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第 26 章
周一回到学校, 周末发生过的事情仿佛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霍扬问起职高那个紫毛受伤情况,卢骄只挑着说了两句, 丝毫没有提及关于阮越的事情。
苏荷好像也没有在班里把阮越已经分化成alpha的事情说出去,显然冯医生给的阻隔剂作用很好, 阮越身上一点异常都看不出来。
他面对卢骄的时候, 好像也与平常都没有任何的区别。
早读课时间依然是卢骄专属的VIP补作业时间。
虽然他依然写得慢吞吞的, 但是相对以往而言进展喜人, 并且有了阮越可以询问, 起码班主任和其他科任老师最近看他的表情都和蔼了好几分。
说起来,这段时间唯一让卢骄不爽的,就是他路过苏荷的座位,听到的几次声音。
果然如他猜想, 并非每天都会听到评论区的声音, 如果当天“剧情”没有什么值得记录的,不可能更新一章苏荷是如何痛不欲生地上满一天九节课这种内容,隔天卢骄就会什么都听不到。
不过周一那天早上,路过苏荷的座位, 听到的声音几乎吵得他产生幻觉, 耳朵仿佛要爆炸。
“作者怎么回事啊?写的什么玩意?”
“??这是虐文吗!还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作者有毛病啊, 你写闷骚冰山攻我理解, 阮越对苏荷一直都是嘴上不说行动上关怀,但是这次也太过分了吧?主角只是无意间听到他的情况, 还专门来医院关心他, 他这个态度是对待暗恋的人还是讨厌的人啊?”
“苏荷老婆有做错什么吗?凭什么被阮越这样指责, 换攻吧!”
“还有卢骄就真站在一旁看热闹啊??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安慰主角趁虚而入吗!他还后退了好几步……别告诉我你在写搞笑文作者,我看到那两行都被气笑了!!”
“我知道了, 作者是想写他们俩后面真香火葬场是吧?攻4怎么还没出场,快点来安慰下我们宝贝,急死我了!”
这本小说作者到底要写什么卢骄也不知道,反正他是不会按剧情走就是了。
至于阮越——
卢骄怀疑阮越表面看不出问题,但是估计这两天身体并不舒服。
因为他没再追求苏荷了,但阮越居然也没趁这个机会去往苏荷面前献殷勤。
或者是周末不欢而散之后,两个人都拉不下面子去找对方和解,于是几天里也就毫无交流。
卢骄没有办法一一反驳那些评论区的指责,不过话说得难听他还是留心分析了下。
如果“复现”这个小说的文本,应该是出现以苏荷为第一视角来讲述的内容,评论区的“读者”所看到获取的信息,显然也是基于如此。
因而,“剧情”在阮越气跑苏荷,而他又没有追上去安慰苏荷后,就因为没有什么有效信息,章节结束。
那么,苏荷不知道他陪阮越做完检查的全部过程,评论区也同样的不会知道。
卢骄不知道自己在庆幸什么,但还是松了口气——起码如果评论区知道苏荷被气哭的时候,他俩却融洽相处,肯定要引发火山爆炸了。
草,但是乍一想,又有点莫名的暗爽是怎么回事?
而学校的匿名墙又在传高二某班的三角恋修罗场无疾而终告一段落,直到周三放学的时候,苏荷捧着一束花离开学校,匿名墙又开始吵到底是谁又回心转意。
卢骄看了霍扬给他转发的说说,回复:反正不是我。
霍扬:“那就是阮越咯?他俩是不是前两天吵架了,吵什么了?你知道吗?你还打不打算追苏荷啊?”
卢骄言简意赅:“不知道,不清楚,不打算。”
霍扬追问:“好吧,那你俩究竟发生啥了?”
卢骄一惊:“我俩能发生什么?你别乱说!”
霍扬扣了问号发过来。
“哥,你咋这么激动,我就好奇一问,你上周不还要死要活维护他,怎么说不追就不追了?”
卢骄的书桌难得有些凌乱——是摆满了各种学习用具而显得凌乱,往常更多的时候,这张书桌则是因为主人从来不使用而显得格外干净与整洁。
摊开的物理课本和练习册都翻到了对应今天新学的那一个章节上,课本上少见的有笔记痕迹,但是练习册还处于过于空白的状态,今晚的作业一点进展都没有。
手机就光明正大地放在物理课本上面,界面还停留在和霍扬的聊天窗口。
卢骄迟迟没有回应,霍扬以为他生气了,又跳出一条新消息:“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对了,物理作业是什么?”
卢骄看了下练习册页数,发了过去:“随堂77-78”
霍扬很快回了了OK的表情,然后没有再发消息了。
卢骄心烦意乱地把聊天内容往上翻,重新打开了霍扬转发的那条空间说说。
“……手捧鲜花……笑容甜蜜……疑似表白……”
投稿人猜测的内容格外刺眼,卢骄甚至能从文字猜测出苏荷被人看到的时候,应该是怎样的表情。
好像也能猜测出来,阮越给他送花时,他是如何羞怯又惊喜地接下。
但他脑补不出来阮越给苏荷送花是什么样的表情,是依然板着一张脸仿佛被绑架了,还是像卢昭爱看的那种三流偶像剧里的男主深情地耍帅?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按设定阮越就是正牌攻,那他俩吵架肯定是他去给苏荷道歉,然后重归于好。
可他就是心烦意乱。
——好像在郁闷,阮越怎么这么轻易就“屈服”了,怎么就轻而易举按评论区那群人的猜想去做了。
像极了说好的战友偷偷背叛了他,虽然战友只是他单方面的认为。
再往下翻和霍扬的对话,卢骄重看了一会儿就直接关掉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霍扬问他和苏荷的关系,他居然误会霍扬是问他和阮越——怎么来来回回都是阮越?
他都已经下定决心远离苏荷,为什么反而和阮越关系好像更近一些?
但阮越是正牌攻之一,他想远离剧情,也应该一并远离阮越才对。
可他本来就没有故意去接近阮越啊!身边来来回回都是他的名字,明明应该怪阮越的存在感太强才对。
第二天去学校,卢骄提早了一点到教室,就为了早读课前能先去听听评论区。
阮越给苏荷送花了,肯定会有大更新,他也正好能听一听评论区都说什么。
“怎么是匿名送花?谁送的??”
“我猜是阮越道歉!都说了闷骚嘴硬撑不过三章,这不就老实回来了吗?”
“那我觉得是宋老师,这个男人一看就很会玩深情,其他攻比不过的。”
“会不会是还没出场的神秘攻四?奇怪,作者文案怎么删了几个攻的信息,我记得之前有的。”
“说起来,阮越是不是分化完了,接下来就该有什么控制不住本能想标记苏荷之类的剧情呀,肯定是他!”
“卢骄,去办公室。”
卢骄还没来得及分析一番,刚路过苏荷的身边,就听到阮越的声音简直像个背后灵一样响起。
卢骄这几天早读不在教室,但除了霍扬其他人并不清楚他去了哪里,因为每次他都是一到学校就背着书包直接去办公室的。
苏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仰头好奇地问:“你去办公室做什么?”
他语气平常,带着不加掩饰却又单纯的好奇,好像一点也察觉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微妙的关系转变。
卢骄还没开口,阮越很不耐烦地说:“快走。”
来不及回答苏荷,卢骄就跟着阮越去办公室了。
阮越沉着脸,步伐迈得比平时要大——他在生气什么,总不能是因为他和苏荷说两句话,就乱吃飞醋吧?
不对,他压根就没说话啊!
而且看样子花估计就是阮越匿名送的,难道是送了花但苏荷不知道,阮越又生气了?
卢骄想不出源头,但又猛地回想起昨晚想到的事情。
他很好奇,但是这个时候应该不是什么掺和进去多问一嘴的好时机,还是不要了……
这天班里同学人心散漫,上课多数人也不怎么积极,因为隔天就是运动会,运动会结束就是五一假期,相当于今天上完课和放假也没有什么区别。
卢骄怀疑班上只剩下阮越为首的几个卷王学霸在认真听课了。
霍扬是前一天才临时把所有的比赛集齐报名指标,放学前三令五申让卢骄好好休息,明天争取一下好成绩。
周五这天早上,到班里就准备排方阵去操场,卢骄也不用去办公室里补作业了。
走完方阵去他们安排到的座位上坐着,霍扬就开始拿着名单一个个喊着人去参加比赛,其他人有的在观众席上偷偷玩手机,有的在偷偷写作业。
卢骄上午就一个跳高,轻轻松松比完拿了高二第一名,回来看了一圈他们班的观众席位置,没看到苏荷,也没看到阮越。
霍扬正好在他旁边登记东西,抱怨说:“我真是服了林东,自己报了项目忘记,我找了他半天微信电话都打爆了,结果他和隔壁班班花躲在教学楼里牵小手!真尼玛不是人,我差点看到他俩打啵,他还怪我头上了!”
卢骄一惊,扭头问霍扬:“阮越和苏荷去哪了?”
霍扬没反应过来,迷茫地看卢骄:“啊?什么?”
卢骄又重复问了一遍。
霍扬扫了下观众席,说:“苏荷没比赛啊,不知道跑哪去了。阮越去参加演讲稿比赛,你忘了?怎么,你怀疑他俩也在哪牵小手是吧?”
卢骄瞪了霍扬一眼,还没开口说话,广播响起熟悉的声音,少年的嗓音清冷疏离,咬字清晰,劣质的扩音设备都无法遮掩他的好音色。
“四月和风拂面,初夏阳光熹微……”
霍扬扭头看向喇叭的方向:“是阮越吧?”
卢骄点头,心好像一下子落回原地。
他回到观众席上,周围吵吵闹闹,操场上几处比赛项目有人尖叫欢呼大喊加油,广播设备里传来阮越念演讲稿的声音一阵清晰一阵模糊。
他就这样坐着,好像在发呆,好像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在想。
***
下午有重要的4×100接力跑,卢骄被放在了第四棒,霍扬指望他力挽狂澜,但卢骄觉得要是队友落下实在太多,他也顶多垂死挣扎一下。
因为算是集体的比赛,塑胶跑道那边下午又正好被树荫遮挡很凉快,八条跑道旁边凑了八个班的人在围观,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每个班之前就有集体征集创意设计的班服,今天大家都没穿校服,而是穿着自己班的班服,颜色版型各异,也很好区分开来。
是很好区分,就是卢骄有些嫌弃身上这过于鲜明的红,感觉能把他衬得黑几分。
不过还有两三个班都是纯黑或纯白的班服,彼此都有些分不清,起码他们还算有辨识度。
第四棒位置在稍远离起始点的位置,还没开始跑卢骄已经就位了。他远远看过去,那一堆人群里有不少红色衣服的。
不知道那边闹哄哄在说什么,然后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大喊“一班牛逼”,其他班级的不甘示弱,也跟着此起彼伏地吼了起来。
霍扬声音贼大,卢骄站的远都听到他在撕心裂肺地喊“三班三班,干翻一班”。
后面就听不清了,甚至感觉一班和三班要是真人快打起来,霍扬要承担不可推卸的责任。
卢骄在看位置和对手,他们班在第八条跑道,这种位置劣势很大,其他班的三四棒都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一起打过篮球,或者是学校田径队的。
每个班都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体能不错的,这种时候不派上,要等什么时候?
第七跑道第四棒的男生站在他稍后一点的位置,扬声和他说:“卢哥'',今年的冠军我们八班拿定了。”
心里的预期不高,气势上也绝不能输,卢骄冷哼一声,懒洋洋的说:“行啊,待会让你一点,可别和上次一次慢我足足三秒。”
“那这次谁更慢可说不定了!”
鸣哨预备的时候,放狠话的人也都互相慢慢安静了下,全神贯注地调整自己的状态。
预备之后是开跑,哨声一响,几个矫健的身影快速地冲了出去。
外围跑道的劣势在弯道部分,起跑点比其他人先,但领先时控速没有提上来,在弯道部分就会被挨个超车,才会发现领先根本就是一种心理假象。
果不其然,在前面两棒弯道的地方,看着衣着红色的身影被其他颜色班服的人依次超过,卢骄的心沉了下去。
欢呼加油声好像都成了遥远听不清的噪音,他眼里只有跑道上疾速前进的同班同学的身影。
他甚至顾不上看目前的名次,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他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姿势,蓄势待发。
第三棒陆陆续续接棒,直线跑道烈日当头,一个个身影玩命地往前冲刺,拼劲迈大步伐,只为了快一秒把手里的接力棒递给下一个队友。
前面有人交接了,第四棒出发了。
隔壁跑道八班的男生已经拿到了接力棒,几乎同一秒钟,完美的姿势起步,就已经从卢骄的身边擦肩而过出发。
班里第三棒是个女A,扎着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汗水从她两颊滑落,她咬着牙关腮帮子都紧绷而僵硬,对自己的情况毫无察觉。
也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细节,终点处传来很多人合在一起的声音,喊着“三班三班,干翻全场”,霍扬的声音混在里面,完全听不清楚,不过用脚想都知道这是霍扬起的口号。
不过瞬息之间,卢骄的手触碰到了接力棒,他猛地握紧,转身迈步,所有的声音在奔跑的风声中消失匿迹,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卢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感受到每一次迈步时如何发力,蹬在塑胶跑道上提供给他的反作用力。
前方的弯道他要比别人拐更长的圈,已经有人先他一步进入弯道。
但是没关系,这些都与他自己无关,不会影响到他。
他只需要再快一点,更快一点,比平常再加快,再加快——
“啊!”
“第八道第四棒发力了,他在弯道加速中!他要超车七道和六道了,他能保持这个惊人的速度吗!”
“三班三班,干翻全场!”
拿到接力棒前好像等待了半小时,但在跑道上奔跑的时间不过十来秒,卢骄不知道他和多少道的对手擦肩而过,他没有办法把任何一点余光给任何人,眼里只有那越来越近的终点线,越来越近——
跨过终点线的瞬间,卢骄听到了裁判吹响了第一声哨。
他刹不住惯性,又往前跑了两步,才喘着气放慢了下来。
不等他回头去看,一个人从跑道外冲上来扑到他身上,大喊着“我们赢了!”,然后紧接着就是更多的人,冲撞着包围了上来。
卢骄热得满头是汗,躲过了班里同学过于火热的拥抱,抽身才拿到霍扬扔给他的冰水。
不只是霍扬,其他关系要好的男生给他递毛巾还给他摇扇子,也有的女生或omega带着几分羞怯走过来问他要不要喝水,卢骄只拿起自己手里的矿泉水晃了晃,谢绝了。
班里人还在兴奋地复盘着:“第一棒我以为我们输定了,没想到后面还能超回来!八班一开始在我们旁边喊得声音贼大,后面都吼不过我们!”
甚至别的班不认识的女生也来找卢骄搭话,或是好几个小姐妹躲一旁笑嘻嘻地偷看他。
虽然偷看,但是议论声太明显了,卢骄已经听到她们在说:“卢骄刚才真的超帅!你看他连擦汗的动作都这么帅,救命!”
……卢骄擦汗的动作僵硬住。
霍扬坏笑地用手肘捅了捅他,小声说:“你看,这么多人对你有意思,还有别的班班花,可比苏荷好多了,有没有哪个心动的?”
卢骄闻言一愣,转头看四周。
偷看但大声议论的几个妹子吓得跑掉了,周围的人乱哄哄的,穿什么颜色衣服的人都有。
卢骄问霍扬:“接力跑我们班的人都来了吗?”
霍扬摇头:“肯定没有,有人还呆在观众席做作业呢,也有人去洗手间啥的。”
红色班服确实太显眼了,环视一圈,看不到的人,就说明真的不在。
天太热了,卢骄心里有股说不清的烦躁,好像刚才胜利的喜悦都被这天气冲淡了不少。
“诶,奇怪?”霍扬看了一圈也在说,“班长怎么都不见了,他刚还在呢!”
卢骄阴阳怪气地说了句:“肯定是和苏荷躲哪里谈情说爱去了。”
他在这挥洒汗水为班集体争光,阮越堂堂班长居然趁这种时候去谈恋爱,而且他刚才越过终点线的姿势多帅,他都没看到!
卢骄都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霍扬还恍然大悟:“你说得很有道理!”
有道理个屁!
后面没有他要参与的项目了,卢骄擦了擦汗,说:“我去更衣室换身衣服,太热了。”
一定是天气太热,才让他心里都不知道在不舒服什么劲儿。
***
学校的更衣室就在穿过篮球场的器械室那边,还配有沐浴间,平常多半是上完游泳课用的比较多。
卢骄觉得他需要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在这边还能隐约听到广播的声音,间或有比赛决出胜负,就会广播一下。
这边没人过来,走过来横穿过一大片没有遮蔽的篮球场,连偷偷谈恋爱的小情侣都不愿意过来。
他踏进更衣室的大门时,正好听到广播:“以下通报4×100接力跑成绩,高一组……”
卢骄心里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冷哼一声。
阮越肯定和苏荷躲在校园里什么角落不知道在做啥,可能在教学楼那边,也可能在人工湖的亭子,学校那么大,所有人都在运动场,甚至包括教导主任——
这种时候,教导主任应该趁机去抓早恋的才对!说不定就能从绿道直接抓到好几对光明正大手拉手的。
卢骄简直迫不及待想看到,五一回来后,学校布告栏通报批评有阮越的名字了。
更衣室也分了好几个隔间,omega有单独的更衣室,alpha和beta没做太大的区分,只划分了男女。
卢骄轻车熟路往左边的走廊拐过去,在外面的水槽洗了把脸,再继续往深处走。
一号更衣室此时门是关着的,其他都敞开着。
他早上换班服是在一号更衣室,他也没多想,直接拧开门把,将门推开。
门缝才打开一条,屋里的气息瞬间铺天盖地地涌了出来,烈酒高浓度的醇香混着说不清的甜——此时卢骄已经知道了,那是少量的奶油与杏仁味道混合挥发出来,所特有的甜味——那味道比他以往任何一次接触到的都更加浓郁,如同实体化了一样,不仅萦绕在他鼻尖,还好像贴在了裸露的肌肤上纠缠,令人战栗。
“出、出去!”
和早上在广播里听到疏离冷淡的音色完全不一样,断续喘息让屋里的斥退声染上几分异样的色彩,明明还是一样熟悉的声音,那感觉却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卢骄不由自主地攥紧了门把,他感觉自己在打开潘多拉魔盒的边缘危险试探。
可是魔盒已经被打开了一丝缝隙,好奇的欲望得到一分满足,就难以自抑地渴求更多,食髓知味。
门被推开了。
更衣室里只有阮越一个人,两侧是一个个上锁的衣柜,中间有一条长椅。
阮越就坐在长椅上,屈着一条腿放在椅子上,他一只手放在屈起的膝盖上,把头埋在臂弯之间。
那姿势好像在哭,却绝对不是,安静的屋里只有难捱的喘息——让人分不清他是因为痛苦,还是其他原因。
卢骄呆愣在门口,他的视线直直落在阮越的手臂上。班服的袖口宽松地滑落下,不管是红色的布料还是袖口的黑边,都衬得从那袖口伸出的手臂白得晃眼。可偏偏手肘关节处好像被什么磨到一样,泛着一层粉。
同样的衣服在自己身上显得皮肤黑了几层,怎么穿在阮越身上就显得他更白了,卢骄不理解。
“我都说了出——”
阮越抬头怒瞪一言不发的不速之客,信息素的味道带着掌控者的情绪,鲜明直白地表达着他的排斥。
但是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带着怒意对上来者的脸,声音戛然而止。
阮越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后颈。
那根本是无济于事的举动,更衣室里的信息素浓烈得好像有个alpha在里头发''情一样,任他徒手去捂紧腺体,浓郁的酒香还是在一阵一阵的刺激卢骄的神经。
“你……出去……”
阮越的声音软了几分,兴许是他没什么力气了,喘息也比刚才更重。
卢骄走进更衣室,“砰”地一声关上门。
迎着阮越错愕不及的视线,他轻咳一声才开口:“也许……你需要帮忙?”
卢骄的声音很不自然,只是屋里另一个人已经热得快神志不清了,仅剩的理智在拉扯着他。
“不……”
阮越根本感觉不到卢骄的不对劲,他有些悲哀,声音泄出他的情绪。
他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他不想……不想让眼前的人看到自己那么狼狈、丑陋的一面。
卢骄视线扫到了地面上,看到了碎裂的玻璃瓶和用过的针管。他还抵着门没有动弹,只问:“抑制剂没用?”
阮越胡乱的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有些崩溃:“没用……我打了两针了……一点用都没有……”
“你疯了!冯医生说了不能过量使用!”
这个人又这样!
卢骄怀疑阮越靠自己的话,迟早要把自己弄死。
阮越的声音很无助:“我也没办法……”
卢骄终于忍不住,深呼吸走了过去。
不对——
深呼吸完感觉被酒味包围得更加紧密了,现在那种血液涌上头的感觉好像在推着人去释放最急躁的冲动,太阳穴似乎都在突突作响。
卢骄索性屏住呼吸,才走到阮越的面前。
阮越浑身汗涔涔,好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额发都被浸湿,脸颊浮着病态的红,视线迷茫地几乎像看不清一样。
嘴唇翕张但只倾吐出胸膛起伏逸出的粗喘,好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起来比自己难受多了,绝不会注意到自己的不寻常,卢骄微妙地松了口气。
这大概就是冯医生说的,阮越在结束分化过程的最后,会有一段时间信息素达到峰值,过了之后才会趋于稳定且可以自控。
但抑制剂都没用的话,他要怎么帮助阮越,这不在他的知识范围啊!
卢骄咽了咽口水,尝试着开口:“抑制剂无法起效,还有什么别的方法能让你好受点吗?”
总不能就这样硬撑过去吧?都不知道阮越一个人在这里呆了多久。
阮越把头埋在臂弯里,摇了摇头,好像也同样束手无策。
卢骄就站在他面前,两人间隔不到一米。
那股香浓的、让他很想一探究竟的信息素就在眼前,拉扯着呼唤着他再往前靠进一步,更何况眼前的人看起来是如此的痛苦,哪怕……哪怕是他不喜欢的阮越,也让他心生不忍。
可另一方面,理智好像知道往前是深渊,想拽着他往后退,离未知的本能越远越好。
他踌躇不定,感觉屋里好像温度又升高了好几分,才听到阮越缓慢地开口:“给我……咬一口……”
卢骄:“?”
卢骄真的往后退了一步,表情有所保留:“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也许……你需要一个omega?”
狂躁的alpha需要omega温和甜美的信息素才能抚慰,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哪怕卢骄是个beta也清楚。
不知为何,意识到这点,好像差点被拽走的理智瞬间回笼,如同一桶冷水泼到他脑袋上一样。
他只是个beta。
面对阮越这样的情况,他无能为力。
卢骄突然意识到。
他应该是个误入者,是个此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路人甲beta。
正牌攻被信息素折磨得神志不清,抑制剂又彻底失效,此时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反正绝不会是他。
说不定这个时候苏荷“恰好”往更衣室这边过来,马上就要进来了。
可阮越却抬头瞪他,眼眶都红了,声音带着哽咽。
“不是你还有谁!快过来!”
咬牙切齿的语气带着命令的口吻,可实际传达的情绪并不一样。他喘着气,还带着哭腔,一点威慑都没有,甚至仰头看着人的湿润的眼,都显得好不可怜。
卢骄眼神深沉,恍然间阮越根本无从判断他的情绪。
“你确定?”
他沉声问。
阮越感觉自己热得皮肤都发烫,一刻都无法容忍。
他急切地说:“对!”
卢骄叹了口气,才应了一声:“好吧。”
但他们之间相隔那半米没有被拉近,卢骄说完,转头往更衣室门口走了过去。
阮越:“???”
第027章 第 27 章
阮越根本不知道自己躲在更衣室里待多久了。
起初他尚且还算镇静, 给自己打抑制剂的手完全不抖,甚至还能看着手表掐时间计算。
自己闻着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却不能收放自如地控制它, 是很怪异的感觉。
体温升高也是缓慢逐次的进程,一直到最迟起效时间已经过了, 阮越才开始察觉到不对劲。
他甚至还在网上搜索了一番, 抑制剂对alpha不起作用怎么办。
但是最高赞回复是这样的:“你以为你活在小黄文的世界?现在的抑制剂对99.99%的alpha都能起到快速镇静的作用, 你要是是那0.01%, 要么赶紧去做做过敏检查免得出问题, 要是没有不良反应,那就当你是小黄文主角,找个omega临时标记缓解一下吧。哦你说打抑制剂不就是因为没有omega对象嘛,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阮越差点把手机摔了。
果然上网看病是没有用的。
随着时间推移, 灼热、急躁、不安, 负面的状态越来越明显,他咬了咬牙,拿了第二根抑制剂,液体注入针管中准备再注射一剂。
分不清眼睫上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他胡乱擦了一把, 努力睁大眼睛, 按着自己的手臂, 找准那位置。
这一回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镇定,他手指抖得厉害, 微眯着眼找了许久, 第二针抑制剂才颤抖着打下去。
可依然不起作用。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把空了的玻璃瓶和针管扫翻落地, 起码那碎裂的声音好像能拉回他一分理智,又好像其实不过是幻觉。
肯定是产生幻觉了, 要不怎么会看到卢骄出现在更衣室的门口?
卢骄下午有两场比赛,最迟的接力赛比完估计要三点半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更别提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不是借机笑话他,居然还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他能帮自己什么?
阮越有些讽刺地想,卢骄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对他怀着怎样难以启齿的心思,哪怕说出去,他都想到了对方会如何当做笑话看待。
但这是幻觉……
既然是幻觉的话,过分一点的要求也没有关系吧。
阮越本来就看不太清视野里的一切,朦朦胧胧中都不确定看到的身影是否真实存在。
他提了过分的要求,听到了只有在幻觉中才会得到的肯定回答,但当他想要伸手拉住那身影,就看到对方转身远离。
即便连幻觉,大概也潜意识里直到知道是不可能发生的吧……
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绑了块沉重的石头在往下坠,一直落到看不见底的深渊去。
脑子里根本没有办法想其他的事情了,脸颊很烫,手臂也很热,贴着衣服的布料想要降温却徒劳无功。
信息素难以控制的释放出来,带着得不到满足的急躁在叫嚣。
他很想要,很想要触碰到什么,或者是被触碰到——
手臂被猛地握住,另一只手掌心贴着他脖颈到脸颊的位置,扶着把他的头抬起来。
视野里一片朦胧,阮越眯着眼,像竭力想要认清对方一样。
***
这屋里有个已经半昏迷状态的,卢骄只能让自己尽力保持清醒。
不管用什么方法“帮”阮越,首先第一件事是——把更衣室的门锁上。
如果苏荷此时已经在过来的路上,卢骄很难想象等苏荷闯进来的时候,会在更衣室里看到什么。
要是有其他人就更麻烦了,别说阮越的信息素会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问题,卢骄可不想和他作为八卦主角今晚上学校的匿名墙。
锁好门回来,眼瞧着阮越整个人几乎是蜷缩的姿势,卢骄快步走上前,才一把将阮越拉起来。
对方的身躯热得好像发烧了一样,体温调节系统像在信息素的折磨下溃散紊乱,烫得卢骄差点松手。
但阮越整个人没了力气一样要往下栽,他只能一边拽住阮越的胳膊,一边努力把他的脑袋抬起来,和他对视。
“喂……你还好吗?”
阮越的眼眶都泛着红,胡乱地点头,回了他一句:“你怎么还没走?”
卢骄:“……?”
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下定决心贡献出从来没与其他人有过任何亲密接触的后颈给阮越咬一口,事到临头阮越反而清醒了是吗?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阮越就握紧他贴着对方脸颊的手,整个人往前倾靠了过去。
卢骄手忙脚乱地扶住他,单膝跪坐在长椅上,拽紧了阮越的胳膊。
阮越却借力扣住他的肩膀,摇晃着头,竭力让自己对视上卢骄的眼睛。
“你不走,那就别……别想走了。”
这都什么霸总发言?
可惜阮越声音还带着喘息,断断续续,咬字都显得有几分往常不曾见过的含糊混乱,甚至隐含的哭腔还在,显得一点气势都没有。
卢骄失笑,突然意识到,阮越这个情况简直和喝醉了没有两样,难道是酒味的信息素带来的作用吗?
把对方当做醉汉似乎好应对了些,卢骄就顺着敷衍地说:“嗯嗯嗯,好。”
阮越明明已经醉了……不是,明明看起来已经神志不清了,可听着卢骄的话,此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有了几分清明。
此时两人面对面,靠得太近了,卢骄感觉到他几乎完全被那股香甜的酒香包围住,他不动声色地把腿往后挪了一点,微微拉开一点距离,不知道是不是闻久了真有点脱敏,起码他现在还有存留的理智。
阮越却在他拉远距离的时候立刻发觉,又蹭过去,眼神带了些执拗:“你躲什么?你出尔反尔。”
和脑子不清醒的人是没有什么正常的对话能进展下去的,卢骄索性转过身去,说:“没出尔反尔,你卢哥我说话算话。”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后领,刚想扭头和阮越说什么,就感觉到肩膀被用力拽紧。
下一秒,后颈处被贴上了柔软的唇。
很奇怪的感觉,从来没有和任何人那么靠近,甚至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就落在自己耳边,好像……好像他只要一转身,就会和阮越碰上。
阮越像是顺从的alpha的本能去靠近他,去寻找能让他好过一点的方法,牙齿抵在那块软肉上反复研磨,十几秒后,卢骄听到了阮越带着哭腔抱怨:“怎么没有信息素?”
草。
他都说不行了吧!你指望一个beta能做什么呢?他没有信息素,没有任何方法抚慰一个状态混乱失常的alpha,还是应该给阮越找个omega比较正确。
卢骄转身面向阮越,阮越还把一只手挂在他肩膀上,借此才没有整个人栽倒。
他眼睛湿漉漉,看起来有些急躁又有些可怜,好像情绪找不到突破口,如同一头困兽。
卢骄不觉叹了口气,他心里好像有些低落,他又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他开口:“我去找找苏荷……”
如果不出意外,苏荷肯定会在这种时候恰好经过。果然该是主角的“剧情”,就始终还得是主角来走。
“你帮我咬咬。”
阮越的声音截断了卢骄说一半的话。
卢骄没反应过来,“什么?”
阮越的手挂在他肩膀上,头顺势埋在自己臂弯上,侧着身体贴近卢骄,这姿势让他后颈正好露出来,就直接面向卢骄。
信息素的味道几乎扑面而来,卢骄有些控制不住,他尝试着往后挪,但是阮越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他往后一寸,阮越就朝着他的方向倾倒得更厉害。
屋里的温度好像比桑拿房还热,卢骄感觉到口干舌燥,他视线只需要稍微往下挪一寸,就会直面阮越露出来的后颈。
阮越为什么这么白,卢骄想不明白。
而此时在碎发遮掩下,后颈的肤色好像更加晶莹剔透,看着让人有种错乱的念头——想啃一口,说不定很好吃。
“快点啊!”
阮越急躁地催促他,声音还带着抽噎的哭腔,手捏紧卢骄的肩膀,迫切地用上多几分力。
卢骄深呼吸——他感觉自己彻底被阮越的信息素包围住,但是不够,好像即便这样也不够,眼前有更蛊惑人的大餐在吸引他。
他扣住阮越,俯身贴了上去。
酒香从后颈逸散出来,腺体在那处脆弱的软肉下,即便对于alpha来说,也是如此。
卢骄突然想起来,阮越之前把自己的后颈用阻隔贴捂到过敏的事情。
他为什么会不喜欢自己的信息素的味道呢?明明那么好闻,那么香,总让他忍不住产生连自己都要吓到的念头。
现在那些隐秘的念头有了实施的机会,像暗藏在心底的野兽被路过的旅客无知地开了锁释放出来一样——
阮越死死地扣紧卢骄的肩膀,几乎隔着衣服都要把指甲掐下去,咬着牙也控制不住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来,意识清醒又混乱。
这个幻觉真实得可怕,他想沉溺,又想逃离。
第028章 第 28 章
屋里的信息素味道慢慢消散, 已经是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的事情了。
空气中的温度好像也已经降下来,不管是来自身心哪个缘由的燥热都在一点点的降下。
理智逐渐回笼,卢骄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那个……你流血了……”
酒味已经只剩下淡淡残余的气息, 更直接冲击感官的不再是来自信息素蛊惑的那种热血上头。
但卢骄觉得冲到脑子里的热血好像还没降下去,他尴尬到想去世。
阮越侧坐着挂在他身上, 手扒拉着他的肩膀——卢骄甚至隐约感觉到, 刚才好像被阮越挠出血痕了, 但他不敢动弹, 压根没法扭脖子去看。
阮越还低着头, 额头抵在自己的臂弯上,随着缓慢的呼吸,脊背在微微起伏。
细碎的头发被汗水浸湿扫到两侧,衣服后领被扯地还留有凌乱的折痕。不过, 相比后颈, 以上的情况都不算什么严重的问题。
雪白的颈部透着浅粉色,脖颈往下那处微微凹陷的软肉不仅有清晰明显的牙印,那处皮肤似乎本就容易过敏,浮着不自然的红痕, 甚至从牙印边缘渗出血来。
都咬到腺体了, 难免会留下痕迹。
只是这情况, 但凡放到一个omega的身上, 都可以算得上暴力行为了。
卢骄想伸手去擦掉那血珠子,却陷入心虚又尴尬的两难。
他双手都放在阮越的腰上, 能感觉到阮越整个人被他拎着, 才没栽倒下去, 他一点也不敢松手。
可那血珠子碍眼得很,落在泛红的后颈处就更惹眼了, 卢骄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嘴唇干燥得厉害。
阮越的信息素果然是烈酒,他现在感觉自己喉咙好像要被酒精灼烧了一样,他需要喝点水。
阮越好像还没回过神,除了压不住的呼吸还带着喘,没有其他回应。
卢骄不自觉地挪动了下,又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好点了吗?要不要我先……”
“别动,我、腿、软。”
阮越咬牙切齿,用仅有的力气扣住卢骄的肩膀,不让他往后挪。
他哪怕是咬着牙一字一顿说着控诉的话,声音里好像还带着之前的鼻腔,没有一丝的威慑和警告,倒是更像个被欺负狠的人,只能靠声音虚张声势。
卢骄僵硬住不敢乱动,阮越低伏着头,他看不到对方是什么神情,更不知道阮越会想什么,只是视线往周围乱飘,又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到后颈的血迹上。
他还是忍不住低声开口:“……抱歉。”
好消息,他日行一善了。
坏消息,这个行善的结果好像没有太好。
阮越闭着眼睛,没有吭声回答他。
后颈被咬到的时候,阮越就知道根本不是幻觉了——幻象里哪有那么真实的疼痛,他简直像被凶残的猛兽摁死在对方怀里,然后叼住了后颈。
他气得眼眶泛红,却无从说出自己的控诉。
他连幻觉中都舍不得咬伤卢骄,可是对方对自己下手可狠多了,他都没力气了想把卢骄推开,卢骄还硬是抓着他不放,简直像八百年没开过荤。
真不知道他要是和omega在一起,有哪个omega受得了他这样的行为!
阮越又气又恨,可脸上的热度还迟迟没有消退,他不敢抬头,怕卢骄发现他的异常。
更衣室又安静了好一阵子,阮越才开口:“帮我找找有没有止血的东西。”
卢骄扶着他动弹不得:“那你……”
“你松手。”
他慢慢地撤离扶着阮越的手,见阮越自己撑着坐好,才松了口气起身。
更衣室里有体育老师备着的常用药,防止平常体育课受伤需要紧急包扎。卢骄对此倒是很熟悉,很快就在那个格子里翻找到需要的东西。
转身回来,正看到阮越摸了自己的后颈,血迹留在指尖,缓缓顺着纹路滑落。
他指节修长,白皙的皮肤衬得血色更鲜红。
卢骄垂眸收敛了注视,说:“帮你消毒下。”
阮越低声应了,转过身背对他。
卢骄就站在长椅旁边,低头俯视,伸手撩开阮越的头发。先用酒精消毒,伤口已经没有渗出血来了,他剪了块大小匹配的纱布,然后撕开胶带固定贴上。
他动作很快,这样的事情做得习以为常,而且相比平常见到的大面积流血受伤,阮越的情况毕竟还是好多的。
……但这是腺体,他还是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
阮越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刚才的事情不准说出去。”
这是个理所当然的要求,卢骄也不想和别人说这样隐秘的事情。何况他俩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是alpha和beta,哪怕他咬了阮越的后颈,他不可能标记阮越,这根本不算性`行`为,看伤口的情况说是打架还差不多。
但怎么这话听着就是那么不爽,让人不想答应呢?
卢骄不知道,卢骄不吭声。
阮越手肘往后蹭,抵到了卢骄的腰腹,又缩了回去。
“喂,听到了吗?”他声音有些不自然地紧绷,但卢骄没察觉。
卢骄咬着胶带,用剪刀剪开需要的长度,含糊不清地拉长了声音回他:“积到啦——”
阮越又接着说:“如果有人问起我的情况,你就说你什么也不知道。”
卢骄顺从回答:“好。”
他把纱布对着阮越的后颈放好,然后胶带从覆盖两侧,贴着他的脖子固定住。手上的动作难免碰到阮越的皮肤,刚才的灼热好像是错觉,此时是他的手指带着热意,有意无意地擦过冷玉一样的肌肤。
他说:“你注意纱布不要弄到水。”
阮越想扭头看他,但因为卢骄还在给他固定纱布,只能侧过一半就生生顿住。
“我想洗个澡,怎么办?”
卢骄只看到他侧颜,也瞧见阮越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眉头皱起。
他想了想说:“找个保鲜膜,给你暂时裹上。”
阮越的眉头拧得更深,“更衣室有这东西?”
“沐浴间那边有,防水用的。”卢骄很确信。
每个更衣室会连着对应的沐浴间,往里面走就是。
卢骄包扎完,把剩余的东西放回原位,见阮越已经站起来,连忙跟上去。
“小心点!”
他伸手去扶阮越,但阮越推了下,说:“我没事。”
他只是走得慢,已经恢复了气力,没有刚才那般狼狈了。
卢骄还是有些不放心,亦步亦趋跟着走到沐浴间门口,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保鲜膜给阮越。
“你还需要别的帮忙吗?”
阮越自己撕了保鲜膜覆盖在后颈,抬眼看他,“帮什么?”
卢骄瞪大眼。
他哪里知道,他就随口一问而已!现在站在沐浴间门口问这样的话,是不是很奇怪啊!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屋外传来了敲门声和拧门把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慌乱。
阮越推了卢骄一把,加快语速:“你帮我拿一下校服,在519格。”
卢骄反应过来,连忙跑回更衣室。
门外传来了不太清晰的说话声,好像有人在问怎么门锁了,吵吵闹闹不止一个人的声音。
卢骄心里急切,赶紧找到对应的格子,打开把里头的衣服一股脑拿出来,快步迈回沐浴间。
他直接把衣服塞到阮越怀里,把他推进沐浴间拉上帘子,下一秒就听到更衣室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卢骄刚走回更衣室,门就在他眼前被推开。
为首冲进来的居然是霍扬,他往屋里迈了一步,看到卢骄就愣住。
“草,你在屋里怎么不出声,一个人锁在更衣室干嘛呢?”
卢骄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还在怦怦跳,他甚至都说不清自己那股做贼心虚一样的心态是为什么,现在还没缓过来,只能尴尬地咳嗽两声。
霍扬走进来,但是很快又止步,皱眉:“什么味道?”
卢骄脸色一变——他忘记开窗透气了!对在更衣室里待久的人觉得习惯,他都忘了室内还残留着阮越的信息素气息。
“哎呀!”
霍扬的身后传来的一声惊叫,他连忙转过身,正好让卢骄看到他身后的人。
宁小羽和苏荷并排站着,发出声音的显然是苏荷,因为他整个人脸都红着,好像腿软了一样,被宁小羽扶着着才没摔倒。
霍扬很快反应过来,和宁小羽说:“你们远一点,里面都是alpha的信息素。”
宁小羽也有点脸红,但没有苏荷反应那么大,还惊讶地往里面望,“卢骄是alpha吗?”
不只有他们三个人,外面还有不少人围着,而且都是他们班的人,听着骚动一个个都头探进来看。
霍扬问:“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成alpha了?”
卢骄把落到长椅下的抑制剂和针管捡起来扔掉,正好和他们解释:“不是我,是阮越分化了,我帮他打了抑制剂。”针管已经用过,抑制剂的玻璃管是空的,显然很有说服力。
这可不是他故意不帮阮越隐瞒,这满屋子的信息素怎么都无法掩饰过去。而且分化之后,他的第二性别迟早都会被人知道。
何况这样的“解释”,相信阮越也觉得比实情被人知道要好多的。
就是卢骄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心虚……
其他人倒是理解了,立刻有人说:“原来如此,卢骄是beta,而且alpha的信息素都不会影响到他,正好能帮忙。”
卢骄摸了摸鼻子,总感觉更加心虚了……
霍扬狐疑的视线投了过来:“阮越啊?你有这么好心?”
第029章 第 29 章
换个人分化, 卢骄互帮互助一番倒是非常合理的。
alpha的信息素本身就自带比较强烈的攻击性,霍扬才意识到屋里都是信息素后,不仅让班里的omega不要进来, 自己也后退了两步。
烈酒的浓度很高,扩散到空气之中, 也让人闻久了觉得很不舒服, 并不好受。
霍扬身体素质比较好姑且受不了, 其他人更是只能站在走廊拉长脖子围观, 但难以靠近。
只有卢骄一个人站在更衣室里开了窗户和排气扇, 整个人完全没有事。霍扬至今也没见过卢骄被哪个A或O的信息素刺激到,只能佩服卢哥不愧是铁beta。
不过,如果是阮越的话,怎么两个人会凑一块去?
其他人也好奇地问:“你们俩是跑更衣室打架, 打一半阮越分化的吗?”
问出这种问题的乐子人立刻被其他人捂住嘴, 以防他被揍,不过其他人也一个个都把好奇八卦的视线投了过来。
——这俩人一碰面就是针尖对麦芒的情敌,怎么还有这么和谐帮助的一天?
连带着好奇看向苏荷的人都不少。
宁小羽低声说了句:“你早就知道阮越是alpha了吧,难怪刚才一直想找他……”
他声音压得低, 但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苏荷涨红了脸, 气得红了眼瞪着宁小羽:“我没有!”
卢骄把更衣室的窗户打开, 屋里的信息素味道也慢慢地消散了。
他才回霍扬:“就是碰巧, 我不是和你说我过来换个衣服?正好遇到阮越,他需要帮忙, 我也不可能见死不救啊。”
更衣室里面的沐浴间传来隐隐约约的水声, 卢骄干脆说:“都出去吧, 别围着了,过一会儿再用这个更衣室。”
热闹看完了, 其他人才陆陆续续散开。自然还有人在议论,好奇阮越怎么会现在才分化,只不过当事人没有在这里,卢骄也不可能给他们答案,班里同学不过是八卦,也没有人追究到底。
卢骄站在更衣室门口,霍扬始终觉得有古怪,又说不上来,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还不走?”
卢骄瞥他:“我也要冲凉。阮越还在沐浴间。”
霍扬莫名其妙:“你又不会被阮越的信息素影响,怎么不直接进去?”沐浴间里分了好几个隔间,完全足够容纳多几个人同时使用。
卢骄梗着脖子:“哥乐意。”
霍扬恍然大悟:“你刚逞强的吧?阮越的信息素浓度好强,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受得了!”
卢骄不想和他深入讨论,因为他的受不了绝对不是霍扬想的那个意思,他也不敢让霍扬知道自己所想的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卢骄很好奇,瞥了一眼看到苏荷和宁小羽还站在更衣室门口徘徊,没有离开。
苏荷的脸还红扑扑的,看起来像刚运动完一样,绯色从他白皙的皮肤透上来,来来回回路过的同学都连连看他。
宁小羽拉着他,说:“快点啦,我们走吧。等会更衣室位置很难抢了!”
omega的更衣间在这栋楼另一边,班里看热闹的其他人都离开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omega。
苏荷还有些踌躇,站在更衣室外,犹豫着低声说:“我想……进去看看……”
宁小羽瞪大了眼睛看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是AB的更衣室诶,你要进去看啥?”
苏荷本来红着脸,被他扬声说得更窘迫,拉着宁小羽的手臂让他小声点。
卢骄和霍扬齐齐看过去,宁小羽非但不压低声音,还拔高了:“哦!我知道了,你和班长约好了见面是吧?你们俩已经在一起了?”说这话的时候,宁小羽的视线自然是落到卢骄身上,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你别胡说!根本没这么回事!我和他……也、也不是这种关系……”苏荷对宁小羽阴阳怪气的误会简直束手无策,被说得都快哭了。
宁小羽还在继续说:“那阮越在洗澡,你想进去看什么?”
苏荷终于忍不住了,甩开他的手跑开,跑之前还不忘用可怜的表情看了卢骄一眼。
宁小羽撇嘴,也看了卢骄一眼,不过是八卦的眼神。
见卢骄不为所动,他才扫兴地离开。
苏荷走出更衣室,揉了揉湿润的眼角,扭头看向身后。
运动会的比赛项目陆续结束,更衣室里人来人往,但路过的人充其量看他两眼,没有人搭理他。
当然也没有人见到他悲伤,追上来安慰他。
苏荷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可又觉得好像这是本来应该发生却莫名消失的,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还有刚才。
当他发现更衣室的门被锁上的时候,就有种难以形容的恐慌,好像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从指缝溜走一样。
他最近时不时又都这种奇怪的感觉,却又找不到这种情绪的缘由。
刚才是最明确的一次,他清晰地意识到,如果自己不进去更衣室的话,就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
但是宁小羽在阴阳怪气他,还有卢骄他们几个人在旁边看着,他始终不好意思真的进更衣室去。
也不知道阮越怎样了……
一想到这个名字,好像又重新嗅到对方的信息素味道,即便更衣室里的信息素已经散去大半,那酒香还是非常霸道浓烈。
阮越的信息素,根本不像他外表的那样清冷疏离。
苏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又红了几分。
***
“怎样,我听说有alpha信息素失控了?”
姗姗来迟的王老师甚至还带着医药箱,见到卢骄惊讶了下,虽然还没有说话,卢骄已经看懂了,那个眼神就是——“怎么哪里都有你”。
卢骄无奈地说:“是阮越,就是那个上周刚分化的同学。”
“哦,”王老师立刻明白过来了,“应该是分化完成前的峰值波动。现在情况如何?”
霍扬奇怪地看卢骄:“上周?你早就知道了?”
卢骄白了他一眼:“你也知道的,你也闻到了他的信息素,然后骂我闻错了。”
霍扬这才恍然。“我说呢,当时就在想,阮越怎么可能会喝酒!”
王老师问:“他现在人还在里面吗?刚才精神状态怎样,我给他做个检查。”
卢骄还没回答,阮越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直接开口:“王老师,我很好,不需要做检查了。”
他换回了校服,脸色已经很正常情况没有区别,除了洗过的头发没有彻底擦干,还有一点水珠从发梢低落,在肩颈的校服布料洇开深深浅浅的水迹。
只是从他的神色上,已经再也看不出之前那般……
卢骄收回了视线,也生生刹住了自己过于脱缰的思维。
王老师皱眉:“你确定?”
阮越点头:“我可以控制信息素了,没有问题。”
他走出来的时候,身上闻不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显然如他所说。
王老师看他神色,点头应声:“抑制剂作用还是挺好的。”——她自然没有注意到,在场有两个人听到这话眼神飘忽了下。
卢骄心里默默地想,那哪里是抑制剂的作用。
也多亏阮越没给王老师检查,要不王老师看到阮越后颈的牙印,他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霍扬还在旁边说:“还要感谢我的好兄弟不计前嫌,关键时刻伸出援手,仗义!”
卢骄:“不会说话就闭嘴。”
阮越点头:“是很仗义。”就是这语气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咬牙切齿,其他人都没听懂。
王老师最终只吩咐了一声:“如果连有不舒服的话再过来校医院。”然后就离开了。
霍扬站一旁听完八卦,一把勾住卢骄的肩膀,说:“去打篮球?”
卢骄白了他一眼:“我下午又是长跑又是接力赛,打个屁球。”
霍扬啧啧嘴,阴阳怪气地说:“卢哥不行啊,区区两场比赛就干趴下了?”
卢骄踹了霍扬一脚。
两人打闹着,阮越冷不丁叫了卢骄的名字。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更衣室是待不下去了,阮越直接往走廊的尽头走过去,在那边拐个弯有个角落。
霍扬小声:“他怎么还是这么拽的态度?”就没有一点对恩人的感激吗!
卢骄推了他一把,“你去打球吧,不用管我了。”
当事人都没有意见,霍扬自然就也不多过问,没有他的事,他也溜了。
只剩下他们俩,让人免不了老是想起独处时的其他经历。
卢骄说不清自己为何突然很紧张,心跳好像又加快了几分。
明明在阮越身上,已经彻底闻不到那乱他心神的信息素了。
“你都和他们怎么解释的?”
卢骄如实回答:“就说我帮你打了抑制剂。”
阮越瞥他:“没说别的了吗?”
……别的有什么能说出去的吗。
卢骄无语,但还是点头:“对。而且是因为门被打开,他们闻到信息素,我才这么说的——我可没有主动曝光你。”
阮越张了张嘴,神色有明显的犹豫,间隔的时长都有些过于漫长,他才接着问:“刚才外面都有谁?”
“那么多人,我怎么记得住。”卢骄脱口而出,看阮越蹙眉的模样,突然反应过来了。
阮越根本不是在乎其他人有多少人,他只是在乎其中的一个人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卢骄语气也带了几分刺。
“阮越,你可真了不起,趁着其他人还在比赛,约苏荷来更衣室见面。”
阮越瞪大了眼,脸色拉了下去。
“你想吃醋也不用对着我发疯,更不用对着我说莫名其妙的话。”
第030章 第 30 章
哪里是莫名其妙?
分明就啊是被他说中了心事, 在心虚罢了。
阮越从头到尾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帮忙”,不出意外就是苏荷中途闯进来,然后两个人这样那样。如果不是他一时脑抽问阮越需不需要帮忙, 如果不是他把门锁了……
卢骄知道自己是多余的,可是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从知道苏荷收到花, 从推测是阮越给他道歉, 两个人和好;到现在, 阮越都让他咬了, 换个omega那都该是情侣关系才会做的事情, 可阮越毫不在意,只警告他不能说出去,最在乎的是苏荷知不知道——
他说不清自己在气什么,语气也带上了火药味。“你怎么敢做不敢当, 不是你约苏荷过来, 他为什么会跑这边的更衣室?”
阮越也冒火了,怼了回去:“我还想说你们俩来这里约会呢,他为什么过来我怎么知道!”
卢骄理所当然地说:“那当然是为了找你,谁不知道你给他送了花?”
阮越脱口而出:“那不是你送的吗!”
卢骄:“……”
阮越:“……”
一触即发的火药味好像一瞬间被一桶水猛地泼下去, 熄灭得一干二净。
两人大眼瞪小眼几秒钟, 阮越才说:“不是你送的……那是谁送的?”
卢骄一瞬间感觉自己终于有什么事情优越阮越几分了。
阮越还不知道他的情敌一只手才勉强能数过来, 甚至不知道都有谁, 难怪只对他一个人阴阳怪气!
他嗤笑一声:“那可多了去,谁知道呢。”
阮越垂眸, 好像刚浑身的刺都收了回去, 他只说:“不是你就算了。”卢骄完全没理解阮越这句话的意思, 阮越又接着说:“我不可能约苏荷来更衣室,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意外, 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
他再度强调。
他直勾勾盯着卢骄,从阮越的眼神中,已经完全看不见刚才哀求他帮忙而脆弱的模样,那好像不过是个更衣室限定的幻象,如今阮越已经恢复神智,看起来强势而冷静,看他这模样,仿佛连面对喜欢的人,都能做到百分百克制。
卢骄无奈地点头应声,还嘀咕了一声:“说出去也没人信。”
看看阮越现在这个样子,并非亲眼所见,卢骄自己都不相信阮越有另外的一面。
不过,卢骄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你真的没事了吗?”
这个人有多爱逞强显而易见,此时看起来与寻常无异,也侧面证明了,刚才阮越一定是非常难受,才会不得不拉下面子和他求助。
看他现在神色如常,卢骄哪知道阮越到底几分是强装出来的。
可惜阮越对他的关心似乎很不买账,他只是面露一丝讶异,然后又把波动的神情快速收敛,抿了抿嘴唇平静地回答:“没事。”
他就算是逞能,卢骄也不可能扒开他的衣服后领去确认,卢骄只能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说:“噢,那你要是晚上伤口破皮还没结痂,记得自己换纱布。”
阮越点头,有些不自在,应了一声就说:“我走了。”
他连书包都拎在手里,校运会结束,自由行动的学生就能离校了,而接下来正好是五一长假,多数人都不乐意在学校里继续多呆一刻,恨不得马上离开。
想来学霸可能也是一样的。
阮越兀自离开了,卢骄才去更衣室,准备冲个澡换衣服,也抓紧离校了。
***
五一假期前前后后调课缝缝补补,愣是凑够五天长假,卢骄一家四口就计划着去周边玩。
卢昭正值中考前的重要阶段,五一假后就是重要的一模,表现得老大不情愿。
“爬山太累了,回来没时间复习了;古镇人肯定很多,不想去挤;海边好晒,太热了;去逛商场吹空调有什么意思,不如让我在家里多背两个单词呢。”
她唧唧歪歪在周五晚上的饭桌上挑刺了一番,把卢骄给的建议全部毙掉。
卢骄翻了个白眼:“那算了,你自己在家呆着,我和爸妈出去就好了。”
卢昭立刻跳起来抗议:“那不行!好不容易补习班的课调出两天,肯定要出去玩!”
卢骄把手机直接塞给她,让她自己来挑出游地点了。
而卢家父母都很开明,对兄妹俩常见的吵吵闹闹习以为常,也都任由他们俩来主意。
卢昭在网上翻了半天,还真让她找到个心仪的地点。郊区三四十公里远新开的度假村,有温泉烧烤露营点,建造在半山腰处,比市内凉快些,风景也很好,评价看起来也不错。
卢昭拍板决定:“就这个了!那边有个湖,据说可以自带食材去烧烤,我们明天先去商场买东西,然后直接驱车过去!我现在就订度假村房间,我们可以呆两天一夜,明天下午回来,晚上我正好来得及上我的钢琴课。”
母亲笑眯眯地说:“好,都听昭昭安排。”
父亲也很满意:“昭昭现在越来越能独当一面了。”
卢骄只会在旁边默默地说:“都随你,但是这是我的手机,我没钱了,你拿妈的手机去订房间。”
卢昭把手机还给他,但还说了句:“哥,你高中生活好丰富啊。”
卢骄:“?”
他拿回自己的手机,正好看到手机上方弹出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霍扬:[链接]谁知道今天下午更衣室高二三班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看前面的几条消息,全都是来自霍扬这个傻逼。
“卢哥,你又上墙了!”
“但是这次不是和苏荷,是和阮越。”
“由于你们的三角恋关系已经集齐ABO三种性别,关系也越发扑朔迷离起来,大家都在猜你们俩反锁在更衣室的那段时间到底干了什么[坏笑]”
“说说一百条评论里,有五十条在给你们俩写同人文[鼓掌]”
“还有三十条在猜你们谁压谁[吃瓜]”
“不看评论后悔一辈子!”
卢骄:“……”
他余光一扫,卢昭果然眉飞色舞地看着他,要不是现在在饭桌上,一定迫不及待和他八卦了。
卢骄选择把霍扬的消息拉进免打扰设置,然后直接放置play了。
吃过晚餐,卢骄直接躲进房间,不给卢昭一点八卦的机会,然后狠狠地回了霍扬一句:“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来和我八卦?”
傻逼霍扬的回复是:“我也想发给阮越,但我没加他微信,你可以发给他试试看。”
卢骄:“……”
霍扬脑袋被门挤了,但他没有!
霍扬还坚持不懈地说:“你快看看,那些同人写得挺好的,我都磕到了。”
卢骄:“?”
卢骄:“磕到了赶紧去擦红花油,谢谢。”
卢骄才不会点开去看,议论他和苏荷就算了,主角变成他和阮越——你们吃瓜群众怎么这么不挑,吃点好的吧!
他刚关掉和霍扬的聊天窗口,却紧接着收到了卢昭的微信消息。
“哥,可以给我你们学校匿名墙的q号吗?”
卢昭之心,路人皆知!
卢骄狠狠拒绝了:“想得美。”
卢昭发了个鬼脸给他:“我已经搜到了,小气鬼。”
卢骄赶紧把卢昭的消息也拉进免打扰,甚至打开书包拿出假期前各科老师成沓发的试卷,决定一心投入知识的海洋之中。
数学题写了几道,卢昭已经给他发了二十条未读信息,卢骄面不改色地掠过,窗口快速地往下滑,直到找到聊天记录停在上周末的阮越。
别误会,他肯定不会和霍扬一样做出那种八卦到正主面前的缺德事,他只是想问阮越几道题目而已。
虽然心里难免被说得怪怪的,但起码文字交流一点异常都看不出来,卢骄开门见山:“有空吗?问你两道三角函数。”
阮越回得很快:“发过来。”
卢骄对着试卷咔嚓咔嚓连拍几张照片,然后发了过去。
阮越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卢骄盯着界面等待,心想他是在给自己打很长的一串解析,还是很长的一串吐槽他上课没听讲呢?
但哪个都不是。
一分钟后阮越的消息才传递过来:“方便开个视频吗?我写步骤给你看。”
卢骄瞪大了眼睛。
“!”
心脏猛地扑通狂跳了起来,好像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他都说不清自己在紧张什么。卢骄咽了咽口水,打开前置摄像头,手机怼在脸的前方上下左右移动,找到了一个足以彰显自己顶级帅气的角度,他才切换回微信,打字回复阮越:“方便。”
阮越好像一直在等着他的回应,所以卢骄的消息刚发送过去,阮越那边就传来了视频通话请求。
卢骄舔了舔下唇,才选择接通。
手机界面上显示的大屏幕是阮越的镜头,卢骄这边的镜头是缩略在右上角的小图。
阮越那边的镜头显示的不是阮越的脸,而是……
一张空白的草稿纸。
下一秒,阮越的声音带着疑惑不解传过来:“你拍自己的脸做什么?给我看题目啊。”
卢骄:“……”
感觉自己像个傻逼,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都做了什么傻逼事。
卢骄默默地把前置镜头换成后置,手机对着摊平在书桌上的试卷,对焦给阮越看。
“第18题,化简到这里我就不会了。”
镜头那边的白纸上出现一只握住笔的手,阮越的声音也随着响起来。
“这里用到了半角公式的变型,推导过程是这样的……”
阮越讲得果然比数学老师更清晰,更适合学渣的VIP级别一对一辅导,卢骄本来还有些尴尬,随着阮越开始讲题,很快就把不相干的念头抛到脑后。
镜头里阮越对着草稿纸一步步解答,卢骄也一手拿着手机拍试卷,另一只手握着笔,跟着一步步往下写。
两道题讲完,阮越才说:“你基础太差了,把高一的课本找出来,有空先把课本里的练习题刷一遍吧。”
卢骄有些不好意思,他全都在吃初中的老本,高中的新知识都掌握得一知半解,似懂非懂。
他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是不是打扰你了?”
阮越顿了下,几秒钟后才回答:“没有。”
他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的不耐,卢骄搞不清楚他是真心回答,还是敷衍地对他说谎。
他挠了挠头,说:“那我先把高一的课本找出来。”也不知道课本是被卢昭借走了,还是在他卧室某摞堆积如山的教辅书中。
两个人的镜头都各自对着写满计算过程的纸,见不到,也猜不出对方的心思。
沉默了半晌,阮越才开口:“没事的话——”
“你身体还好吗?”卢骄恰好脱口而出,两个人的声音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