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 都市小说 > 死对头穿成我的猫 > 15、低钾血症
    猫发情谢松亭听过很多次,猫集体发情的时候,也是谢松亭最神经衰弱的时候,自然也知道猫会叫点什么。

    但席必思非常安静。

    缅因只是躺在床上打滚,偶尔忍不住了会不停地叫他的名字,接着去舔自己。

    除此之外,他和一只正常的猫没有什么两样。

    也怪不得谢松亭之前看不出来。

    谢松亭蹲在他的食碗旁边,看他最近饭量都减少了,大发慈悲地问:“要梳毛吗?”

    “好。”

    席必思走到他腿上,在他腿上舒舒服服地趴下来。

    缅因很大一长条,趴下来完全贴着谢松亭的腿,炉子一样煨着他。

    “你搭理搭理我,咱们一起规划一下之后怎么生活。”

    谢松亭停下梳毛的动作:“规划什么?你是只猫,我喂饱你就够了,还有什么要规划的?”

    “那每天梳毛要有吧,带我出门要有吧。”

    “带你出门可以。和你聊天不行。我不想让小区动物知道我能听懂它们说话。”

    谢松亭一板一眼,兴致不高。

    “那没事,只要你带我出门。”

    缅因高兴地打了个滚,差点从谢松亭腿上掉下来,被他捞住腰,捞一团温热的液体一样捞回来。

    谢松亭抱着猫在地上坐下,免得猫再翻下去。

    “除了喜欢我还有别的爱好吗?”

    谢松亭语调平平:“别用嘴发情。你还没绝育。”

    “我也没说什么。”

    谢松亭扶起猫脖子,让猫和自己对视:“你别多想,喜欢你是我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

    “怎么不关我事,你喜欢的人是我,还不许我嘚瑟两下?”

    “看见你嘚瑟就烦。”

    缅因看了他一会儿,说:“……还烦我呢?就那么讨厌我?说出来我改改?”

    谢松亭动作顿了顿:“你怎么改?穿越回去改吗?”

    缅因:“在桥上那天我——”

    “闭嘴。”谢松亭抓着猫的脖子,说,“别提那天了,不是那天你做错什么了,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有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缅因并不挣扎,睁着圆滚滚的猫眼看他,“生病我们治好不就行了?”

    谢松亭憋闷地抿紧嘴唇,唇缝拉平成一条直线。

    这种说不通的感觉让他胸口发闷。

    他扔开梳子,趁自己还正常的时候说:“……你好像就是不明白,你是觉得自己能救我吗?”

    席必思从他腿上下来,在他面前后腿坐下,微微仰视他。

    “那没有,我没那么自大。”

    “我看你挺自大,自己还是个不知道能活多久的猫,就开始在意我好不好了。”

    “我不是不管自己,我是接受现实,既然我变不回人,那不如先把你养好。”

    谢松亭往后靠,靠住沙发。

    “……你烦死了。”

    席必思:“这么烦,我亲你一口?”

    自从凌晨醒了,谢松亭就没睡,他按住想爬他身上来的缅因的猫头,太阳穴突突地跳,抽丝一般痛。

    面前的一切像崩坏的屏幕,黑白像素铺展开,雪花般哗哗变动,从猫开始,直到侵蚀目之所及的一切。

    就像养了席必思的他自己一样,他要崩坏了。

    他还记得和席必思解释。

    如果毕京歌在这里,大概会夸他说,很不错,值得表扬。

    “我是精神病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是精神病人,我是大脑里面有东西长得就和正常人不一样,回路都不正常。”

    “我知道。”

    “你知道个鬼,你知道还会这么和我说话?”

    “那你想让我怎么和你说话?我想给你卖个萌,这不是怕你受不了吗……还是你不知道我是猫的时候方便。”

    他嘟嘟囔囔,最后一句很小声。

    “……”谢松亭忍了又忍,“谁和你说这个?!”

    “那你说,我听着。”

    谢松亭向后摸着自己的头发,感觉自己像粘了一块扯不掉的狗皮膏药,要被烦死了。

    “我是精神病人,你只和我生活了半年就信誓旦旦说喜欢我,你不觉得你的喜欢很无畏吗?你见过几次我发病?你要是和泡泡一样,你还能像现在这样蹲在我面前说想亲我?”

    “那你至少给我一个尝试的机会,别总想着把我赶走。”

    “……”

    缅因走上前蹭他的脚踝:“回屋吧,嗯?你太冷了。”

    这种怎么说他都不为所动的镇定让谢松亭烦躁而慌乱。

    十年不见,他怎么……

    他怎么更粘人了!

    “席必思,你以为我和你说着玩吗?治好我又不是你的责任?”

    “治好你不是,喜欢你是,”缅因动动尾巴,鸡毛掸子一样的大尾巴盖住他的脚踝,“别的都听不见,我耳朵不好。”

    “滚!”

    “不滚。除非滚了你能高兴。”

    缅因看他力竭地想推开自己,没有强行贴近他,说:“谢松亭,你别这么好,你这样我只会更喜欢你。”

    谢松亭的眼神看起来像要把它的猫毛全都剃光。

    “我知道你是不想我之后被你犯病伤到,”席必思说,“但泡泡是泡泡,我是我。我是从人变猫,你别真把我当成猫了,我是席必思。你说你喜欢我是你的事,那我喜欢你也是我的事。让我不喜欢你,你别想。”

    谢松亭满脸渗汗,在他说这么几句的时候,鬓角已经湿了。

    席必思一直盯着他,见他状态不对,皱着眉问:“你心跳怎么这么快?你怎么了?”

    猫听力比人好得多得多,缅因耳边,谢松亭的心跳就像擂鼓,越来越快,提高到一个很高的水平之后持续片刻,然后突然往下降。

    他心律失常,同时持续性地渗汗。

    缅因一猫爪踩在谢松亭手上。

    谢松亭连反射都很微弱。

    他乏力地想把猫推开,推不动,只好说:“习惯了……别烦我……我躺一会儿就行。”

    “泡泡!快别睡了!出来!”

    “哈欠……什么事啊把大王叫醒……嗷!你咬我干什么!”

    泡泡被缅因从猫窝里咬起来,赶着走到谢松亭身边嗅了嗅。

    “这正常吗?身体虚弱的人会这样?”缅因问。

    “以前没这样过,”泡泡仔细闻了两下,“不太对劲,但是咱们两只猫又能怎么办——”

    话音没落,缅因已经冲向门口。

    谢松亭舌底发皱,一股一股地往外犯恶心,捂着嘴弯着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看着缅因打开门,消失在门外。

    猫再回来时,谢松亭已经没有意识了。

    “猫娃儿,你找我做啥子?别咬别咬我到了……”

    “谢松亭?!醒醒?!怎么回事?!我日他个龟儿子……听得见老子说话不得?”

    男人昏迷在地上,被来人抱了一下,竟然没抱起来。

    席必思撞着来人的腿催促他,心想他要是个人,还轮得到这弱鸡?抱谢松亭都抱不起来?

    但奈何自己现在只是只猫,打落牙也只能和血吞,还得把喜欢的人送别人怀里。

    缅因跟在两人后面,等救护车来,趁医生不注意一下窜上车,在来人想摸谢松亭脸的时候,张口咬破了他的手。

    *

    谢松亭再醒来时是在医院病房,他手边有人的呼吸,但不是席必思。

    要说他为什么知道……

    解释不了,他就是知道。

    他睁开眼,慢慢适应医院大亮的灯光,发现自己正睡在走廊病床上,在挂水。

    周围吵吵嚷嚷,有病人家属聊天的,有外放视频的,器械模糊的滴滴声很远,又好像很近。

    谢松亭慢慢坐起身,刚清醒一点的脑子又有想炸的趋势。

    睡在他旁边的人被他抓着被子抖了一下,抖醒了。看天色,竟然已经下午,他至少昏过去了四个小时。

    男生揉揉眼,说:“啊,哥,你醒了。”

    他手上有新鲜的牙印,像猫的。

    谢松亭动了动唇:“……方沐,你怎么在这,我的猫呢?”

    方沐就是那个表白被他拒绝了的便利店店主,大四毕业半年,他仍然一脸学生气。

    “咦,刚才还在这呢……”

    方沐四处看了看,一个闪神,有什么东西已经蹿到谢松亭病床上,在他手底下亲亲热热地蹭他。

    谢松亭问:“你去哪了?”

    缅因把嘴里的猫绳放在他手里,喵了一声:“戴手上,把我和你拴起来。这不让猫进,保安大爷刚才把我撵得满楼窜,那家伙,凶神恶煞的。”

    谢松亭花了毕生功力才压下想上翘的嘴角。

    “猫绳哪来的?”

    缅因不说话。

    “宠物店里偷的?”

    “不是,我叼起来被店主发现,店主喜欢缅因,就摸了我一下送我了。”

    谢松亭看着缅因油光水滑的缎子皮毛,好久没有言语,半晌说。

    “也不怕别人把你扣在店里。”

    “这么担心我啊?”

    “……”

    外人在,谢松亭耐着性子没反驳他。

    他看向傻着眼看他和猫说话的方沐,问:“怎么了?”

    “没、没,”方沐笑笑说,“哥问猫就像能听懂猫说话似的……我给看呆了。”

    谢松亭客气地说:“小猫和我都麻烦你了,抱歉,救护车和狂犬疫苗的钱我打给你。”

    “哎哎哎,别这么客气,好歹也是一个小区的邻居,”方沐摆摆手,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这都是小钱,我那便利店很挣钱的,不用给我。”

    “啧啧啧。看这小子乳臭未干的样子,他身上这什么味儿,奶味儿吗?”

    缅因肆无忌惮地喵,头一次觉得自己变成猫是好处。

    “他喜欢你?要不我走之前再咬他两口的?

    “谢松亭,别告诉我你喜欢这样的,你对我都没这么好言好语过,我要吃醋了。

    “你这眼光变差了啊,没我帅,没我……”

    没你给点阳光就灿烂。

    谢松亭默默在心里补充。

    他明知道谢松亭喜欢谁,但就是要吃两口空醋,属于是自己玩自己尾巴尖儿,闲得无聊,非要喵两句彰显存在感。

    谢松亭一把捂住猫嘴,把嘀嘀咕咕的猫脑袋按下去,礼貌地说:“这钱一定得给,要不是你今天来,我都不知道晕在家里多久。”

    方沐被他温和的语气说得脸色通红,话都结巴了:“真、真没事,哥你醒了就行,医生说你是低钾血症,得在这输完液,等血钾检测结果正常了再走。”

    “不了,”谢松亭要把吊瓶取下来,“医院带着猫不合适,我这就走了。”

    方沐变了脸色:“那哪行,你这一瓶还没输完呢?”

    谢松亭把自己挪到床边,没找到鞋。

    方沐劝道:“哥就在这住着,我把猫给你带走,这总行吧?”

    谢松亭盯着地板缝隙,好一会儿才喃喃。

    “……不行,猫得和我在一起。”

    方沐忙不迭换了个方式:“那我去给你买双拖鞋,你等着,别拔针啊!”

    他没等谢松亭拒绝,已经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谢松亭沉默着把猫绳给缅因戴好,另一端在自己不扎针的手腕上缠上好几个圈,系好,系紧。

    他无疑是纠结的。

    他一边说,要把猫送回家,一边说,不能和猫分开。

    在他摸过来的时候,缅因蹭过他手,心情很好,完全不知道谢松亭脑子里在想什么。

    谢松亭在想……

    他得把猫还给猫的家人。

    这仅剩的几天就……就让他自私一下好了。

    医生来查房,走到谢松亭这里时,他坐在床上,猫在他身后躲着。

    医生推了推眼镜:“喝酒不喝?”

    “不喝。”

    “抽烟?”

    “嗯。”

    “熬夜吗?”

    “之前熬了很久,最近半年都没熬了,就今天半夜没睡。”

    医生官方地说:“只要熬夜了,损伤就是不可避免的,我建议每个病人及时止损。”

    “我控制不了。”

    医生说:“那就会不停来医院,猫还会被保安撵得到处跑,你见到你的猫了吗?”

    谢松亭:“……”

    医生还是看到猫了。

    她话很冷硬,见谢松亭下意识想把猫挡住,叹了口气,说:“珍惜一下自己的身体,主人身体不好,小猫都不明白你出了什么问题。这么大了,怎么还让猫咪担心你?”

    谢松亭无言点头。

    医生把他的血常规检测结果给他。

    谢松亭看了看和标准数值相去甚远的数字,问:“我得输液输多久?”

    “至少两天,别想着出院了,鞋都没有。”

    谢松亭:“谢谢医生,我能把要挂的水先拿了吗,有人来照顾我,一起拿了方便让他换吊瓶。”

    “可以,去那边取。”

    医生指了个方向,背过身后叹了口气。

    劝不动,还是要出院。

    方沐回医院时,谢松亭已经收拾好,拔了针。

    他穿着熊猫睡衣牵着猫,接过方沐买的拖鞋穿上,刚才去拿吊瓶没穿鞋,脚上沾了点灰,也不在意。

    旁边方沐手快,先他一步拿起他这几天要挂的水。好在刚才的一瓶已经挂完,不用再费劲拿着,不然更乱。

    从医院住院部到门口,方沐一路上活动了好几次胳膊。

    谢松亭坐进出租,用还贴着创可贴的手把吊瓶接过来:“可以了,我自己拿着吧,太辛苦你了。”

    “嗯,好。”

    方沐不好意思地甩甩脱力的手臂。

    两人坐在后座,缅因蹲在吊瓶袋子上,他们中间。

    方沐手机瘾很重,现在却连手机都不舍得刷,时不时用后视镜瞄谢松亭两眼。

    缅因冲着他喵喵乱叫。

    “谢松亭,他看你好几眼了,你就不能说他两句?”

    “……”

    “我要嫉妒疯了,我看你一会儿你就要捂我脑袋,他光明正大看你你一个字也不说,我冤不冤?怎么还区别对待?”

    “……”

    谢松亭怎么说,出门被别人看是他能阻止的?他这是昏迷了,不昏迷不就记得戴口罩了吗。

    无理取闹。

    “我挠他了?我真挠他了?”

    “……”

    谢松亭和他对视,心想,神经病。

    方沐见猫叫个不停,没话找话:“哥,你的猫怎么一直叫,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谢松亭言简意赅,拉着猫后脖颈皮把猫拉到自己腿上,制止了他的后续行为。

    “他发情。”

    他总不能说缅因磨爪霍霍,正准备给方沐来一下子。

    方沐:“哦哦……发情了还知道去找我,它真聪明啊……”

    谢松亭:“嗯。”

    看得出男大学生绞尽脑汁想话题,只是谈话的另一个人毫无兴趣,一个嗯字,让后半程的车厢安静无比。

    到地方,谢松亭把猫绳解开,让缅因自己咬着,方便自己拎着一堆要挂的水向前走。

    缅因咬好绳跟在他腿边,大尾巴摇晃着缠他的腿,像只威风凛凛的保镖。

    方沐还要来帮忙,被谢松亭避开了。

    谢松亭:“一起吧,我们顺路。”

    自从拒绝方沐之后,谢松亭何曾对他这么和颜悦色过?那之后他连烟都不在方沐这买了。

    方沐当即也不在意吊瓶了,跟在他身边往便利店走。

    到便利店,方沐问:“哥,你要买点什么吗?我给你送家里?”

    话没说完,就看见谢松亭拎着吊瓶,用扎针的手拿着手机,扫码转给他钱,说:“不用了,不买东西,今天谢谢你,以后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随时叫我。”

    方沐一颗刚扬起的芳心碎成八瓣儿,差点流下宽面条泪:“……好,好,哥你慢走。”

    扫码付钱有延迟,他听着支付宝到账两千元,在收银台坐下,靠着背后的烟柜长叹了口气。

    不远处,谢松亭正拎着一兜子挂水往自己屋走,背脊绷直,步伐缓慢。

    缅因寸步不离地跟着。

    明明早上还昏迷在家里,现在却一点想让别人帮忙的样子都没有,给这么多,是完全不想和他有牵扯。

    真是好大一个冰美人,融化不了……

    也不知道谁能追到这样的……

    方沐只是稍微一想,也知道自己和谢松亭没戏,接着刷短视频去了,抬手看见伤痕,不忘吐槽一句猫。

    “仙人板板的,下嘴真狠。”

    *

    周四。

    电梯里只有毕京歌一个人,她讲电话没有收敛。

    “是,你的身体调试了六个月,基本调试好了。

    “现在回去也不是不行,只是还有一点问题。

    “不是大毛病,就是多了点东西。

    “不耽误生活,也不是不好看。

    “很着急的话就回去,你回去就知道了,我在家里给你留了半根羽毛,够你回身体里了。

    “茶几下面。”

    刚好电梯门打开,毕京歌走出电梯,看到自己咨询室门口多出来的一团……

    一个人。

    靠墙蹲坐着的人转脸过来,看到她,和她打了声招呼。

    “毕老师。”

    “下午好,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好久不见,您气色很好。”

    谢松亭从地上站起来。

    他穿得很薄,即使在深冬,也没有臃肿的味道。

    黑羽绒服,黑色长裤,黑色长发,和这里冷沉的装修融为一体,只露出雪白的手和脸。

    毕京歌看了他一会儿,看到他垂下的左手上一片青紫,也看到他眼里的红血丝。

    他说毕京歌气色很好,毕京歌却想说,他比六个月前更死气沉沉了。

    他还说……

    毕老师。

    我想把我的猫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