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125章
徐纾言醒来后,屋内只有徐霁徐淮守着。他抬眼看向四周,没有别人,也没有乔昭。
悬崖边的一切似乎是个幻觉,那个拥抱也是幻觉。
他的脸瞬间就白了。
“乔昭!乔昭!”徐纾言声音喑哑,他手忙脚乱的去掀被子,想要出去找乔昭。
“掌印!您现在病了,不能出去!”徐霁徐淮立马过来按住他,不准他下床。
徐纾言回来以后高烧不退,已经连着烧了三天了,断断续续的。有时候好不容易退烧,然后半夜又烧了起来。整个人都陷入昏迷中,一直没有醒来。
包括现在,他仍旧还发着低烧,眼皮被烧得红红的,嘴唇干燥。
“我是怎么回来的?乔昭呢!”徐纾言死死的看着徐霁,抖着声音问道,“是乔昭吗?”
他现在已经已经有些不确定,晕倒之前看到的那个身影是否是乔昭。
“是。”徐霁难掩激动,“是乔元帅。”
说到这个事,徐霁徐淮现在都觉得难以置信。
在前几日,突然的百姓狂欢,鞭炮齐响。虽然奇怪,徐霁徐淮却无心关注这些,因为掌印消失了。
早上醒来还好好的在屋内呆着,再进去人就不见了。徐霁徐淮魂都吓飞了。
他们在府里找了两遍,没看到人。二人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忙去找白启,让他派兵去找人。
谁料,在府衙竟然直接跟乔昭面面相觑。
二人才恍然明白,城内的人面带喜色,奔走相告的原因。
乔昭没死。
最先知道的是城门上的士兵,和路上看到乔昭的临州百姓。连白启都是乔昭快到府衙才得知消息。急匆匆的赶过来。
“乔昭!你竟然……竟然……”后面的话白启就说不出来了,他喜极而泣,重重的抱着乔昭,感叹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必有后福啊!!”
乔昭正要和白启说西戎的事情,就看到了徐霁徐淮面带急色而来。
她人一懵,十分不解二人为何出现在临州。
徐霁徐淮更懵,活生生的乔昭就站在面前。
但是现在明显不是懵圈的时候,因为徐纾言不见了。
乔昭带着人去了悬崖边。她快马加鞭,几乎把所有人都甩在身后。
等徐霁徐淮到的时候,徐纾言已经晕倒在乔昭怀里。
徐纾言还没到临州就开始发烧。整个人浑身滚烫,但他就是说冷,然后往乔昭怀里缩。
乔昭将披风给他系紧,又拿衣物给他兜头盖着,害怕他吹到风,病得更加严重。见他这样的情况,乔昭只能加速往临州而去。
回到临州后,大夫检查后,说徐纾言无大碍。乔昭就让徐霁徐淮守着,没有多加停留。
她将这段时间在西戎的事情都告诉了白启,并且将阿尔金。鲁能的死讯一并说了。
“什么?!阿尔金。鲁能死了!”白启震惊道。
乔昭颌首,冷静道:“因此我认为,趁他们群龙无首之际,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就是最好的进攻机会!”
白启也认为乔昭说的在理,因此二人和军中的其他将领商议后,连夜发兵,突击西戎。
西戎那边已经是军心惶惶,民心涣散。阿尔金。鲁能死于非命,北齐又趁势突袭,不留余地。
西戎被打得节节败退,不得不退出北齐,肃州和甘州两座城池被北齐收回。哪怕如此,北齐仍旧在进攻,一度要打到西戎的王庭。
实在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西戎选择了投降。这个时候,他们的兵力已经所剩无几,至少几十年内翻不出个波浪来。
此战大获全胜,鸣金收兵时,北齐所有将士都是畅快的。
等大军回到临州时,已经距离徐纾言醒来过了大半个月。
在征战的时候,乔昭很少会想到徐纾言。但是所有都尘埃落定的时候,乔昭满脑子都是他。
她想起那天,天快要黑了,风雪猛烈的刮。而徐纾言单薄的身影,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手上还拿着匕首。
当真就是准备殉情。
乔昭吓得心脏都停跳半拍。她打掉了徐纾言手中的匕首。
在那一刻,乔昭是恐惧的。只是恐惧后面又演变成了愤怒,因为徐纾言如此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生命。
乔昭从未想过,聪慧如徐纾言,会为她殉情。这样浓烈的情感,让乔昭心中十分复杂。
恐惧,愤怒,心软,怜惜。
现在,乔昭站在府门外,她甚至不敢去开门,近乡情怯。
她在外面站了好一会,还是决定先去找个地方,去将身上的脏污洗掉。
但就在乔昭转身离开的时候,门被拉开了。
“乔昭,你不进来吗?”徐纾言颤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乔昭停住脚步,她转身,看着满脸泪痕的徐纾言。
乔昭许久没见到徐纾言,今日仔细一瞧,才发现徐纾言肉眼可见的瘦了很多,人也憔悴了很多。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竟然有些空荡荡的。
在乔昭身边他总是哭,开心了也哭,难过了也哭。
似乎只要是在乔昭身边,将最柔软的地方袒露出来,也觉得无所谓。
乔昭心中闷闷的。
良久,乔昭张开手,道:“过来。”
徐纾言眼泪落得更厉害。他冲过去紧紧抱住乔昭,头埋在乔昭的颈窝,温热的泪水打湿她的衣襟。
“乔昭……乔昭。”徐纾言哽咽道。
乔昭抬手抱住徐纾言,轻抚他的后背,低声道:
“我回来了。”
……
此次凯旋,除了击退西戎,收回失地。乔昭还带回来一个小孩。
顾昀之清醒的时候已经很少,他整日都痛得厉害,只能吃很多镇痛的药来缓解。副作用是长时间的昏迷,头脑也不再清醒。
大军凯旋之日,他难得的清醒着。
乔昭,白启,还有那个孩子,一并在大殿内。
顾昀之怔怔的看着那个小孩,虚弱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昀之穿着龙袍坐在上方,他形销骨立已经撑不起那身龙袍。整个人看着跟骷髅架子似的,皮包骨头。看着很是吓人。
那个孩子有些害怕,他小心翼翼的上前,弯腰行礼道:“回禀陛下,我叫顾时越。”
虽然年纪小,但是在礼仪方面却十分得体。
顾时越是顾昀其的孩子。当时在临州,顾昀其宁死不降,其妻魏氏殉情,独留下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顾时越。
“你上前来,让朕仔细看看你。”顾昀之声音微弱,连简单的摆手都显得沉重,像是垂暮的老人。
顾时越真的害怕,小拳头捏得死紧。他转头看向乔昭,泪眼汪汪的看着乔昭,撇着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在临州的时候,顾时越都是跟在乔昭屁股后面。他年纪小,一时还不能理解父母去世的含义。只是夜里总在哭泣,想要找父亲母亲。
有一次乔昭半夜醒了,顾时越小小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可怜极了。然后乔昭抱着人去厨房,给他煮糖粥喝。
其他的乔昭也不会,只会做着简单的糖粥。小孩子吃点甜的,总不会再哭了吧,乔昭心想。顾时越喝完粥,没一会儿,就在乔昭怀里哭着睡着了。
后面他就老跟着乔昭,俨然成了一个小跟屁虫。
“乖,世子上去让皇上仔细瞧瞧。”乔昭笑着安慰道。
顾时越这才挂着泪,小步小步的走上去。
从下方要走上九五至尊的宝座,这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难以跨越的天堑。
而血缘,将会成为最方便的捷径。
“像,还真是像啊。”顾昀之感叹道。
顾昀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奶娃娃。哪怕还只是小小的一个孩子,哪怕中间又隔了一代,还是能依稀看出,眉眼间有先皇顾云赫的影子。
秀气的丹凤眼与画中顾云赫的双眼几乎一模一样
这就是血缘的神奇之处。
终究不是顾昀之这个假狸猫可以比拟的。
看着面前的孩子,顾昀之抬手轻轻拍了拍顾时越的头顶,温声问道:“可知道北齐未来的皇帝是谁?”
顾时越抬眼,眼睛圆溜溜的,看着很可爱。他奶声奶气道:“是陛下您。”
顾昀之笑了,他捏了捏顾时越的小脸,道:“不,是你。”
只是短短一句话,却让乔昭和白启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二人垂着头,不发一言。
顾昀之这话,岂不是要将这个孩子培养成新皇!
顾昀之让太监将顾时越带出去。
大殿内就只剩下了,顾昀之,乔昭和白启。
顾昀之看向乔昭,道:“他初到中京,还有些许不适应。你带着在昌敬侯府住段时间。等过些时日,册封太子的圣旨下了,再送到宫里来教养。”
“是。”乔昭行礼道。
言罢,顾昀之起身,扶着梯子慢慢走下来。就这几步,就累得顾昀之面色煞白。他在乔昭和白启面前站定。
随后,躬身弯腰,做了一个标准的揖礼。
“西戎一战,有劳二位。”
“皇上这万万不可!”乔昭和白启被吓得不轻,连忙去扶他。
而顾昀之没有直起身,他仍旧行着标准的揖礼,弯着腰。
“这一拜是替北齐江山社稷感谢的。若不是有二位,西戎铁骑将践踏国土,百姓将深陷水火,家国飘零,民不聊生。我顾昀之,由衷感谢二位将军。”
“日后这北齐江山,还要多多仰仗二位将军。”
顾昀之能感受到自己时日无多,生命消逝是有感觉的。有时候,他会站在廊下驻足,看着漫天夕阳洒在红墙金瓦上,顾昀之会突然生出很多感慨。
他想,或许不属于自己的,终将不属于自己。就像是这顾家的江山,只是短暂的在他手中停留,最后又回到了真正的顾家人身上。
只是之前,顾昀之总觉得还不到他离去的时候。外敌虎视眈眈,内里蛀虫遍地。而今,西戎已不成大器,皇宫迎来它新的主人。
顾昀之的生命也走到了终点。
一切似乎都要结束了。
乔昭和白启面色复杂,看着顾昀之瘦削的脸,二人心中都不是滋味。
他们知道,这是顾昀之在托孤。他已经命不久矣,而新皇又年幼。
乔昭和白启齐齐跪在地上,正声道:“谨遵皇上圣言!”
……
永和二十六年,顾昀之驾崩。太子顾时越上位,改年号为昭德。
寓意天道昭昭,德行天下。
顾昀之死前,封乔昭和白启为左右护国大将军,守卫北齐万里山河。又破例提拔徐纾言为太子太傅,掌以道德辅导太子,而谨护翼之。
弹指太息,浮云几何。
中京城的雪落了一年又一年。鞭炮齐鸣,灯火万家团圆。冬去春来,笑语盈门共欢。
北齐迎来锦绣盛世。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