巴,不由分说的死死缠在了庭深的腰上,像是想要用这种方式防止对方被宇宙间强大的风暴吹离自己。
“你们人类不是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从这里出去后,你可要好好的报答我啊!”
“谢谢,但是不需要。”
庭深一边拒绝一边剧烈的挣扎。
谁要陪你在这个世界待着啊!赶快放他gg然后去下一个世界吧!是下一个世界它不香吗?!
而因为他的不配合,阿拉克涅觉得自己眼前简直是一阵一阵的发黑。
爆炸发生的那一瞬间造成的庞大的冲击,哪怕是强大如他,也依旧是会身受重伤。如今能够带着庭深在这星海之中沉沉浮浮,还是有赖于虫族天生的可怕恢复能力以及身体的强悍。
然而即便是如此,他所遭受到的那些伤势却并不是真的可以就这样说是对自己毫无影响的。不过是有赖于虫族的优秀的身体素质,所以表面上才显得没问题……而已。
庭深配合的待着还好,这样完全不配合,无疑就是给阿拉克涅增加了更多的麻烦。
“乖点。”
男人压低了嗓音,冲着自己怀里面的青年轻斥。
庭深哪里会听他的话,挣扎的更厉害了。
他乱动的后果就是,本就是将断之弦一般的阿拉克涅一头栽了下去。
庭深:……
庭深:???
那原本包裹着庭深的翅膀骤然散开,连带着裹挟着庭深的手臂也松开了。
庭深抬头看过去,发现阿拉克涅双目紧闭,看着像是失去了意识的样子。
他下意识的伸手捞住了阿拉克涅,然后有些迟疑。
按理来说,现在理应是他杀掉阿拉克涅的最好的时机。对方陷入昏迷,看着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的样子。
银亮的匕首在庭深的手中转了几圈,但是他却迟迟有些下不去手。
这对于惯来都是以系统的任务为先的庭深来说,还当真是一件极其罕见的事情。
【宿主?】
系统毕竟是跟随庭深了那么长的时间,虽然不能说是对于庭深了如指掌,但是大多数的时候还是多少可以揣测一下庭深的意思的。
所以眼下,对于庭深这难得的迟疑,系统也觉得很是惊奇。
【……如果下不了手的话,放弃任务也是可以的。】
系统苦口婆心的劝说。
【毕竟人家才刚刚救了你,下不去手很正常。】
【不如说。】系统听上去,隐隐是有些欣慰的样子,【你能够为此而动摇做任务的坚持,我甚至是有些高兴。】
【庭深,你是我的宿主,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也理应会哭会笑的人类,而不应该是有如机器一样,只知道完成任务。】
系统稍微的顿了一下。
【即便是我们系统,也是会有自己的情绪和喜恶的。】
【庭深,系统空间自从诞生以来,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个纪元的时光。自然也曾经有过无数位的“第一位”。】
【但是在这诸多的第一位的任务者当中,也只有你是最不同的那一个。】
【不如说,比起那一个个的个性鲜明的第一位来说,情感寡薄的你才是最大的不同和意外。】
【庭深,任务固然重要,但是如果和让你能够更像是一个“人”相比,我倒是宁愿你放弃任务。】
“……唉。”
庭深叹了一口气。
“居然主动劝我放弃任务,我觉得在系统当中,你也算是独一份了吧。”
【放弃几次任务是无伤大雅的……】
系统小声逼逼。
“嗯,但是我拒绝。”
庭深下定了决心。
他微微的动了动手腕,将那一把匕首上下抛投了一下,随后毫不犹豫的朝着阿拉克涅那挪开了胸甲而露出来的胸膛刺了过去。
“我啊,还是想选择任务!”
他是庭深。
系统空间下豁无数的任务者当中,最强大的、位居榜首让所有任务者仰望的庭深。
不过是一个任务世界里面的存在,就算是稍有牵动心弦,但是和任务比起来,总归还是打动他的筹码不够。
那锋锐的匕首没有受到丝毫阻碍的接触上了阿拉克涅的胸膛,本该是比合金还要更加坚硬的、在之前的星船的自爆中都拥有抵御的能力的皮肤上顿时就被划出来了一条细长的血线。
庭深对着稍微的比了比,瞄准了心脏的方向刺了进去。
只是这一次,匕首的尖端不过是刚刚没入了一点点,便再也没有办法前进了。
“……你可真是养不熟啊。”
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庭深的耳边响起。
庭深一个激灵,顺着那夹住了匕首的手一点点的看了上去,正对上了阿拉克涅血红色的双瞳。
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手中的匕首也险些没有拿稳。
“继续啊,你怎么不继续了?”
阿拉克涅用嘶哑的嗓音发问。
看庭深不答话,他自嘲的笑了一声。
“你可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但是,不就是这样……才更好么?”
“……你说什么?”
庭深有些艰难的道。
阿拉克涅的语气实在是太过于危险,再加上他之前的行为是毫无疑问可以引爆对方愤怒的行为,庭深觉得自己现在压力十分大。
而对方的话也让庭深觉得非常的不对劲。
什么叫这样才好?
他在说什么?
“对啊,这样才好。”
他们在宙海之中向下堕落,阿拉克涅朝着庭深伸出手来,帮他将脸颊边乱飞的发别到了耳后,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身后,恍若是能够遮天蔽地一般的巨大的羽翼倏然展开。
“你可以拥有这样的生机和活力,难道不是一件值得我开心的事情吗?”
一只手覆了上来,盖住了庭深的双眼,只给他留下来了一片的黑暗。
“庭深,我可真开心。”
庭深最后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话语。
而下一秒,他的意识便骤然飘离,陷入了安然的沉眠之中。
他想,一定和后面的故事有关。
“打开看吧。”丰绅和卓微笑着冲他点点头,神情竟有几分慈祥和庄严。
庭深把西装外套披在身上,不至于走光太多,站起来开这口和行李箱一样大的沉重的木箱。
一打开,便是樟脑丸的味道,庭深下意识深呼吸,仿佛从这气息里面,嗅到了遥远的时光。
里面零零散散很多眼熟的东西,叫庭深大震。
他震惊到脚步虚晃,差一点就摔倒了。
用手撑住了木箱,才站好,镇定心神。
庭深面色复杂地从中拿起一张泛黄的纸。
如果他没有突然不认识中文的话。
那么,这的的确确是一张《入党申请书》。
第 126 章 第 126 章
游戏里架空的大清,虽然细节有出入,整体走向却是与近代史大差不差。
丰绅和卓从帝陵里出来时,距离弟弟泰山封禅,已过去十年。
这十年间,丰绅和卓想过弟弟是不是已经打败新帝或者被新帝打败,又或者与他平分天下——战争左右不过这三种可能。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出现了第四种——国门被洋人打开了。
丰绅和卓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在遥远的海的对面,有很多洋人。
他们并不是那些历史上落后的成为中原附属国的蛮夷,他们有不少新鲜东西。
各种精致的钟表摆件,是丰绅和卓从小就见怪不怪的了。
实际上从他爷爷那辈起,他们就从贸易中见识到了火枪的威力。
同样也会随行。
这一届的tgp大赛,在玫瑰之m凡尔赛宫中举行。除了庭深之外,他的师兄加利尔
——加利尔没有任何意外的依旧落选,以他的年龄来看,或许这辈子都没有正式的站上tgp大赛的舞台上面的那一天的可能性了。
米根大师因为年纪大了,再加上之前在海上受了惊的原因,并没有随行。
但是庭深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分给加利尔。
他早就已经过了炮仗一样一点就着还睚眦必报的少年时代,更何况一个度假世界,很不必和土著真的那么计较。
“我不知道你那副画是怎么回事——”
在主办方安排的酒店住下来的当晚,庭深不过是刚刚躺上床铺,就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
而当庭深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便是赤红着眼睛站在那里的加利尔,对着自己说出了威胁的话。
“但是庭深,我可是看了你整整七年!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一把揪住了庭深的衣领,将对方提到了自己的面前,死死的盯着庭深的眼睛,一字一句都像极了威胁。
“我比谁都清楚,如今的你,不过只是一个废物罢了!”
不等加利尔再多做出什么别的举措,他便觉得自己提着庭深的那一只手一疼,于是下意识的松开了手腕。
庭深的耳朵动了动,捕捉到塔维斯发出的那一声冷哼,知道大概是对方出了手。
他心情就有点复杂。
因为直到现在为止,庭深都摸不透塔尔维斯究竟想要做什么、又想要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
“庭深,我就等着看,在tgp大赛上你还怎么装!”
“好,不会让师兄失望的。”
“……”
加利尔顿时气结。
他是想要夸奖庭深的吗?!这死孩子为什么听不懂人话?!
“如果师兄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么还是请回吧。”
庭深下了逐客令。
“总归不会让老师失望就是了。”
“哼!”
加利尔再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只能恶狠狠的瞪了庭深一眼,转身愤愤的离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暗处有摄像机代表运作的灯一直亮着。
……不对,也不能说是没有人注意到。
“那边有小老鼠呢。”
塔尔维斯将手搭在庭深的肩膀上,在他的耳边低声细语。
“需要我帮你解决了吗?”
“不过……虽然你是我的东西,现在如果向我祈求什么的话,也是必须要付出代价的。”
塔尔维斯无声的大笑了起来。
“神明从来不会无代价的给予信徒恩荣,取悦我,侍奉我,让我感到快乐,我自然会将你想要的一切都放到你的面前。”
“不了。”
庭深拒绝。
“并不是什么大事,即便是这样放着也没有关系。”
然而庭深当真不该立这样的flag。
他如果不说便也罢了,但是庭深居然这样说了——
嘿。
这要是不出点事情都对不起庭深这句话。
不过是一个晚上的时间,第二天早上当庭深一觉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好像变了。
庭深从出门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发现今天总是有人在暗中对自己指指点点,而这种情况在他踏出酒店大门的时候,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只见酒店大门口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不少的记者扛着摄像头,手里面握着话筒冲了上来,几乎都要怼到庭深的脸上了。
“庭深先生,请问昨天您的师兄所说的都属实吗?”
“请问您对于网络上怀疑您此次能够入围,实际上是使用了某些不正当的手段的这样的说法有什么想法?”
吵吵嚷嚷,让庭深一时半会儿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后退了几步,随后撒开腿转头就跑。
那些记者们当然不可能放任他这样的一个香饽饽跑掉,也都拔腿想要追。但是这里毕竟是主办方千挑万选给参赛者们安排的酒店,训练有素的保安们立即出动,总算是把这些记者们全部都拦在了外面。
“怎么回事……”
庭深皱起眉来,转头看了看身后那些熙熙攘攘的、依旧不肯放弃的记者们。
“系统。”
庭深喊了一声。
“一分钟内给我总结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毕竟是高纬度的系统,运算能力也好,还是信息收集总结的能力,全部都是其他的维度之内的科技难以企及的。
所以一分钟之内,系统还当真是将事情全部都总结归纳完毕,送到庭深的面前。
庭深一眼扫过去,心底大概已经有了个数。
一切还是昨天晚上那事儿引起的后续,当时庭深和加利尔的对话毫无疑问是被人录像了下来,并且上传到了网络上。
这顿时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并且在经过了一个晚上之后,这件事情还在持续发酵,如今已经在脸书、推特、○博等用户群体极其庞大的社交软件上热度都雄踞第一。
毕竟那可是tgp,现在却爆出了有参赛者涉嫌作假,这就和奥运会的决赛选手涉嫌服用兴奋剂是一样的。
庭深有些头疼的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他打开电视,看到的正好是没有堵到自己,却堵到了他那位好师兄的采访报道,还是现场直播。
屏幕里面,加利尔义愤填膺,挥舞着手臂。
“……对,没错,我并不相信那是庭深画出来的!你们根本不知道那家伙这些年来究竟都堕落到了怎么样的地步!”
“那副画不可能是庭深画的——至少不可能是他自己独立完成的!我看了他整整七年,没有人能够比我更清楚庭深的水平是怎么样的!”
“更何况那一幅画之中宣泄出来的情感,也根本不是他这么个半大的,毛都没有长齐的孩子能够拥有的!”
“就算曾是被神明宠爱的神之子,如今也早已陨落,失去了来自神的庇佑!”
他这样斩钉截铁的做出了宣言。
“哦?”
塔尔维斯听着扬声器里面传来的属于加利尔的那铿锵有力、坚定不移的声音,笑了起来。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类也可以妄自的去揣测神明的意愿了。”
他现出了身形来,站在庭深的面前。男人的身材高大,像是可以将苍白脆弱的少年整个都圈在自己的怀里面一样。
塔尔维斯低下头去,在庭深警惕的有如受惊的猫咪一样的眼神中,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像是在摸猫。
“我可是钟意你钟意的不得了。”
塔尔维斯这样说着,那一双血红色的眸子里面闪烁着暗光。
庭深本能的觉得不妙,急忙想要用别的什么事情吸引塔尔维斯的注意力,将这个危险的话题带过去。
这时候 ,他的手机非常及时的响了起来。
庭深心下大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朝着塔尔维斯点头示意一番之后,伸手将手机拿了过来。
“喂,老师?”
没错,来电的正是米根大师。老人家显然也是看到了网上的腥风血雨,所以忙不迭的就给庭深打了电话来询问。
“嗯,好……”
“没事,您放心……对……”
“好的……我知道了……”
也不知道米根大师在电话里面都说了些什么,只能听见庭深一直在“嗯嗯啊啊”的答应着。
“没关系的,老师,我不在意那些诋毁。”
庭深道。
“真相如何,决赛的时候我自然会用自己的作品说话。没有比那更具有说服力的了。”
等到庭深挂断电话之后,就看见塔尔维斯坐在床边,那一双暗红色的眼瞳正眨也不眨的望着他里面依稀是带了三分的笑意。
“靠自己的力量?”
塔尔维斯问。
“靠您的帮助。”
庭深非常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
于是塔尔维斯便满意的招了招手,示意庭深过去。
【宿主,你现在像不像是卖身求金主包养。】
系统问。
庭深脸色不怎么好看。
“别胡说,我可还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妇男。”
【哦哦,我懂,大魔法师。】
“你给我闭嘴!”
*****
大抵是因为从头到尾,庭深都不曾站出来说些什么去澄清的缘故,所以这一场风波越演越烈。甚至有不少人逼迫tgp大赛的组委会,要求取消庭深参赛的资格。
即便是tgp组委会为此特意发布了声明,也没有办法止住腥风血雨的舆论。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tgp大赛总决赛那一天如约的到来了。
如果说别的参赛者进入的时候都是欢迎的掌声夹带着迷弟迷妹们的尖叫的话,那么轮到庭深的时候,就是有志一同的倒彩声与嘘声。甚至还有人尖叫着,扬言要庭深滚下去。
主办方也是不怕事大,主持人甚至还专门在介绍庭深的时候向他问到了这个问题。
“现在网络上都说你名不副实,是靠了别的手段才能够入围决赛,不知道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tgp大赛的总决赛是对全球直播,于是所有人便都可以看到,那面色苍白,整个人看上去阴郁森寒的少年人闻言扬了扬眉,微微的挑了一下嘴角。
“那我就让他们最终都会为了我而疯狂。”
少年人薄唇微张,从中吐露出来的话语却是与他的外表完全不符的猖狂。
“……”
主持人的内心也是一片的无语,你知道你的形象本来就已经很黑了,结果你不但不打算洗白,居然还敢继续大放厥词?
主持人简直想要为庭深的勇气鼓鼓掌。
在介绍完了全部的评委与参赛者之后,主持人宣布,本届tgp大赛正式开始!
“那么现在,就让我们将此次入围决赛的十幅作品请出来——同样,这要是这十副作品第一次展示给外界。”
“他们都是由评委组的各位老师从来自全世界各地数万份的画作之中挑选出来的精品,现在,让我们用掌声,表达热烈的欢迎!”
在有如雷鸣的掌声中,穿着得体笑容甜美的礼仪小姐推着装裱好的十幅作品鱼贯而入。
毫无疑问,那每一幅全部都是世所罕见的珍品,是值得被挂在墙壁上细细的品鉴的上乘之作。
不少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代表庭深的那一副作品上,想要看看这卷入了风波之中的少年人的作品是怎样的。
——然后他们便都失了语。
宛如末日一般的世界,皑皑的白骨阴森可怖。可是在这之上却又盛放着名为“希望”的花朵,纵然是汲取了鲜血而生,却也同样带给人一种落泪的冲动。
更可怕的是,如果盯着那副画看久了,似乎还可以听到耳边传来了末世之中人类绝望的嘶吼,逝者濒临死亡之前痛哭的哭泣。
然而就在心生忧怖、几乎要沉溺在这样灰暗的情绪之中的时候,却又有轻柔的花朵绽开的声音传入耳中,有如久旱之下的甘霖,从那一种粉身碎骨万念俱灰的绝望之中被拉了回来,重新茫然懵懂的打量这个世界。
“是……那样的一幅画么?”
良久,终于有人诺诺出声。
少年数分钟前放的大话,眼下被证实的确为真实。
那的确是——足以让看见的人为之疯狂的最高等的画作。
主持人捏紧了自己手中的提词卡。
“那么接下来,将由我宣布本届tgp大赛的获奖名单。”
“第十名,奥地利,布鲁克.伦道夫。”
“第九名,美国,朱丽叶特.奥尔加。”
“第八名……”
………
“第一名,华夏,庭深。”
举世哗然!
“庭深不是涉嫌找人代画吗?!这种人居然都可以获得tgp大赛的冠军?”
“谁知道七年前那一届的tgp大赛,是不是也是找人来代画的!”
“tgp大赛现在难道也堕落至此了吗,居然连这种人都可以被颁发奖项?!”
一时之间,网络上面仿佛炸开了锅,此起彼伏的声讨不绝于耳,占据了主流。就连tgp大赛现场的观众席上,人们也都在议论纷纷。
庭深眉眼微动,看了看那正在直播的摄像头,继而转头看向了面对着这样的情况一脸苦笑的主持人。
“话筒,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庭深问。
“呃,没、没问题……”
虽然不知道庭深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为了什么,但是总归情况也不可能比现在更糟糕了,所以主持人便也遂了庭深的意思,将手中的话筒递给了他。
“大家好,我是庭深。”
庭深微微的抬起眸来,眼底流光溢彩,让人几乎要忍不住的沉溺于其中。
“我知道,对于我拿到这个奖,很多人都不认可……”
他笑了起来。
“怎么,难道我的师兄说什么你们就信,但是都对于我真实的拿出来的作品,却又不愿意去承认吗?”
庭深眼含讥诮。
“我可以问心无愧的发誓说,这一幅画无论是从构思还是到绘图,一笔一划全部都是出于我自己的手下。”
“但是,我亲爱的师兄,你敢用自己此后在绘画一途上所有的未来做担保,你——问心无愧吗?”
庭深眼神锋锐,像是可以透过摄像机的屏幕,看到对面的加利尔一样。
“……”庭深整个人都陡然一惊。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自己面前来的塔尔维斯。对方那一双暗色的血色眼瞳就在他的面前,带来了某种可怕的战栗。
【艹!】
系统难得的爆了一句粗口。
【居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还真不愧是三柱神之一的化身,而且这个分//身分得的力量,看起来也定然不少……】
[你们找到的创世神真的靠得住吗?]
庭深听见系统如此不负责任的话,心头顿时就生出来了不少的担忧。
他怕系统又坑他。
系统立刻就像是炸毛了的猫一样,一蹦三丈高。
【当然靠得住!!】
系统斩钉截铁的、不容反驳的道。
【我们可是专业的!!】
得到了系统这样的保证,庭深再面对塔尔维斯的时候,便彻底的放下了所有的顾忌,笑容猖狂起来。
“我想要离开去哪里,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系统的到来不仅仅是为庭深打开了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更是为庭深带来了他那些缺失的力量以及他的武器。
少年冷声笑着,有冰蓝色的火焰从他的身体里面冒了出来,那些将他紧紧的缠绕束缚着的触手全部都瑟缩了下去,甚至还发出了可疑的“滋滋”的声音。
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股烤肉的味道,这看上去冰冷的火焰显然是拥有着可怕的灼热温度。
庭深甩了甩手臂,舒展了一下因为被吊起来捆了太久而有些行动不便的手腕。一抹翠色在庭深的指间闪过,随后化作了一支三寸长的判官笔。
庭深单手执笔,从上往下一笔画过,一道银色的长河顿时出现在了他和塔尔维斯之间,汹涌澎湃,隔开了所有的试图朝着庭深重新探过来的触手。
少年手中的判官笔在空中虚点了几下,一张飞毯无声浮现。
庭深站了上去,凌空而立,银河之下无数的触手像是深海的魔怪那样的涌动拍打着,一次次的试图将空中的飞鸟拉下来,但是却又似乎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触碰到庭深分毫。
庭深微垂下眼睫去。
他曾经在某一个世界里面吞噬过存在形式极其特殊的冰焰,因此可以在一定的程度上使用冰焰的能力,甚至是借此衍生驱使冰雪。
但是庭深最擅用的能力却是藉由那一支判官笔,绘天地星光、分山海百川。
如果他能够再强大一些的话,从笔下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世界来,或许也并非是做不到的事情。
“塔尔维斯,你是否弄错了什么事情?”
庭深望着下方的外神,眼神锋锐,就像是一柄刚刚出鞘的剑;又或者是拉满了弦的弓,随时都有可能暴起。
“我从来都不是你的附属品,而你,也没有任何的权利来置喙我想要做的任何事!”
【世界跳转中,倒计时开始。】
【10、9、8……】
空间波动引起了塔尔维斯的注意,无边无际的黑暗从他的身后涌现。那些触手也全部都朝着空中疾射而来,甚至是将那一道宽广的银河击碎。
“你不能离开!!”
塔尔维斯咆哮着,连带着那些黑暗也舞动扭曲起来,隐隐约约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可怕的虚影。
“你是我的祭品、是我的雌兽、是被主动的献到我的面前的羊羔!”
“你诞生的使命,难道不就是为了我等的一族繁衍生息吗!”
这句话激怒了庭深。
“太可笑了!”
“我生而为人,是为了自己的意志才存活和行走于世,没有什么天生的使命,更不需要早就已经被时代淘汰了的旧日的神明来指手画脚!”
庭深手腕一翻,判官笔的笔尖随着他的心念而动,染上了烈焰一般的色彩。
【5、4、3……】
系统的倒计时还在继续,庭深则是毫不犹豫的提笔绘下了灼热的岩浆,灌满了一整片空间。无数的触手因为受热而蜷曲、烤焦,发出了焦糊的味道,无力的垂下。
但是塔尔维斯对此却是不管不顾,他死死的盯着庭深,抬手朝下按了按,系统倒计时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如果我不同意,你根本不可能离开!”
他的声音里面充满了疯狂。
系统那冰冷而又无机质的电子音响了起来。
【检测到空间传送被打断。】
【连接总部中……】
【总部已连接。任务者10700号极其系统申请援助,请总部批准。】
空间和时间像是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接着,这一方被封锁起来的“黑匣子”在一瞬间轰然破碎,甚至是可以隐约听到空间发出的“咔嚓”的声响,就像是被碾碎了的蛋壳。
一双玉白的手从世界之外的什么地方伸了进来。
那只手轻而易举的打碎了塔尔维斯做下的禁锢,让空间重新开始连通起来。
“还不走?”
手的主人笑着问。
“按照约定,我可是只会帮上这么一次哦。”
“庭深——庭深!”
破碎的空间里面刮起了风暴,暴怒的触手将掉落下来的空间碎片都击打为了粉尘。但是这些却全部都被那一双玉白的手拦了下来,于是庭深便得以畅通无阻的离开。
盘踞在无数触手正中央的旧日的支配者看着少年消失的背影,发出了无声的咆哮,歇斯底里,愤怒而又狂躁。
“我会找到你的,无论跨过多少的星宇、无论横渡多少的时光,我都一定会找到你!”
“你逃不掉的,你是我的祭品!”
【……3、2、1。】
【191126号任务世界已接入,任务评级b,难度中级。】
【祝您任务愉快。】
同样坐在这凡尔赛宫下方坐席上的加利尔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他敢吗?
他不敢。
因为加利尔比谁都清楚,那副画的的确确就是庭深自己,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坐在属于他的那一个房间里面,一笔一画的才有了今天这一副画卷的诞生。
加利尔见过庭深的那一幅画,他知道这一幅画有着怎样的完成度,也知道这一幅画将会给庭深带去怎样的荣耀。
但是他仍旧是感到不甘心,激憎且怨愤。如果说庭深一直都是那样高高在上的、只能让凡俗之人顶礼膜拜的神之子倒也便罢,但是他却也曾经虎落平阳、龙搁浅海。
于是这便不得不让加利尔这样的凡人心生了不该有的妄念,想象着对方如果一直都是这样岂不是最好——
再加上来自于外神的对于精神的影响和驱使,他才会生出了那样阴暗的心思并且将其落于现实。
对啊,那本来就不是你能够画出来的东西啊。
既然已经陨落,已经跌落泥潭之中,你又何必再一次的站起来,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的重上云端,徒留下我等的凡人怀揣着绝望去仰望呢?
这一刻,这一对师兄弟相互对视。一个高高在上,站在舞台那光辉耀眼的镁光灯下,仿佛全身都披上了金边;另一个则藏身于阴暗之中,眼神里都像是萃着毒,阴暗诡谧。
加利尔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眼下应该如何应对。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庭深并没有咄咄逼人,而看着像只是将这件事情轻拿轻放了。
他转过头去,重新看向镜头,那一双森翠色的眼瞳里面像是倒映着深渊,极强的压迫感透过屏幕,无声的传达给了所有注视着他的人。
“你们不愿意承认……那么,如果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着呢?”
“让所有人亲眼看到我是怎样创作的,这样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吧。”
庭深举起手来,脸庞上扬起一个似是挑衅一般的笑。
“我向tgp大赛的组委会申请,进行一场为期数月的、对我24小时全天候的直播……”
“直到我的下一幅作品完成为止。”
“不知道这样,又是否能够证明我的清白——证明庭深有资格得到这tgp大赛第一名的奖项!”
还想让自己脱衣服?克莱因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简直想把费尔曼的皮脱了。
“兄弟,我也不想,但是我们必须这么做。”费尔曼生怕他跑了,连忙安抚道,“想开点你往好处想——万一祂看到你身材很好又觉得可以考虑一下你呢?”
这句话几乎用了费尔曼这辈子最真诚的语气。
无论如何,人类承受不起失去克莱因的立场,他必须把克莱因安抚住——克莱因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正常,内心早就疯了。费尔曼认为他疯得不轻。
听到这话,克莱因暴躁地拧矿泉水瓶盖的动作缓了缓。
五秒钟后,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并脱掉了背心。
“来。”
费尔曼微微一笑。
克莱因要是能配合就最好了。
毕竟,他们可要造神呐。
第 127 章 第 127 章
庭深深刻意识到,之前他对丰绅和卓存在偏见——这男人身上的光伟正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他还真是个老革命家。
估计之前展示的那些证书也是真的。
只是,这样说来,他的杀人动机就更奇怪了。
“老辈子。”庭深四川话喊他,“你魔法披风,未必然你还有杀人名额?”
谁曾想,丰绅和卓竟点了点头。
“你知道你的身世吗?”丰绅和卓问。
庭深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答应的倒是比我想象的要轻率。】
系统胆战心惊的问庭深。
【我说,那可是神明啊,你就不怕真的翻车了?】
系统意味深长的道。
【算计又或者是惹怒一位神明,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哪怕这并非真正的凝聚神格、与世界的法则共同伴生而出的神明,但却也同样不可小觑。】
庭深“哦”了一声。
“我那不是相信你么。”
他的眼底是一片的冷漠与薄凉。
“哄这位外神玩玩……横竖等我完成任务就是拍拍衣服走人一了百了,k也不知道,k也抓不到我。”
系统想了想好像也是这样?于是便放任庭深不管了。
既然那一位旧日的支配者解除了笼罩在这一座岛屿上面的认知封锁,那么救援队要发现庭深,便是一件很快的事情了。
——毕竟还有个系统在时时刻刻兢兢业业的向外发送求救信号呢。
“庭深……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米根大师比庭深幸运的多,几乎算是救援船最先救起来的那一批人了。
但是因为自己视如己出、是弟子更是儿子的庭深一直都没有消息,所以米根大师一直都不肯被送回岸上,非要跟着救援船一起。
现在看到庭深平安无事,米根大师那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是放了下来。
“让您担心了,老师。”
庭深敛了敛眼睫,乖巧的应了一声是,也算是宽慰了一下老人的心。
一股夹带着浓烈的恨意的目光在暗中打量他。庭深敏锐的看过去,发现那是站在米根大师身后的加利尔。
对方的眼底布满了血丝,看着狰狞而又可怖,瞧着庭深的眼神像是恨不得生啖其肉。
庭深垂下眸。
虽然和加利尔相处的事件并没有多久,但是庭深到底是阅人无数,自然也可以轻松的看出来对方怀抱着的那针对于自己的、极深的恨意与妒忌。
那是平庸普通的、没有丝毫的闪光点的人类面对生来便受到了神明的宠爱的,只需要动一动手指,便能够将自己苦心孤诣耗费了数年都没有能够完成的上天宠爱之人会不自觉的生出来的妒忌,足以将此身焚烬,也不愿挪开双眼放过对方和自己。
积年累月的嫉妒,在旧日的支配者的影响下,终于破土而出,在心灵的苗圃上开出来了黑色的花。
不过……
庭深完全的忽视了他。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程度的恶意,都需要他不错眼的看着,还将其当成了一个什么事儿一样的放在心上的话,那庭深早就累死了。
不是什么人都有被庭深放到眼中的资格的。
米根大师上上下下的瞅着庭深看,那样子像是恨不得自己的双眼化身x光线,把庭深从头到脚都扫描一遍才好。
“真的没事?可不要骗我。”
米根大师担忧的问。
庭深只好又点了点头。
“那就好。”
米根大师长出了一口气。稍许,或许是为了调节气氛,又或许是为了让庭深能够尽快从这一次糟糕的游轮之旅中走出来,有一个好心情,所以米根大师转而说起来了其他的事情。
“我之前收到了tgp的消息……”
他朝着庭深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都一道一道的舒展开来,满满的都是慈祥的意味。
“恭喜你,庭深,你已经成功拿到了这一次tgp大赛的参赛资格。”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庭深的脑袋,笑容中都带着欣慰。
“有信心吗?我的孩子?被上帝吻过的神之手,到了重新惊艳世人的那一刻了吗?”
……庭深挺想回答他,自己现在别说是什么神之手了,怕是拿起画笔只能在画纸上面随便涂几笔的样子。
这要是放在之前,还保不齐庭深得如何的面上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笔,但是现在么——
只消得想一想那位尚且不知姓名的旧日支配者,庭深就觉得心下一阵熨帖。
这位艺术的祖宗都站在自己的这一边了,如果他还不能碾压其他人,成为在绘画界名垂千古的大家的话,庭深都觉得对不起旧日的支配者的名号。
所以他按着记忆里面原主的样子,朝着米根大师乖巧的应了一声是。
“这些年都让您操心了,老师。”
“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让您失望。”
“你这孩子都在说什么。”
米根大师摘下自己的眼镜,有些感慨的擦了擦——只是究竟是在擦拭镜片上面的脏污,还是在借机拭去眼角的泪水,那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自从庭深拜到他的门下后,就再也没有过什么值得入眼的作品流出。这一点在外界也是颇有微词,很是有些人因此对着米根大师冷嘲热讽。
但是,米根大师从来都不曾放弃过庭深。他一直都相信,自己的弟子还是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小画家,笔下的作品令人从心底感到震动和惊艳。
明珠纵使蒙尘,也依旧是价值连城的明珠,并不会因此而被贬低了价值。
便是一朝落入尘埃,只消得擦去了表面蒙蔽的灰土,那么便会重新焕发光辉,让世人追捧和惊艳。
“老师,那位和我一起被救上来的先生在哪里?我去看看他……”
庭深转而问起来了塔维斯的下落。
两个人怎么说都是共患难了那么多天的难友,更何况庭深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牵连了的原因,他们早就已经被救援船发现并且接走了,无论如何都没可能被困在个破岛上面大半个月。
就算是庭深这种人,心底也是难免会生出一点点的愧疚的。
然而米根大师却有些迷惑不解的看着他。
“还有人在那个岛上吗?”
老人看起来有些惊讶。
“但是救援队当时在整个岛上,都只见到了你一个人啊?”
“……”庭深站在原地,原本护着米根大师的手满满的松懈下来,那一双纵使略显阴郁、但是依旧黑亮的眸子里面一点一点的失去了神采,也渐渐变得空洞迷茫。
“庭深?”
米根大师看庭深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像是要站不稳摔到的模样,急忙伸手想要扶住他。
只是在那之前,庭深却是自己先一步立稳了。如果忽视掉他过分空茫了的目光的话,那么倒也看不出什么太大的问题来。
随后,庭深握住了笔。
他分明双眼空洞无神,目光的焦点也不知道落在了虚空之中的那个地方,仿佛什么都倒映不进去的模样;但是他的手却是握着笔,在空白的画纸上面飞快的作画。
画面的线条流畅,诸多色块混合在一起无比的和谐,共同构成了一副让人看着就忍不住陷入其中的、会为之疯狂的画作。
那是墨黑色泼出来的暗色的海,在海面下又有着无尽的沉渊。沉渊之中亮起来了猩红的光芒,有如魔神在从世界之外的空间朝着里面望来,窥伺着其中的一切。
然而除此之外,却又有着另外的某种令人目眩神迷的、根本就没有办法将自己的视线挪开的致命的吸引力。哪怕是明知这样下去只会就此迷失,也舍不得从其中脱逃。
就好像,即便是为此堕落无尽的深渊,又或者是万劫不复,也全部都是值得的。
【宿主!宿主!】
系统的声音在庭深的脑中尖锐的响了起来,将他从某种边缘的境地之中唤醒。庭深握着笔的手停顿了一下,眼中有茫然逐渐褪去,重新化作清明。
“怎么了……?”
庭深一边询问,一边低下头来,接着就“哇啊”了一声,被自己给吓到了。
“这是我画的??”
他放下来了自己手中的笔,有些不可置信的伸出手来,用手指细细的摩挲着那一幅画上面的线条,整个人都陷入了不可名状的震惊之中。
“庭深,你还好吗?”
米根大师自然是听不到系统的声音的,但是这并不妨碍老人看出来庭深之前的状态不对、以及现在似乎是恢复了正常。
只是这一声,除了庭深之外,显然也吸引到了其他人的注意。
比如……原本同庭深还有米根大师站的有一段距离的、同样也被困于这一间餐厅里面的加利尔。
他本就对庭深多有妒忌,而眼下在这一整间的餐厅里面,真的能够提笔作画的也不过是凤毛麟角的区区几人而已。
加利尔凑近了过来。当他真的看到了庭深笔下的那一副画的时候,心底的嫉妒终于再也忍不住,有如翻江倒海一般的来回翻涌,几乎要将加利尔整个人都彻底的湮没在其中。
啊啊,这个世界上面究竟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是为什么会有天才这样的——只是因为出生的时候 ,比别人多了那么一点点的好运,所以就可以站在至高点上俯视着下方的凡人、所以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打击其他人的自信心,让他们为了自己的平庸和无用几近落泪的——这样本不该诞生于世的存在啊!
如果不曾出现就好了。
如果没有那么高不可攀就好了。
如果……如果神才陨落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普通人也将拥有出人头地的、被注意到的那一天?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无比疯狂的想法。或许连加利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如今脸色赤红,双目之中攀爬着密密麻麻的血丝。
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模样。
庭深的那一幅画终归是产生了影响。
那是本对“绘画”一无所知的人类,因为聆听了禁曲,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奇诡的存在的声音,于自己都毫无意识之下所描绘出来的……与其说是画卷,倒不如说是忠实的记载了其他什么东西的窃语。
所以,如果不是被选中之人的话,直视那“语言”,自然也会招致来不得了的后果。
“好厉害啊,庭深!”
加利尔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这幅画……不愧是你!不愧是作为神才的你的笔下,才能够出现的惊世之作啊!”
在这所有人都乖巧蜷缩有如鹌鹑一样的背景下,加利尔的声音便极其的引人注目了。
艾迪闻声而来,眸光锋锐如剑。
只是当他看到了庭深的那一幅画之后,眼底顿时就浮现出来了狂喜的色彩。
这个男人小心翼翼的捧起庭深的话,低声的赞叹着。
“好,真的是太好了……庭深先生,是吗?”
他朝着庭深露出来了和善的微笑。
“真是……太感谢您了。”
艾迪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人上前来,将庭深扭送到了窗前。
艾迪戴着雪白的手套,从呈到他面前的托盘里面拿过来了锃亮的银刀,走到了庭深的的面前。
这个男人看着庭深的眼神暗含着悲悯,但是却并不会给人温和的感觉。那反倒更像是披着羊皮的狼在假惺惺的笑,又或者是鳄鱼眼角虚情假意的泪水。
“为了我们的主,我们的父。”
艾迪执起庭深苍白纤细的手臂,用小刀在他的手腕上面比划着。
他看着庭深的眼神奇异,与其说是在看与自己相同的存在的同类,倒不如说是在看祭坛上的羔羊。
刀刃锋利,在划破庭深手腕的时候甚至不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痛感,殷红的血珠逼成了一线。
庭深反手拍掉了艾迪手中的银刀。那刀刃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飞出了窗外,落在了那一片黑色的深沉大海之中,不过片刻便被起伏着波涛的大海吞噬下去,连个水花都没有。
“真是不乖的孩子啊。”
艾迪看着庭深,眼神惋惜,如同看见白璧微瑕、圆月有缺。
庭深稍微动了动手腕。
他并不是没有反抗的能力,之前按兵不动,一方面是因为这被削弱了数据的身体委实是孱弱,另一方面也是想要看看,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但是,被伤害、被当做祭品,这显然已经不在庭深的容忍范围之内了。
眼看着艾迪又要上来抓住他的手,这一次庭深却不会再任由他放肆。他灵巧的避开艾迪,甚至还可以将对方反制住。
虽然说因为身体素质的原因导致手上有些无力,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技巧以及对时机的把握却是一流的。
双方一时之间维持了一种诡异而又岌岌可危的平衡。只需要在任意一端加上小小的、哪怕只有一克的砝码,都能够打翻整个天秤。
而这个机会很快便到来了。
伴随着“哐”的一声巨响,整个游轮都发生了剧烈的抖动,就好像是迎面撞上了什么坚硬而又庞大的东西一样。
艾迪的注意力顿时便有些许的转移。
庭深眼睛一眯,抓紧了机会就要冲上去,但是艾迪身后的那些下属可并不是摆设。他们手中的枪齐齐的举了起来,黝黑的枪口对准了庭深。
庭深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小动作,迎接自己的都将会是密闭封锁的火线。
考虑到这个动一步喘三口的糟糕的身体素质,庭深还是放弃了突围的想法。
“怎么回事?!”
艾迪冲着自己手中的对讲机愤怒的质问。
“这个季节又不会有冰山!而且这一片公海也没有暗礁才对!”
“先、先生!”
从对讲机的那边传来的,是惶恐不安的惊叫。
“不是!外面……外面!”
对讲机开的是扬音,所以那尖叫就被餐厅里面的所有的乘客听到了。人们下意识的朝着窗外看了过去,却看不分明什么,只能偶尔见到辨不清的黑影一扫而过,伴随着船身剧烈的摇晃,几乎都要难以站稳。
而庭深因为正好站在窗边,所以比起其他人来要更加直观的看到了那晃动船身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根触手。
……触手?
还没有等庭深想清楚这其中的关联,这一艘耗资不菲的游轮终于被那未知的诡异生物给掀翻。海水倒灌了进来,连带着之前还密闭着的餐厅也不能幸免。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涌向了那一个狭小的窗口,曾经可以支配人群的枪械熄了火,像是变成了一个哑巴。
庭深自然是再没有功夫去和艾迪浪费的,眼下谁来都不管用的,果然还是跑路被置于第一位。
手腕上面的伤口并没有愈合,被海水接触到后顿时蛰疼起来。丝丝的血线在海水中逸散,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飘了很远很远。
“系统,我可以……”
庭深的话才刚刚起了个头,就已经被太熟悉他以至于都快心有灵犀的系统给坚定的拒绝了。
【不,宿主,你不可以。】
系统道。
【不要忘了,这里是度假世界,世界难度为低级,你不可以使用超过这个世界的认知上限的力量。】
庭深在系统空间下属的无数任务者当中也是佼佼者,全盛状态下只需心念一动便可移山填海,手中一支判官笔书阴阳五行,定旦夕祸福。
昔年有贤者摩西分海,于庭深来说,以判官笔劈开万钧的海水亦并非难事。
但是不行!
那是超过了世界允许的上限的力量,是即便是庭深当真被海水给淹死在这个世界里面了也不可以动用的力量。
最多就是,庭深要是真给淹死了的话,算个任务失败。
……然后可能会在任务者之间沦为笑柄,至少以百年为持续的时间单位。
要真的那样的话,可委实是……丢人丢到家了。
庭深拒绝自己真的迎来那样的结局。
“这样不许那也不行,系统你倒是说怎么办啊!”
庭深一边焦躁的蹬腿,一边随着海浪在海面上漂浮。
“该死,也找不到个什么能够扒着飘的东西……这样下去,以这具身体的力气来说维持不了多久的……”
系统表示自己爱莫能助,甚至在给庭深出馊主意。
【实在不行就死回去,反正是度假任务,并不要求强制完成,失败的惩罚也不痛不痒。】
“那我就当真无法在任务者当中立足了。”
庭深恶狠狠的磨了磨牙。
“以前可从来没有过在度假任务里面失败的先例!……咳、咳咳!”
一个巨大的浪花打了过来,让没有一丝丝防备的庭深被浇了个满头满脸,甚至是连气管里面都呛进去了不少水。
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原本苍白的面容都因为这样的原因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看着倒像是多了几分活人的样子,而非塑好的蜡像。
……而暗处的那个东西,大抵也是这么想的。
“什么东西?!”
庭深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行动了。
在漆黑的、根本无法被看清的海面下,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腕,让他无论如何用力都没有办法离开原地。
——那绝对不会是海藻,因为庭深分明可以察觉到那东西在将自己朝着下方拖去。而海藻可不会有除了缠绕之外的其他行动。
“系统你就是真的要看我淹死……唔……咕嘟嘟……”
少年的声音与他的身影一起从海面上消失,只在原地留下来了一点小小的波纹,但是也很快便被涌来的海浪打碎。
一切的痕迹,全部都被消弭,散于无形。
*****
“唔……咳、咳、咳咳咳咳!”
刚刚醒来的时候,五脏六腑都是热辣辣的疼痛。
庭深闭着眼睛,撕心裂肺一样的咳嗽着,像是要将自己的肺都给咳出来一样。
一双有力的手臂伸了过来,将他扶起,同时宽大的手掌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咳、咳,谢谢……”
过于激烈的咳嗽让双瞳都涌出来了生理性的泪水。庭深睁着朦胧的泪眼,向那个帮助了自己的人道谢。
“不用谢,大家都是流落到这里的,总也该相互帮助才是。”
“你可以醒过来,真的是太好了。”
帮助了庭深的男人剑眉星目,五官立体而俊朗。比起纤细阴郁的庭深,对方看起来身材高大,从挽起的袖口下露出来的那一截小臂有着流畅却并不夸张的肌肉线条。
他朝着庭深笑了一下。
“我是塔维斯。”
庭深闻言,稍微的弯了弯眼眉。
“您好,我是庭深。”
庭深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很精彩。
不过他很快的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神态,再一看上去,就仿佛是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抱歉,老师,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一个人在海岛上,难免会多想……”
他笑容苍白。
“可能那是我的一个臆想吧。”
“真的没事?不如去看看医生?”
米根大师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没事没事,真的不用,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庭深好说歹说,总算是打消了米根大师去喊医生的这个想法。
当着米根大师的面,庭深朝着自己的房间走了回去。
然而那只不过是表面。等到经过了一个拐角,确定米根大师已经看不到自己了的时候,庭深停下来了脚步,面色阴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
“塔维斯?”
他冷冷的问。
旧日的支配者便在他的耳边大笑起来。
【我之名为塔尔维斯,太古的注视者,三柱神中犹格.索托斯的化身之一!】
【被我所眷顾的人类啊,记住我的名!】
于是丰绅和卓点了点头。
“可以,等我收拾完就带你去看。”他话音一转,“不过你也需要告诉我一些事情——你的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庭深前一秒还在笑,他扬起大大的笑脸要感谢男人的应允。
结果没想到,男人竟然还记得这茬呢!
他自己都忘了,完全没想好要怎么解释。
不过……
庭深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招儿。
他咬了咬嘴唇,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道:“一定要说吗?我……我真的很不想提他……孩子的爸爸和我分开了,他把孩子也带走了,我……”
第 128 章 第 128 章
丰绅和卓当然知道,小鸟早就不是处鸟了。
就凭他在自己身上扭的那个劲儿,和身体熟练的反应,丰绅和卓知道,早就有人对他这么做过了。
大概率比自己还要多——如果他的前主人是个男人的话。
他当然知道,他的小鸟长得多漂亮,又有一具多漂亮的身体。
就连自己也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他存心爱娇的话,绝没有任何人可以拒绝他。
只是丰绅和卓没想到的是……
“孩子的爸爸?”他问,“你不是孩子的爸爸吗?”
“欢迎,米根大师,您的到来简直让这一次的集会蓬荜生辉!”
几天之后,庭深便和加利尔一起跟在米根大师的身后,登上了游轮。
迎接他们的是一位看起来便十分圆滑世故的中年男人。甫一见面,他便表现出来了过分的热情,上前就握住了米根大师的手,随后十分好客的招待他们上船去。
“这两位就是您的学生了吧?”
男人注意到了跟在米根大师身后的庭深和加利尔,立刻便十分上道的恭维起来:“名师出高徒,您的两位学生看起来当真是一表人才。想来在您的教导下,必然也是在绘画上颇有建树吧。”
米根大师清了清嗓子。
“哪里。”他说,“这两个小子还差得远呢。”
加利尔闻言,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
诚然,以庭深不到二十岁的年龄,被叫一声“小子”也是无可厚非;但是他一个快四十岁的人,依旧被这样称呼……
但是没有办法,在他真的画出一些什么成绩来之前,默默无闻的加利尔,可不就只能是别人口中的一声“小子”么?
就算是加利尔各种看不上眼的庭深……至少庭深曾经也是得过tgp的亚军的人。
只有他加利尔平平无奇、毫无功绩可言。这让加利尔的内心如何能够平静。
“……那么,之后就期待您和这两位先生的大作了。”
当带着他们来到了房间门口的时候,男人用这句话作为了结束语。
这句话顿时将原本还在神游天外的庭深的注意力给抓了回来。
“……老师,什么画?”
庭深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
这不能怪他,毕竟庭深也没有可能三个月就真的学会画画,哪怕是有系统给开外挂也是如此。
他还在愁要怎么达成原主的那个成为声名显赫的大画家的任务呢。
不过因为是度假任务,所以并没有严格的任务期限,庭深也就不是很着急。
但是眼下这个情况不太对。
听那个男人话里面的意思……他们之后还要在这游轮上面现场作画?
庭深觉得这简直是在要自己的命。
他宁愿提起自己的判官笔再去杀上几千只丧尸。
米根大师可不知道自己的小弟子心里面都在想什么,只是笑眯眯的肯定了庭深的猜测。
“是的,晚上会有一个现场作画的小小的比赛环节……这种当然还轮不到为师出马。有事弟子代其劳,你们师兄弟两个代替老头子去吧。”
庭深的脸色顿时就变的很精彩。
在将房卡分发给庭深和加利尔之后,米根大师就挥手赶两个徒弟回去自己的房间里面。
其实也没有留给他们多久的时间,只不过是堪堪将手中的行李放下,便已经该去甲板上的餐厅吃晚餐。至于晚餐之后,自然便是米根大师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小型现场作画的活动。
庭深脸色阴沉,觉得自己迈向餐厅的每一步都宛若是迈向了地狱深渊。
“系统,你那里就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在一瞬间学会高超的绘画技巧的能力吗?”
庭深第一百零一次的不死心的问。
而对于这个问题,系统也像是之前的一百次那样,给出了不变的答案。
【宿主,我们已经合作了这么多年,你应该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在这样说的同时,系统居然还隐隐约约的表现出来了某种……近乎是骄傲的情绪?
【我们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系统,而是曾经培养又或者是辅佐了数位的创世的级别的“神明”的正规系统,如今也是同那注视着无数的世界的发展的、世界意志的代行者之间达成了合作的关系。】
【我们是官方的!】
【所以,系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为宿主提供这种的……近乎于是不劳而获的能力和便利的。我们可以开放包括功法、武器、药物、秘闻等等等等一切在内的交换,但是唯独这些技能是需要宿主自行学习的。】
【无论是足以翻天覆地、移山填海的武技,还是……如眼下这般的,没有丝毫的作用的单纯的绘画技巧。但凡是需要付出时间和精力才能够拥有的技能,系统会竭尽所能为您提供学习的方式与道路,但是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越俎代庖的直接将其赋予您。】
“啧。”
庭深和系统毕竟合作了那么久,走过了无数的世界,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系统的这一条规定。
但是画画这种东西……就依靠着自己这几个月以来在画纸上面涂抹出来的那些东西,庭深就清楚的认识到一点——
他绝对不是搞艺术的那一块儿料!
如果给他足够多的、上百年的时间的话,庭深倒是能够通过后天的学习掌握这门技术,毕竟勤能补拙嘛;但是,若是只有区区几个月的时光景的话,庭深自认他只能头秃。
“我觉得你们这个规定有些死板,需要变通。”
庭深一边踏入餐厅,一边黑着脸同系统抱怨道。
“如果是那种以前完全没有接触过但是又接到了这样的任务的任务者,你们就让人家干耗着不做任务,先学技能了?”
系统稍微的沉默了一下。
【宿主,你是不是忘了这个世界只不过是你的度假世界?】
如果是正儿八经的任务的话,系统在为各自的任务者接任务的时候也会有意识的偏向于接任务者原本就掌握了的技能相关的任务。
但是度假任务当然没有那么多的考虑……反正也简单。
“哦。”
系统这么一说,庭深倒是也想起来了。
“我就说……我以前的任务,好像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反正是度假任务,度假为主,任务为辅……你就当是出来公费旅游,做个样子显得我们不是在薅主空间的羊毛就可以了。】
10433号系统在系统空间之中也是老油条的前辈一样的人物了,所以说起这种话来完全没有任何脸红的意思,显得无比的淡定和从容。
成。
系统都这么说了,庭深也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心态顿时就变的轻松起来。
“庭深。”
看见了自己几乎是当儿子一样养的小弟子来了,米根大师脸上的褶皱都像是一根一根的笑开了。他朝着庭深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到自己的身边来。
庭深欣然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去。
但是才刚刚踏出一步,庭深的瞳孔猛的瞪大,接着整个人都敏捷的朝着米根大师扑了过去,护着老人贴在了身后的墙角。
而在他做出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人群之中才迸发出来了凄厉的尖叫。与之一同出现的是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手中握着枪的恐怖分子,还有四处乱射的子//弹。
餐厅大门早就已经被关上,这里现在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有如犯罪者的乐园。
“啪、啪、啪”。
有人不紧不慢的拍着手掌,那些手持枪械的恐怖分子便停下来了手中喷吐着火舌的钢铁怪物,呈扇形将惊慌失措的宾客们包围起来,然后驱赶到了中间聚集在了一起。
而那一位指挥着这些荷枪实弹的恐怖分子们的人也露出来了自己的真容,居然正是举办了这一次的游轮之行的主人。
“让各位受惊了,实在是非常抱歉。”
这是一位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是却依旧显得儒雅温和的绅士。穿着西装的三件套,戴着极细的金边眼镜,别着袖扣,还有同样是金色的领夹。
如果他现在不是站在那被紧紧的关闭起来的餐厅大门前,身边都是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的话,那么人们都只会认为这是一位值得结交的名流贵族,又哪里能够将他同眼下这样的情景联系在一起呢?
庭深微微的拧着眉,将米根大师护在自己的身后,朝着那边投去了目光。
他本身是更加擅长于战斗的任务者,以往接到的任务也多是与此有关。虽然说现在来到这个世界里面是为了度假,所以身体的数据被削弱了不少,但是本身的警觉性与身手却是不会被影响到的。
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刚刚他才能够在袭击爆发之前先一步的察觉到危险 ,进而掩护米根大师一起避难。
“不要这样,我的朋友们。我保证,这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友好的聚会,大家并不用这样的紧张。不然的话,我可真是太伤心了。”
作为主人的艾迪.嘉瑞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万分的真诚,就仿佛他真的就是这么想的一样。
——如果能够无视地面上的鲜血、桌子上面破碎的高脚杯以及墙壁上面的弹孔的话,那这话或许还真的有些许的可信度。
没有人应声,所有人都难掩惶恐的、警惕的看着艾迪独自唱着独角戏。
艾迪于是便半真半假的叹了一口气。
“你们看,我的朋友。”他的脸上露出了友好的笑容,“我呢,实际上也并不会对大家做什么。我请你们来,真的只是出于想要和大家交个朋友的想法——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你们可以帮我一点小小的忙。”
艾迪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下属便立刻会意。在场的每一位来宾面前都被分发了白纸与画笔,还有人搬来了播音机,又打开了窗子。
窗外的大海看上去冰冷而又危险 。今夜无星无月,以至于放眼望去只有神明都望不见的漆黑,就好像是深渊在静静的凝视着上方的一切。
“好了,我们原本不就是为了绘画才会聚集在这里的吗?”
艾迪转过身去,面朝着窗外的大海,陶醉的伸展开了双臂。
他动作轻巧的按下了播音机的开关,从里面传来了钢琴的旋律。
然而仅仅只是这样的一个前奏,庭深身边的米根大师的脸色骤然大变。
“老师?”
庭深注意到了他骤然惨白的脸,低低的喊了对方一声。
“那家伙要干什么?”
米根大师颤抖着嘴唇,有些不可置信的低声道。
“那是……【黑色星期五】?!”
庭深眉眼微动。【191126号任务世界已接入,任务评级b,难度中级。】
【祝您任务愉快。】
每一个新世界的接入和脱离,都不是什么会让人感到愉快的事情,其对精神的冲击尤为强烈。
这样也可以免去被塔尔维斯循着踪迹发现的可能——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了。
“庭深!”
有谁在喊他,语气焦急。
庭深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一片混沌变的清晰起来。目之所及是黑暗的牢房,坚固的铁栅栏,还有拴在自己手腕上面的镣铐与铁链。
“庭深,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那个将他唤醒的人小声而又急促的说:“听着,我们这边的人现在表面上在两族交界处的天河星同跟虫族交涉谈判,实际上是借此吸引虫族那边的注意力。”
“我们这边有悄悄的来接应你,你只要能够自己从牢房逃出来,离开虫族的战舰,等在外面的飞船立刻就可以带着你空间跳跃跑掉!”
“……我知道了。”
庭深先应了下来,随后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开始梳理这个世界里面自己的身份以及诸多的背景信息。
这里是属于遥远未来的星际时代,主要生活着两个种族——人类与虫族。双方彼此争斗不休,已经有了数百年的时间,双方都损失惨重,于是最后不得不暂时停战、握手言和。
至于这合约的约束能力究竟有多少、而这一份来之不易的和平又能够维系多久的时间,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原主的身份是联军第一军团的统帅,人类的军队之中掌握着最大的话语权的四位元帅之一。
他负责掌管北境的战线长达七年,七年之间,虫族从来都没有能够在北境的战场上面讨得过好。
这为原主积累了无数的功勋,甚至是让他获得了“军神”这样的尊称。
而虫族惯来又尊敬强者,所以哪怕是作为人类的对手的虫族,也会对原主的存在敬畏有加。
但就是这样的原主,却会被用这样的方式困在这里,甚至是因为原主死亡所以不得不由作为任务者的庭深来代替对方的存在,全部都是因为一件事情——
虫族在和人类的和谈条约上面,白纸黑字的写下来了,要求作为人类第一军团团长的原主嫁给虫族的亲王以达到联姻的目的的,这样的事实。
出于在绵延了数百年的战争之下对于和平的本能的渴求,人类一方最终还是同意了这样的近乎于是羞辱和荒谬的要求,当真是……将原主按照合约上所言,“嫁”给了虫族。
而人类落到了虫族的手中,有可能遭遇什么呢?
——他们有可能会沦为虫族孕育后代的容器,虫族会受//精//卵产在人类女性的子宫又或者是人类男性的腹腔里面,借由人类的体温去将卵孵化。
这样的、从人类的身体里面诞生出来的虫族,会拥有比其他的虫族更为强大的身体素质和更高的智慧。作为“借孕体”的人类的身体素质越好,孕育出来的后代也就会愈加的强大。
但是,在明知道将原主送出去之后,这一位年轻的联军统帅会遭遇到什么,人类方面却依旧是选择了将原主送了出来,成为交换和平的一份筹码。
……原主能够理解自己的同胞的行为,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命运。即便是他曾经在军队之中的战友们想方设法的想要将原主从送往虫族的星球的星船上面救下来,但是原主不忍心拖累自己的朋友们,选择了在登上了虫族的星船之后去刺杀劫持那一位同样在星船上面的、虫族的帝王。
只是人类的单体作战能力同虫族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所以他最终还是被制服、被关在了这一间囚室里面。而为了不让自己的所作所为被牵扯到人类的头上,对这好不容易才达成的合约造成什么影响,原主选择了自我了断。
这才有了之后庭深的到来。
“本世界的任务是?”
【杀死虫族之王。】
“……行,我知道了。”
庭深应了一声,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手。
与上一个世界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小画家不同,这一具身体是久经锻炼的、属于一位军人的训练有素的身体,庭深握了握手掌,可以感受到在薄薄的一层筋肉下面所隐藏着的力量。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反正不要再是上个世界那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鸡就行,那简直可以把庭深逼疯——
遇上事情不能动手,还有比这更惨的吗?
“庭深?庭深?你在听我说话吗?”
从庭深的耳麦里面传来了他的同伴焦急的声音。
“……在听。”
庭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头顶那过分惨白的灯光。
“塞西尔。”
庭深根据记忆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嗯?”
对面传来了疑惑的声音,显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庭深突然喊他。
“一直以来,对于你的帮助,庭深都感到十分的感激。”
庭深轻轻的道。
那不像是他会说出的口,而更像是在代替某个已经消散的灵魂,将他死亡之前最后的话语和念想,传达给那些他还在挂念着的人。
“今后的日子,也愿你,一路安好。”
这简直就跟在交代遗言一样的话让塞西尔心生惶恐与不安,就好像是有什么十分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了。
“庭深!你要干什么?!你别做傻事!”
塞西尔厉声高喝。
庭深再没有搭话。他听着耳麦里面的声音,抬起了手臂。
“系统。”
庭深轻声唤了一声。
系统毕竟是和他搭档了这么多年,闻弦歌而知雅意,顿时就明白过来庭深的意思。只听得“铛”的一声,就见那困住了庭深的手腕的沉重镣铐应声而断。一直都被高高的吊了起来、以致于双腿上的血液循环受到了阻碍的青年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
但是庭深并不在意这小小的出糗,他只是略略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确定了自己依旧保有着不小的独立活动的能力。
“系统,这个世界所属的力量分类是?”
庭深走到了大门前,一边试图用自己的终端里面,曾经的战友们发给他的那个小程序破译密码,一边向系统询问。
虽然说从原主的记忆里面来看似乎又是一个以科技为主的世界……但是万一呢?
庭深觉得他还是怀念手执判官笔,定生死、判予夺的日子。科技为主的世界的话,一旦失去了高科技的武器傍身,那么瞬间就会受制于人。
——而这显然并不是庭深所情愿的事情。
询问系统也不过是进行最后的挣扎,万一这个星际时代……它就见鬼了是可以使用能力的呢?
庭深由衷的这样期望着。
然而无论理想有多么的丰满,现实终究都是残酷的。庭深显然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系统残忍、冷酷而又毫不留情的打碎了庭深的梦。
【别想了宿主,这就是一个标准的星际世界的背景。人类以精神力和身体素质的强弱来进行划分,精神力越高、身体的体能越强,就可以驾驭更加高等级的机甲,同虫族作战。】
【与此同时,精神力足够高的人类也可以在一定的程度上面将自己的精神力凝聚成实体,进行对于精神程度上的撕裂与攻击——这大概就是,这个世界里面唯一的一点点不科学的因素了。】
庭深:……
庭深:“系统,我对你感到很失望。”
【……下一个世界一定给你安排一个你喜欢的世界啦!】
系统最终还是选择了对着自己的宿主妥协。
而庭深这才略开心的勾了勾自己的唇角。
这个时候,终端上面的破解软件也终于将大门的密码破译开来。伴随着“咔哒”的一声轻响,弹簧锁被打开卡扣的声音异常的清晰。
庭深的唇角噙着一抹寡淡的笑,伸出手来握住了门把,毫不犹豫的扭开,走了出去——
“唔!”
他一头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因为毫无防备,而那东西又委实是坚硬似铁,撞的庭深鼻尖生疼,几乎都要从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花来。
他甚至是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鼻腔里面流了下来。伸手一抹,满手的鲜红。
“什么东西啊……”
这都撞的流鼻血了啊!
庭深这样小声的抱怨着,抬头看过去。
结果就正好和那东西看了个正着。
暗红色的,像是鲜血干涸之后的色泽的瞳孔。
银白色的,冰冷恍若是机器一般的发。
纵然是面容冷峻,但是依旧不能掩盖其英俊。高眉深目,棱角分明。
在他的额头有小小的尖角刺破了血肉生长了出来,胸口敞开的衣襟下面并不是人类所拥有的柔软而又温暖的皮肤,而是一块坚硬的银色的胸甲,如同甲胄一样的防护住胸膛。
庭深之前就是好巧不巧的撞在了这甲胄上面,所以才会那么疼。
“……”
但是庭深现在并没有什么要去和对方据理力争的想法,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显不是人类的男性,感到了那么一丝丝的尴尬。
庭深:“……豁,这么巧。”
还有什么是比你即将要逃出生天的时候,却遇到了你曾经打算暗杀的、敌对方的boss更惨的事情吗?
没!有!了!
庭深绝望的想,人倒霉起来,还当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黑色星期五》是世界三大禁曲之一,曾经导致了数以百计的人的自杀身亡,因而被国际联合起来毁掉了曲谱并且封禁。
姑且不论为什么米根大师会知道那就是《黑色星期五》,艾迪将所有人困在这里,放这首歌……原本就很诡异。
而就像是为了解答庭深、以及其他更多人的疑惑一样,艾迪转过身来。
在他的脸上挂着绝对不是多么让人感到舒服的笑容。
“各位都是在绘画一道上极为精通的大师,那么现在,就请为了我而作画吧!”
在艾迪的眼底闪烁着疯狂的色彩。
“死亡的禁曲会唤醒沉睡的父与主。请吧!请将吾主的身形与私语全部都描绘下来吧!”
庭深总算是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艹!”他咒骂,“他这是要……召唤邪神?”
但是什么邪神是和绘画与音乐有关的?!
在这一刻,庭深感受到了抓瞎。
他没有信仰,不敬神明,比起虚无缥缈的祈愿,更愿意相信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判官笔的力量。
对于神明的了解的匮乏,导致了现在庭深根本无法判别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
庭……摩……
就在这个时候,在庭深的耳边隐隐约约响起来了什么人的呼唤。
那声音最开始是如此的微弱 ,甚至稍不留心就会将其忽略掉。
但是渐渐的,在庭深的耳边,这呓语越来越清晰,甚至是盖过了艾迪播放的那让人心情沉郁压抑的禁曲的声音。
过来。
到我的身边来。
我将赋予你……万世的极乐……
“什么?”
“克莱因。”
“你说什么?”西伯利亚大野猪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内心还咯噔了一下。
“我说,克莱因,他比谁都懂。”超级吗喽翻了个白眼。
刚好到了广告时间,他拿起遥控器换台。
为了接触外界信息,平常大家都是会看看新闻什么的。
结果一换台,就看到了克莱因放大的脸。
所有怪物:“……”
晦气。
第 129 章 第 129 章
领着着装整齐的青年出门的时候,是晚上八点。
因为身份暴露,不用再装作行动不便,出行丰绅和卓抱着人直接用飞的。
无形的屏障在二人周围展开。
“怪不得那次,你回来身上一点没被打湿呢。”庭深说道,“这功能好好用,所以你之前为什么要装瘸子?”
“不是装瘸子。”丰绅和卓告诉他,“不化骨之前是伏尸,伏尸体型巨大,那阵子我长到了两米多高,每晚都在生长痛。”
“然后呢?”
“然后变成不化骨又会缩回原来的体型,骨头打碎了重组,确实走不了路。”
庭深想了一下,感觉很像橡胶人。
“系统,喂,系统……”
庭深看着塔尔维斯,有些慌了神。
“系统……?”
但是,本该是与他灵魂绑定、除了卸任之外就算是死亡都没有办法将他们分开的系统却是第一次,没有响应来自于自己的宿主的召唤。
“你在找那个依存于你的灵魂上的附属品吗?”
塔尔维斯冰凉的手指抚在庭深的脸颊上,引起了后者身体一阵一阵的战栗。
那未必是恐惧,而更像是身体本能的某种戒备。
“别找了。”
抚摸着他脸颊的手移到了脑后,猛的用力,将苍白纤细的少年一把摁在了自己的怀里面。庭深的鼻尖撞到了塔尔维斯的胸口,被硌的生疼。
但是他根本就顾不得去在意这小小的疼痛,对方话语里面透露出来的那些隐藏的信息量简直让庭深感到后脊在阵阵发凉。
“你知道系统的存在?……你早就知道,我在打什么注意?!”
塔尔维斯不答,只是低头看着他,脸上一点一点的,露出来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你不觉得这样才有趣吗?”
他朝着庭深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逐渐褪去了作为人类的外形。无数裹挟着眼球的触手从塔尔维斯的身后飞快的涌出来,将这一整片的深渊都塞满了,甚至是没有多余的落脚的地方。
而在那无数的触手的正中央,簇拥着的是无面的黑影,高挑、纤细、从侧面看过去的时候甚至是有如一张薄纸。
“只有当你真切的意识到,除了我的身边之外你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有当你在尝试过却失败之后,你才会乖巧的停留在我的身边……”
塔尔维斯来到了庭深的面前,而后者被那些触手堵住了所有的退路,根本没有办法逃离塔尔维斯的禁锢,更加没有可能躲避掉来自对方的接触。
像是黑色的墨水凝聚起来、勉强的成为了人类的“手”的形状的那样一部分盖住了庭深的双眼。后者只觉得从双方接触的地方传来了冰冷的近乎让人心悸的触感,似乎可以连带着一直都冷到心头去。
庭深已经无心再继续和塔尔维斯之间维持生命表面上的乖巧,无法联系到系统这件事情让庭深产生了一种无法用言语去描述的焦躁。
在庭深能够记忆起来的时间里面,全部都有着系统参与的影子,乃至于是他生存的目的与目标,也全部都是为了系统所下达的任务而服务。这样说起来虽然显得十分的没有自我的人身自由,然而庭深倒是甘之如饴。
眼下失去了系统,庭深就像是失去了那一根牵引的线的风筝一样,顿时便有些茫然和无所适从了起来。
那么,在这样的心态下,情绪的暴躁便也并非是一件无法被理解的事情。
庭深并指如刀,冰晶在他的指尖汇聚,形成了数寸长的尖刃,没有丝毫犹豫的朝着塔尔维斯斩了过去。
因为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的缘故,所以本属于他的那些力量也都一并的被返还。尽管缺少了系统的牵引和数据导入,致使庭深并没有能够恢复到全盛时期,然而也不会像是之前那样毫无招架之力。
纵然最为趁手的武器并不在身边,但是仅仅是调动自己同属性的力量进行攻击,也不可小觑。
他是庭深。
系统下辖的数以亿计的无数任务者当中最顶尖的存在,踏过刀山也走过火海,便是神明也敢一战的榜首庭深。
然而塔尔维斯却对于这来自于庭深的攻击视若无睹,只是带着某种不是多么让人觉得舒服的笑意打量着少年。无数的触手有如潮水一般的涌了上来,形成了厚厚的屏障,轻而易举的抵挡住了庭深的攻击。
庭深眼神一厉,手心朝下,以那些触手作为着力点,喷射出来了大量的电光,随后借着这反冲的力量一举越到了空中。
他本就无意同塔尔维斯缠斗。
庭深猜测,自己之所以没有办法同系统联系上,大概是因为他被塔尔维斯拖入的这一片深渊是一个特殊的空间。非要举个例子的话,就像是能够隔绝外界的信息的黑匣子那样,以至于系统和她之间的信号没有办法接通。
那么,他只需要逃离出这一个黑匣子,与系统重新联络上并且传送走就可以了。
庭深并不恋战,看的十分的清楚。
塔尔维斯几乎是在他跃入空中的那一瞬间便知晓了庭深的打算。只是这旧日的支配者看上去并没有任何的想要阻拦庭深的意思,正好相反,他看上去倒是对此喜闻乐见的模样。
“我不是说过么?”
塔尔维斯仰起头来,看着半空中身姿像是飞鸟一样优美的庭深,唇角噙着一抹奇异的笑。
“只有让你真切的尝试过、发现所有的努力都是无济于事之后,你才会乖乖的停留在我身边啊。”
无数的触手朝着四面八方延展开来,庭深的速度快,但是那些触手也紧紧的跟随着,丝毫不曾落后。他们分别在空中和地面上展开了两道长长的洪流,就像是两道平行线一样相互交错辉映。
“出口……在哪里……”
庭深并不能够长时间的维持飞行,这种利用气流的反作用力短暂滞空以达成飞行效果的方法,对于他来说也是颇为费力的一种事情。
但是地面上又全部都是塔尔维斯的触手,庭深如果不想把时间和精力全部都花在和塔尔维斯缠斗上面的话,那么就只能够维持自己飞行的状态。
在庭深的设想之中,无论这深渊如何的黑暗和隐蔽,怎么样也应该有通往外界的裂缝——又或者说是通道才是。
然而庭深注定要失望了。
这一处深渊说大不大,但是要说小也算不得小。庭深绕着走了个遍,也没有能够找到哪怕是头发丝粗细的一条缝来。
他郁郁的降落到了地面上,身旁的水汽凝结成了锋锐的冰晶,“咚咚咚”的将所有意图触碰到自己的触手全部都钉死在了地面上。
“你找到让你满意的答案了吗?”
塔尔维斯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了过来,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庭深的面前。他的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汹涌而来,似是在昭示着什么一般。
“你还当真是恶趣味啊……”
庭深抬起眼来,从额发的缝隙之中死死的盯着塔尔维斯,表情无比的阴郁。
“无论是一早就发现了系统的存在也好,还是现在,明知这里没有任何的出口却还要看着我找了一遍放弃也好……”
庭深眼底流淌着愤怒。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塔尔维斯在当猴戏耍一样。
“塔尔维斯!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塔尔维斯重复着他的话,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重。
“我想干什么啊……”
在他这样语气诡谧的重复着庭深的话的同时,那些原本还算是安静乖觉的触手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猛的动作起来,朝着庭深一冲而上。
庭深的眼底有暗蓝色的流光一闪而过,这一片空间中的温度骤然开始下降。巨大的冰莲拔地而起,将那些触手阻拦在庭深的身前。无数的冰锥从空中飞速落下,同触手碰撞在了一起,在削下血肉的同时化作了闪亮的晶尘。
然而面对庭深的反抗,塔尔维斯却是不怒反喜。
“对,这才像话……这才像你。”
塔尔维斯大笑起来。
“之前那副乖巧顺从的样子虽然有趣,但是也未免太过于苍白和虚假。你原本就该是如此,鲜活的、生动的、充满了对生命的热情洋溢着无限生机的——”
伴随着塔尔维斯情绪的高涨,有更多的触手冒了出来,其上血红色的竖瞳闪烁着凶光。
铺天盖地的黑暗从他的身后涌来,气势汹汹,像是可以将整个世界都渲染成洗不掉的墨色。一片的漆黑之中 ,唯有庭深所在的那一小片地方是唯一的光亮,冰蓝色的光清澈而又透亮。
“这个样子的你,才是我想要看到,想要共同创造出新的生命的你啊!”
塔尔维斯的手指动了动。
“庭深,你真的以为向我请求帮助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可以被逃避掉的吗?”
“早从你点头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注定是祭坛上的、独属于我的羔羊!”
伴随着塔尔维斯话音的落下,庭深只觉得脑中一声嗡鸣,他的眼前再一次的出现了那熟悉的白光。
只是不同的是,之前一直都是庭深主动去和塔尔维斯共鸣,这一次却是塔尔维斯反过来强行要与庭深共鸣。
或许是因为两个人之间此前共鸣过了太多次,庭深的大脑与精神本能的已经记住了这一种感觉,以至于塔尔维斯在庭深的精神之中摧枯拉朽一般的横冲直撞,但是庭深却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
庭深此前曾多次和塔尔维斯共鸣,而每一次的共鸣实际上都是在自己的精神里面留下来了一个小小的后门。他不曾想过,这些后门连接在了一起,成为了塔尔维斯毫无阻拦的走进来的康庄大道。
向邪神请求帮助,要付出的代价可是很重很重的。
即便是将你自己都全部赔进去,也不一定足够偿还。
庭深从半空中跌落,像是折翼的飞鸟又或者是陨落的星辰。塔尔维斯走上前来,伸出手掐住他的下巴,细细的端详他的脸庞。
因为他的动作,少年不得不微微仰起脸来,修长的脖颈让人联想到引颈受戮的天鹅。
他像是终于被深海之中的怪物捕获困束住了的飞鸟,无论再怎样努力的振动羽翼,也注定了没有办法逃脱。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昔日里面熟悉的天空便成了一个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得的梦。
“你是我的了。”
塔尔维斯看着庭深,扬起了嘴角。
从外神可怕的精神污染之中挣脱出来的庭深,在意识尚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之前听到的,便是这样的话语。
然后——这样的请求,不说是后无来者,但也绝对是前无古人。
“你是认真的吗?”
主持人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忍不住的同他再一次确认。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是说,你要申请组委会对你进行下一幅创作的全过程进行直播和监视……是这样吗?”
庭深没有应声,只是清贵矜傲的点了点下巴。
主持人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
胆敢做出这样的旁人看来近乎于是荒谬的决定,说明庭深内心对于自己也是相当的自信。
七年并不是一个太过于久远的时间,七年前的tgp大赛,这位主持人虽然尚没有能够担起主持tgp决赛这样的重任,却是当时的那一位主持人的助理,也曾一睹过神之子的风采。
所以眼下,看着这样的庭深,主持人的内心也不由的生出一种想法来。
或许……他可以呢?
“这个问题……我们将在现场的大赛组委会评委们经过讨论之后,给出一个答案来。”
“好,我可以等。”
庭深应了一声。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不过是很短暂的那么一小段时间。最后,从评委席那边递过来了一张纸条。
主持人将纸条展开,飞快的看完了写在上面的消息,抬起头来,看向所有翘首看着他的观众,深吸一口气。
“tgp大赛始于1763年,其主旨是为了能够给予艺术一个平台,公平、公正、公开的评选一定时期内的优秀绘画作品,并为年轻人提供一条道路。”
“这是几百年以来,tgp不变的理念。”
“因为本届tgp大赛的最终获奖作品存在争议,再加上庭深选手自己的要求,所以我们最终决定——”
主持人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纸条,脸上是营业性的笑容。
“我们决定,同意庭深选手的申请。组委会将派出专门的摄像组,全程录制庭深选手的创作过程,并且以此来评判本次tgp大赛最终的决赛名单。”
*****
“您会帮我吗?”
“我会。”
“但你也知道……”
外神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占有欲,以及某些更深的别的什么。
“等到这一切完成之后,你就该向我支付代价。”
“而现在,我不过是提前收取一些小小的利息罢了。”
*****
如今在各大视频媒体上热度最高、最为火爆的,并不是那些有着流量明星参与的综艺,而是本该与娱乐圈风马牛不相干的绘画界的一个直播。
在同tgp大赛以及庭深本人接洽过之后,这一份近乎是全天候的别样vlog便在各个视频网站都进行了转播,并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点击量极高。
毕竟对于很多人来说,能够围观一位画家如何画画也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
再加上之前tgp大赛上的事情早就已经闹的沸沸扬扬,所以吸引了这诸多的注意也算是正常。
庭深正坐在画板前。
他的双眸微阖,通过摄像头还不如何能够看的出来,但是系统知道,庭深分明就是闭着双眼,陷入了酣睡之中模样。
然而他的手却是握着笔,在空白的画纸上面时不时的动作着。
系统并不懂艺术,然而即便如此,系统也可以看出来庭深的线条是多么的流畅,那些色块混合在一起又是多么的和谐,共同构成了一副让人看着终究忍不住陷入其中的、会为之疯狂的画作。
而在庭深和系统不知道的地方,甚至是已经兴起了许多的小规模的团体,将庭深与他的画作奉为圭臬,狂热的信仰与追捧着。
那是被外神影响的人类,哪怕并非刻意为之,直视旧日的支配者的作品依旧可以让人类陷入可怕的疯狂之中。
【宿主?宿主?】
系统开始试图将庭深从这一种玄妙的境界之中唤醒,但是它很快就发现,庭深像是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感官里面,根本就听不见外界的一切。
那对于庭深来说是一种无比神奇的体验。他放松了自己全部的警惕,如同一扇敞开的大门那样任由塔尔维斯的侵入。
在庭深的眼前是一片茫茫的白光,即便是睁大了双眼也不见得能够看到什么。起初耳边是一片寂静到令人能够发疯的绝对的静谧,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却响起了似有似无的海浪拍打的声音。
于是庭深便不由自主的朝着那声音走了过去,无辜茫然的像是将要被献上祭坛却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的羔羊。
白色的世界一点一点的渲染上了色彩,最终幻化成为了漆黑的深海。海水在庭深的面前分开来高高竖起形成水墙,为他袒露出一条康庄大道。
道路的尽头传来了隐约的低语,像是歌声又像是有人在吟唱不知名的曲调。庭深如同着了魔一样沿着那路走了过去,道路的尽头模糊,像是有庞大的黑影盘绕——
他猛的惊醒,瞪大了双眼。目之所及是手中握着的画笔,画板上未干的颜料,还有天花板上的摄像头。
除了庭深之外无人能够看见的旧日的支配者坐在窗前,口中哼的曲调如此耳熟,依稀是此前在那幻梦之中听到过的旋律。
“今天就到这里了吗?”
塔尔维斯问,深紫色的发垂在地板上,蜷曲有如海藻。
夕阳落在了他身后的窗里,那一双血红色的瞳看着,让人联想到了“黄昏逢魔时”这样古老的箴言。
“嗯,今天也多谢您了。”
庭深微微低头,表达了感谢。
这些天来一直都是这样的,每每在需要作画的时候,庭深都会放松身心,让自己去和塔尔维斯共鸣。
旧日的支配者对于精神的掌控当真是可怕,庭深想,如果没有系统、如果他不是在轮回中走了万千遭的任务者,大概早就已经被塔尔维斯侵蚀同化掉。
而在同对方共鸣的时候,他便会无意识的拿起笔作画——也就是,他面前的这一副作品。
那是一副即将完成的画卷,不出意外,明天便可以给这一切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长达半年的直播作画完全能够证明了庭深的清白,tgp大赛的金奖奖牌也早已经被送到他家长达数月。
如今人们依旧追逐着去看庭深的直播,与其说是要证明对方的画的确是自己的作品,倒不如说是他们在屏气凝神的等待一副神作的诞生。
是的,神作。
即便是不通艺术的普通人,都可以在看到这一副尚未完成的画的时候,体会到其中的那一种扭曲的疯狂,和其下诡异融合起来了的勃勃生机。
那是有如罂粟一样的瘾,让人欲罢不能,简直都要怀疑庭深是不是在那画作上面施加了什么精神暗示。
毫无疑问,想必在庭深完成这一副画的同时,他也将会彻底的登入世界绘画殿堂的最高层,与不少的久负盛名的大师们平起平坐了吧。
[系统,准备好了吗?]
庭深简单收拾洗漱之后躺上床铺,强迫自己无视了那些自动自发自觉的缠绕过来的触手,在脑海中同系统交流。
【是,您的任务完成度已经达到92%,随时可以提交任务,脱离本世界。】
[很好,明天画完成的那一瞬间立刻提交任务,离开这个度假世界。]
庭深下达了指令。
【收到,宿主。】
系统接受了命令,只是在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忍不住的询问庭深。
【但是……您确定要这样做吗?这可相当于是在愚弄一位神明。】
没错。
庭深打从和塔尔维斯提出做交易的那一刻起,便没有想过要真的陪对方蹉跎光阴,又或者是把自己当成祭品献上去。
他打的就是利用完了塔尔维斯过了任务,自己下一秒便卷铺盖跑人的主意。
系统简直为庭深这种勇气表示叹服。
[神明又如何?]
庭深垂下眼睫,遮住了自己眼底那些算计的光。
[就算是神明,也不过是困囿在这个世界的可怜虫罢了。我见过宇宙浩瀚,见过天地广博,见过混沌初开,也曾见过末世星陨落野。]
[我虽为人,却胆敢自认不输于神!若非力量被困锁,身体数据被削弱,我与神明对上,鹿死谁手也尚未可知,更何况是被这般对待羞辱!]
那是他身居任务者的金字塔最顶层数百年而硬生生的养出来的一身傲骨,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便是神明亲至,也绝不低头!
系统能怎么办呢?它只不过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系统罢了。难道它还可以换宿主吗?
无论庭深是要上刀山还是下火海,系统都只能跟着,还要负责帮庭深勘探底线侦查敌情。
系统:今年总部评选劳模,我必该得一票才是!
时间过的很快,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第二天便已经到来。
庭深在闹钟声里睁开眼,认认真真的去卫生间整理了自己的仪容。
在吃了一顿丰盛的过分了的早餐之后,庭深坐到画架前,凝视了那一副画卷一会儿,提起笔来。
“开始吧。”
他对着塔尔维斯点了点头。
经过了这么多天来的适应,如今庭深要同塔尔维斯共鸣简直是轻车熟路。他依旧如同此前的每一次那样不得窥见道路尽头黑影的真容,可是却也隐约察觉那大抵并非是塔尔维斯。
难道……还有其他的什么外神,暗藏于此吗?
庭深敛下眼睫。
无所谓,他很快就会离开,无论这个世界中发生了什么,都无法对他再造成影响。
等到从共鸣中回过神来的那一刻,庭深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低下头去看这一副花费了数月之久才终于完成的作品。
漆黑的大海上无星无月,海水之下却有着模糊的影子,看着不像活物,反而更像是某种建筑群的外形。
而在这建筑群的旁边,有什么将其拱卫盘绕,建筑群的最中心矗立着高塔,高塔的窗口垂下来了黑色的细影,让庭深无端想起来长发公主的童话。
“感谢您。”
【19117号世界,任务提交中。】
“非常……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任务完成度:97%,任务评价:优等。】
“愿我与您……再不相见!”
【您已脱离19117号任务世界。】
庭深脸上露出笑容来,语气轻快。
“便是神明又如何呢?”
“自己跟自己玩去吧!”
他已经看到,属于自己的系统空间的入口就在眼前。只需要伸手推开门——
“啊!!”
失重感猛的传来,有巨大的力气攥住了他的脚踝,在庭深的指尖刚刚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将他拖了回去。
眼前是浮动的天光与破碎的海面,但是很快,就连那海面也离庭深远去了。他被拖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下,身旁环绕着柔软、滑腻而又冰凉的某种存在。
没有温度的手抚上了庭深的脸颊,血红色的瞳孔与他对视,半晌咧了咧嘴角。
那人声音诡异的温柔,但是庭深听在耳中,却只觉得如堕冰窟。
“你想要去哪里?”
他大概,也再没有什么保持清醒的机会了。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塔尔维斯,我一定会杀了你!”
庭深尖叫着。
他在被外神拖去自己的世界里面,去直面那些世界之外的狭缝之中的可怖的歌谣。san值如果能够具现为数据的话应该是有如山崩那样的一路下跌,更可怕一点去猜测到话说不定早就已经飘红朝着负数一路狂奔。
“好啊。”
塔尔维斯在他的耳边低笑起来。
“我等着……嗯,你来杀了我。”
这里是黑匣子。
——只用来存放唱给你的情歌的,“黑匣子”。
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男子站在门口。
他穿着不知从哪儿扒来的衣服,浑身淌着水。
是昨天,众人才见过的那张雍容华贵的脸。
和楼上的古画也一模一样。
只是,丰绅和卓怎么突然变成了长头发?
小帅是第一个发觉不对劲的。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
刚才起就在装死的管家,突然大喊了一声:“奴才给陛下请安,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身体一使劲,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头磕在地板上,是一个非常响的响头,行的五体投地的大礼。
男人原面无表情的脸,勾起一抹僵硬的笑。
“平身。”
第 130 章 第 130 章
小美知道,坏事儿了。
她是半吊子,但也没有蠢到底。
看管家这样,她虽然没见过丰绅和卓,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并不是他,但她认怂相当快。
——男人身上死气与生气交织,额头上顶起两枚鹿茸似的角。
隐隐有化龙之相!
识时务者为俊杰。庭深垂在身边的手指微微的动了动。
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记着,此前原主是如何在对方的手下惨败,又是如何被压制、被戴上了镣铐,锁在了这囚室之中的。
虫族这个种族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战斗才会被创造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的每一处地方都可以化作可怕的凶//器,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杀伤力。
然而发散一下联想到自己任务,庭深顿时就有些头疼起来。
他应该怎么样才能够杀掉对方?先天因为种族造成的差距根本不是后天的努力可以弥补的,如果想要完成任务,势必需要采用其他的什么方式才行。
庭深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打眼看过去就像是在想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样子。
“呵?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虫族之王——阿拉克涅伸出手来,一把卡住了庭深急忙想要关上的门,不由分说的挤了进去。牢门在他的身后缓缓的合拢,留下来了一个绝对密闭的空间。
那一双血红色的眼瞳盯着庭深,像是在盯着即将要被撕碎、吞吃入腹的猎物一样。
“你想跑,门都没有。”
这一位虫族之王的目光扫过了牢房里面那些被随意的丢弃在地上的、断裂了的镣铐,从喉咙之中发出来了一声古怪的笑。
“哦,还真是小瞧你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了过去,俯身捡起来了那几截断掉的锁链,似笑非笑。
“连这都可以弄断……之前低估你了嘛,庭深将军。”
“不过想来,”阿拉克涅曼声道,“能够有胆子来刺杀我,你也的确不该被小瞧。”
“呵。”
庭深冷笑了一声,对于阿拉克涅的话根本不想做出任何的回应来。
但是阿拉克涅可不会这么轻松的放过他。星际旅途长久而又无聊,能够有庭深这么一个乐子在也是好的。
阿拉克涅才不担心庭深当真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那是他对于己身的实力的强大的自信,同时也是某种暗含着的、虫族对于人类的单体作战能力的鄙夷。
如果没有那些机甲的话,人类这一个种族在虫族的眼里,与那些他们以往用尖牙利爪撕裂的猎物也没有什么不同。
阿拉克涅或许会忌惮驾驶着sss级机甲“云柯”的人类联军第一军团团长庭深,但是却绝对不会对于眼下这个失去了机甲的庇佑的人类庭深有任何的要避让的想法。
在阿拉克涅看来,现在的庭深根本就是一只被拔了尖牙、剪去了利爪的毫无杀伤力的小兽,他就是站着不动任凭庭深攻击自己,对方也不见得可以在虫族可怕的身体防御下真的伤害到他什么。
因为出于这种近乎是自负的自信,所以除了锁住房门、断掉了庭深逃离的路线之后,说实话,阿拉克涅就没怎么去管庭深的行动了。
他笃定对方没有办法成为自己的威胁。
但是很快,阿拉克涅大抵就要因为自己的这一种轻视而受到教训了。
庭深是被阿拉克涅逼进房间里面的,所以也就是说,阿拉克涅在更加接近门的哪一边,而庭深则是被逼到了墙角。
在衡量了一番之后,庭深悲伤的发现,无论他想要做什么,都必须先将这一位虫族之王给放倒——否则的话,他无论是想要做什么,都注定会折戟在这一步。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太糟糕了。
庭深皱着眉头想,单论身体素质的话,他无论如何都是没有办法比过生来就是为了杀戮和征服的理念而诞生的虫族的。
更何况他的对手,还是虫族的王。
不同于人类之间尚还有诸多的勾心斗角,虫族尽管也是智慧种族,但是却更多的遵循着有如未开化的野兽一般的“弱肉强食”的丛林准则。
因为这样的缘故,所以能够成为一族之王,统领这一整个种族的,必然要是全族之中最强大的那一个存在,才能够让其他的所有的子民心悦诚服。
单纯比拼战斗力定然是比不过的……那么,还有别的什么手段吗?
庭深低下头来,看着是不敢异动的、带着臣服的意味的模样,但是那一双青绿色的眸子却是透过额发之间的缝隙,悄无声息的打量着神态放松的站在他面前不过几步之远的地方的阿拉克涅。
当然,庭深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胆敢有哪怕是一丁点的轻举妄动,那么对方的利爪都可以瞬间洞穿他的手臂、身后时不时的拍打几下地板的尾巴也会挟带着破空之势的抽打在自己的身上。
但是……
庭深的眼神一暗。
如果他采用了别的方式呢?
不是说……在这个世界里面,精神力足够强的人是可以将自己的精神力进行攻击、乃至于是凝聚成实体的吗?
原主能够作为联军四大军团之一的领导者,又兼有“军神”这样的名号,原本就证明了他身上的显赫军功。那些可不是什么在电脑上面随意的记载的几行数据,而全部都是战场上面累累的尸骸白骨铸就的。
换句话来生活就是,驾驶着3s级机甲的原主,精神力原本就不弱。而庭深接替了这一具身体之后,又更是将精神力的上限阈值给拔高了一个层次。
虽然说庭深此前并没有尝试过单独的将精神力提出来用于攻击,但是这原本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要知道,庭深本身的精神力是在无数的时光与轮回之中锤炼而出的,原本就已经是近乎于达到了“人类”这个种族所能够达到的上限。
就算是在这个世界里面,或许会受到世界本身的一定的掣肘,但是却绝对不可小觑。
这样想着的庭深不再犹豫,猛的上前一步靠近了阿拉克涅,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几乎都有没有,还差那么一点点便可以眉心相贴。
而庭深则是毫不犹豫的调动了自己的精神力,有如掀起的滔天海浪那样朝着阿拉克涅碾压过去。
他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便轻而易举的刺探入了这一位虫族之王的精神里面。
冰蓝色的精神力强势的覆盖过了阿拉克涅的精神海,就像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的强盗一样,在人家的精神世界里面气势汹汹、耀武扬威的胡作非为,誓要以主人的姿态将全部的领地都巡视一遍方才罢休。
[不会吧,这家伙也太掉价了,这么轻松就可以被入侵精神?那人类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能够把虫族neng死?]
就在庭深的内心开始这样犯嘀咕的时候,他的精神一动,在阿拉克涅那完全可以说是任人为所欲为的精神之中,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那是一个黑色的圆球。“……”
庭深眨了眨眼睛,但是眼前依旧是一片不变的黑暗,是连自己的手指都没有办法看清楚的那一种。
是天黑了吗?……不,不对,天黑也不该是这样的。
这种程度更像是……
庭深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联想到了之前,在自己最后的意识里面,阿拉克涅朝着自己伸过来的、覆盖上了他的双眼的手。
这个联想顿时就让庭深整个人一个激灵,脑海中瞬间便涌上来了形形色色的猜想,并且不惮选择了其中那个最为惊悚、最为血腥,但是大概也是最有可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报复——
“我瞎了?”
然而还没有等庭深去向系统求证自己是不是真的被阿拉克涅挖了眼睛,他就已经听到了没有任何的遮掩的意味的朝着这边走过来的脚步声。
伴随着门“吱呀”一声被开启的声音,在庭深的耳边便响起来了阿拉克涅那带着略略的喑哑的嗓音。
“怎么会?”那个人笑着道,“你的眼睛那么好看,就像是松林下翠绿的湖面,我可舍不得它受哪怕是一分半点的损伤。”
在他这样说着的同时,阿拉克涅已经来到了庭深躺着的那一张床前。
紧接着,庭深便察觉到从自己的脸颊上面传来了某种些微的温度。比起人类的体温来说要低了不少,但是却又并不是完全的冰凉,而是有着微弱的暖。
庭深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是手指。
那是阿拉克涅伸出手来,在一点一点的抚//摸着他的脸颊和下眼睑。
“只是一个小巧而又特殊的眼罩,让你暂时失去了视觉、没有办法看到外界罢了。”
阿拉克涅这样说着,声音因为兴奋而变的高昂了起来。
“你什么也看不到了,那么就只能依赖我,没有我的话,你甚至是连门都出不去,不知道路,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往何方——”
他笑了起来。
“这可真好。”
不,你想多了,就算是我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那还有系统呢。
庭深一边在心底吐槽,一边朝着系统吩咐:[系统,把3d实景投影给我。]
【……好的。】
系统默默的按照庭深的要求,在他的脑海之中投影了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同时有些同情的看了那一无所觉、还在为自己终于将庭深这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拴上了镣//铐困在身边的行为而自得不已的阿拉克涅身上,觉得对方简直是个憨憨。
并且还是个可怜的憨憨。
或许是因为笃定了庭深被剥夺了视野、现在哪怕是吃饭都只能依靠自己喂,阿拉克涅表现出来了极大的满足,甚至是可以心情不错的将之前在宙海之中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暂且宽宏大量的按下不表。
“来,我带你出去转转。”
阿拉克涅这样说着,丝毫没有要征求庭深是否同意的想法,强硬的牵住了庭深的手,拉着他朝着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然而阿拉克涅必不可能知晓,本被他认为应当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庭深实际上360度全视角观察周围,说不定看的比阿拉克涅还要来的更加的宽广。
【我觉得这位虫族之王实在是太可怜了。】
系统围观着这一切的发生,在心底为阿拉克涅流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他完全是在被你耍的团团转啊……】
“那是他自找的。”
庭深状似乖巧顺从的任由阿拉克涅牵着自己的手前进,就像是一只即便是被牧羊人朝着屠宰场牵去,也会乖乖的跟着的小羊羔。
“但是,他现在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庭深“看”着前面的憨憨阿拉克涅,满头雾水。
因为有了系统的倾情赞助,所以庭深可以观察到,他们现在是走在一座并非是十分繁华的城市之中。街道上面来往的有人类也有虫族,让庭深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辨别清楚自己究竟是在人类的领地上,还是在虫族的领地上。
他抿了一下唇,瞅着阿拉克涅像是没有什么秋后算账的样子,于是便大胆的朝着对方询问。
“我们在哪里?”
“在未被人类与虫族之中的任意一方登记于国境上的隐秘之地。”
阿拉克涅眯了眯眼睛。
“这里是虫族与人类共存的地方。”
实际上不用他过多的阐述,庭深也依旧“看”到了街道上面的景象。或许是因为之前他们所处的地方较为偏远的关系,所以能够看到的、来往的居民也较为稀少。
但是眼下,阿拉克涅已然是带着他来到了某个较为繁华的、类似于“市中心”这样的地方,所以周边可以接触到的事物便也喧闹繁华起来,有了人气的模样。
那是宛如伊甸园又或者理想乡一样的、童话一般梦幻的局面。
至少——至少在外界,在那个人类与虫族之间才刚刚结束了长达数百年的、由彼此的鲜血浇灌遍了双方的边境线上的每一寸土地的外界,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景象。
“阿拉克涅,你的伴侣身体已经恢复了吗?都可以出门了!”
有人从他们的身边经过,笑着和阿拉克涅打招呼。
“……??”
伴侣?
庭深张了张口,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阿拉克涅一把截住了话头。
“是的,他好了不少,已经可以下床行动了,我带他出来逛逛。”
而与此同时,阿拉克涅狠狠的掐了一下庭深的掌心,其中所蕴含的意思昭然若揭。
如果庭深现在揭穿了阿拉克涅的说辞,让事情朝着某些阿拉克涅并不想看到的方面发展的话,那么阿拉克涅就也有可能因此将这一方伊甸园摧毁。
庭深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终归还是保持了沉默。
他作为任务者进行任务,每一次都是沉浸式执行任务,也就是在原主死亡之后,因为某些原因影响到了世界未来的运转,所以需要任务者进入,推动世界继续的运转。
这也是为什么庭深每一次完成任务之后,都必须回去系统空间的理由。
就比如——如果庭深在上一个度假任务之后,能够成功的返回系统空间的话,那么在经历过情感剔除,之前塔尔维斯在他身上留下来的所有的、无论是针对身体还是针对精神上的影响都将会被革消,再不会给庭深此后的生活造成任何的妨碍。
但是因为情况紧急,为了能够从塔尔维斯的封锁下逃离,系统让庭深跳过了回归系统空间的这一步骤,而直接来到了新的世界里面去。
这就导致了眼下,庭深虽然看上去还是好好的,然而每一个午夜梦回,他都会不可避免的回想起曾经在自己的身上发生的一切。
无面的黑影似乎无处不在,而他在深渊中只能做出无声的挣扎。旧日的支配者的呓语几乎可以将理智击溃,海面的天光是无法触碰到的天府之国……
这些共同构成了庭深挥之不去的梦魇。
而眼下,是受到了原身的影响,也是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个人恩怨让这一方在这个世界背景之下极为罕见的桃源之乡受到破坏,庭深最终还是认下了阿拉克涅的话,没有做出任何的反驳。
他这样的乖巧,显然是让虫族之王感到了满意。
那一位与他们打招呼的路人可不知道这其中还有着诸多的弯弯绕绕。他看着据说是双目有恙、所以戴着眼罩的庭深以及珍重爱护的牵着他的阿拉克涅,发出了感叹。
“你们可真是恩爱啊。”
庭深的手顿时就是一抖。
阿拉克涅却是毫不脸红的将这样的夸奖给接了下来。
“没错,他是我想要迎娶的伴侣,也将会是我的孩子的母亲。”
阿拉克涅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伸出手来,帮助庭深将耳边的碎发理到耳后去。
“你说,对不对?亲爱的?”
虫族恶劣的问。
庭深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涌上了潮红,甚至是因为本身便肤色苍白,而让这潮红更加的明显。
“……啧!”
庭深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辱负重的应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这种承认让阿拉克涅得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他没有再刻意刁难庭深,带着庭深不知道是炫耀给谁看一样的在街上转了一圈之后,就回到了他们之前的那一间公寓内。
而庭深这才总算是有机会好好同阿拉克涅了解都发生了些什么。
“我们这是在哪里?什么时候能离开?你有什么目的?”
他像是连珠炮一般的发问。
银发的虫族手中拿着高脚杯,里面盛装着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来的红酒,拿在手中轻轻的摇晃,看那缓缓褪去的壁挂。
听到了庭深的话,阿拉克涅转过头来看着他,舔了舔唇角。
“是什么给了你这样敢来同我这样说话的勇气?”
“当初想要杀我的时候,你可是没有半分的犹豫啊,庭深元帅!”
“……”
庭深别过头去。
“所以呢?你是虫族之王,我是人类联军的统帅,我想杀你,这件事情又有什么不对?”
“哈!有什么不对?……是,你还当真是没有什么不对……”
阿拉克涅都被他气笑了,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间挤出话来。
“你还真是正确啊……不愧是人类的【战神】庭深啊!”
“那么。”
“庭深元帅,作为失败者和俘虏,我想要你支付一些代价,也完全是理所当然的吧?”
黑紫色的,一层层的,通身散发出来了某种冷凝的、邪肆的、让庭深隐隐约约的有些熟悉但是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什么地方遇到过了的气息的圆球。
其实真的凑近了一些去打量的话便会发现,那并非是黑色的,而应该是黑紫色的 ;仔细看的话也可以辨认出,这东西的形状也不是什么圆球,只不过是离远了看才勉强是个球形的模样。
那实际上应该是有如莲花的花苞一样的,一“瓣”一“瓣”的叠起来的某种存在。无数的肥厚的长条包裹在一起形成的球状物,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微微的鼓动着,从其表面散发出来了某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而又冰冷的气息。
庭深本能的就觉得这东西大概不太妙。
他素来都极为相信自己的感觉,在下意识的判定危险的那一瞬间便想要迅速的抽离自己的精神。
但是好不容易才等到了这样傻的、自己送上门来了的猎物的这个诡异的存在,怎么可能放任庭深这么大一块肉就这样跑掉?
几乎就是在庭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的同一时间,只见那原本合拢着的黑色的“花苞”骤然绽开,一条一条触手舒展着,朝着庭深的猛的扑了过来!
庭深:“?!”
然而还不等他做出任何的反应,便已经被触手层层包裹,拉扯了下去。
一只手还挣扎着在半空中晃了晃,但是很快的就无力的垂了下去。只有那个“花苞”满足的动作了一下,打了一个满足的饱嗝。
“嗝!”
几乎是听到男人说“平身”的下一秒,她也扑通跪了下来。
庭深站起来就要跑,却被柔软的肉垫再次扑倒。
庭深摔得不疼,但不知怎么的,肚子突然一阵剧痛。
他叫了一声,蜷缩起来捂住肚子,神情痛苦。
把犼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把人给碰坏了。
他立刻紧张起来,一副做错事,爪爪抬起来,想碰又不敢的样子。
庭深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越来越难受,反胃的恶心感涌了上来。
他双臂猛地撑起,趴跪着,头朝下。
然后哇地吐出一口清液。
那清液里面,一条食指长的小蛇在游啊游。
庭深:“……”
“你家里有没有史克肠虫清?我觉得我可能得吃点打虫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