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1·洪都拉斯
Chapter31
洛萨姿态慵懒地趴在阳台的水泥扶手上, 也懒得管蹭到手臂上的灰。
长发还在漂亮的肩胛骨上滴水,水珠顺着脊椎骨落入股缝。
房间里男人翁翁的声音断断续续,她撂下手表, 眼神放空地思考事情。
“哗——”
没多久,阳台和小房间的滑轨玻璃门被大力推开,程殊顺手将一边的椅子挪了个位置。
他高大的身影立马遮掉了不少光,洛萨感受到视线的黯淡,回过神来转头看他。
她愣了秒, 指了指手表, 有些奇怪地问:“塞巴斯蒂安, 怎么就不聊了?”
程殊摇摇头,失笑地回:“两个大男人没什么好聊的, 重要的事情讲一讲就差不多了。”
洛萨撇撇嘴,被他拉到了椅子上。于是干脆顺势向后倒,随意地靠在了椅背。
程殊站在椅子正前方, 长臂捞起洛萨的脚踝,扯过毛巾一点点擦拭她脚底沾t染的灰尘。
闷热的风吹来,气氛融洽和谐。
她盯着程殊小腹上的青筋,伸直腿, 眯起了眼睛。
“你刚刚在阳台上想什么?”程殊低沉的声音响起,他双眸低垂,耐心地将灰擦干净。
洛萨抚了抚耳边的头发,反问:“在想…你还记不记得在华雷斯给拉斐尔买礼物的那家店铺?”
他懒懒地“嗯”了声,听见她继续说:“那天在货架边被卡特尔集团打死的那个男孩,之前一直在跟一个老挝人视频通话。”
“他跟我分享说, 画面里的人是他新认识的朋友。但是你猜屏幕对面的女孩子在干什么?”
洛萨抬眸和望来的程殊对视,沉重开口。
“她在吸/毒。”
远在金三角的人肆意地吸食着违禁品, 而这边欣然分享生活的“朋友”却被贩卖者乱枪打死。
这种戏剧离奇的事情让两人都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程殊感受到了洛萨语气里的不可置信和惋惜。
他手指不经意地多了几分力,在她的脚背上留了些红痕。
“东南亚和南美离得远,生意上没那么多往来,但道理都差不多。这些人多花一分钱在毒上,势力就多存一分钱买武器火拼,牵连的人就更多。”
洛萨抿唇,继续闲聊:“所以我又联想到了这场爆炸,想到了那些无辜去世的人。”
昆虫振翅的声音忽然响起,洛萨烦闷地挥了挥手,把小虫从耳边赶走。
程殊盯着她棕色的眼睛,淡淡说:“幸存者综合征,洛萨,为什么对我伪装你的痛苦?”
被直白戳破的一瞬间,洛萨的嘴角立马耷拉下来。
她无法挤出笑容,只能呆呆地看着程殊。
程殊忽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弯腰低头,薄唇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小腿骨上。
房间里的灯光掠过程殊的侧身,洒在洛萨柔软的小腿肚上,照亮她小麦偏白的肤色。
他的吻如蜻蜓点水一路游离,像是信徒安抚惊慌的神女,最终停在了洛萨骨感的脚背上,鼻息惹得她一阵酥麻。
“魔徒集团自成立以来就有制造恐袭的报复行为,按计划当天炸的不是那个酒店,是不远处的居民楼。他这些年四处攀爬关系,用钱买人心,上有保护伞,下有簇拥者。魔徒是个极其疯狂病态的人,没有人能真正干涉他的决定。”
“不要愧疚,如果非要下地狱谈论罪责,所有一切罪孽的源头都是我,只是我。”
“你只是个受害者,这些与你无关。”
程殊抬起头,瞥了眼洛萨的脚趾,伸手从裤口袋里摸出瓶指甲油。
他忽然偏题:“你之前总是盯着褪色的地方,所以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去买了只红色指甲油。”
他慢条斯理地旋开盖子,稍稍弯腰,细致地将刷子涂了上去。
洛萨看着这幅画面,心底泛起了剧烈的波澜。
除去片刻的温情,她在不断回想刚刚程殊的那句话。
他说,一切罪孽都算在他头上。
洛萨复杂的视线顺着他优越的鼻梁滑下,落在了他骨节分明的手上。
左食指上那个墨青色的“Alive”又一次映入眼帘。
车上的程殊说,那时候的他是个行尸走肉。
所以甚至到了需要刺青来提醒他还活着的地步。
洛萨灵光一闪,忽然想通了什么。
她倏然坐起身,出声问:“塞巴斯蒂安,这些年你也因为这个痛苦过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殊闻言动作猛地失控,手一划直接将指甲油涂出了范围。
他深呼气,镇定地捞起毛巾将多余的指甲油擦干净,直起腰。
结果下一秒,视线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涣散。程殊向后踉跄两步,罕见地头晕起来。
眼前的东西开始疯狂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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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巴斯蒂安,这些年你也因为这个痛苦过吗?”
“塞巴斯蒂安,这泥潭别跳了。”
“塞巴斯蒂安,算了——”
洛萨的声音变得恍惚空灵,不断重复在他的脑海。
夹杂着塞尔希奥复杂语气的阻止和梦里母亲心疼的叹息,一遍遍响起。
程殊难受得不行,开始耳鸣。
他狼狈地转身撑着墙,高大的身躯此刻躬得很低,对着角落急促地呼吸。碎发被汗水氲湿,脑中的声音越来越大,让他几乎失去了表情控制。
程殊靠在昏暗处,试图遮掩眼神里的破碎。过了很久他才缓过一点劲来,头侧顶着墙转了半圈。
他艰难地摘下洛萨安抚姿态的手,咬牙说:“没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直强大的男人少有地暴露了缺口,这脆弱的样子看得洛萨惊慌。
她盯着程殊汗涔涔的脸发愣,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明情绪。
半天,洛萨心有余悸地问:“塞巴斯蒂安,你还好吗?”
程殊扯扯嘴角,刚要说什么,却忽然被洛萨抱住了腰。
她整个人都闷闷的,头发还有些湿气。
卷携着一丝风,砸进了他的胸膛,力气大到就连程殊也往后栽了半步。
他直接怔住了,竟然下意识不敢动弹。
洛萨紧贴着他,喉咙溢出细微的哭腔。
虽然他不说,但是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程殊的痛苦,窥探到了他被折磨后的绝望。
她彻彻底底猜到了他的角色、他的委屈和隐忍。
此刻的拥抱并不同于以往,它没有沾上分毫的情.欲,却比以前的任何一次情爱都要亲密。
她的手臂怀绕在他的腰间,搂得很紧。
程殊垂眸看着毛茸茸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那颗被回忆吊起的心,又慢慢踏实下来。
今晚算不上平淡,两人情绪分别失控。
肌肤相触,体温互相影响着,却没有调情的意味。
洛萨的拥抱蕴含了说不出口的安慰,程殊极其缓慢地眨了下眼,伸出有力的臂膀,生涩地抱了回去。
两只受伤的兽彼此治愈。
对于程殊来说,这是十几年来最为放松的时刻。
仅一瞬,就让他溃不成军。
他抚摸着洛萨突出的蝴蝶骨,试图撩起嘴角:“塞巴斯蒂安很好,他没有痛苦过。”
即便是一直都在痛苦,每分每秒,哪怕现在。
即便被架在烈火上炙烤并不好受,要无数次在两条摆满人命的火车轨上做抉择。
但洛萨理解了他,也许只有一瞬间,可是短暂的灵魂共鸣抚慰了他一切痛苦。
黑暗里的踽踽独行枯燥无比,他浑浊的世界里偶然闯入了一只漂亮的蝴蝶。
她脆弱,却努力地向上扇着翅膀。
起初程殊并不在意,但后来的种种让他的目光再也无法挪开。
他羡慕它,也想保护它。
于是愿意为了那个微末的承诺给蝴蝶铺好所有路。
他没有的她得有。
良久,程殊轻笑着推搡洛萨:“七啊。”
洛萨鼻子堵着,对这个称呼感到新鲜:“”嗯,怎么了?”
“睡觉吧,过了明天一切都好了。”
这只蝴蝶,该飞走了。
第32章 Chapter32·洪都拉斯
Chapter 32
凌晨五六点, 程殊就醒了。
窗外已经蒙蒙亮,光从窗帘缝隙里洒了进来,照亮了空中翻滚的灰尘。
程殊看了眼睡得昏沉的洛萨, 掀被子下了床。
他赤脚踩在瓷砖上,感受着冷气,慢悠悠坐到了沙发一隅。
思忖片刻,程殊熟练地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燃了它。房屋昏暗, 程殊指间猩红明灭, 宁静地盯着呼吸声均匀的洛萨。
空调还在吹冷气, 但他却一身汗——他又做梦了。
也许是洛萨昨晚的怀抱太过于美好坦荡,让他又梦到了过去, 让他想起了再也触摸不到的回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殊母亲是来自内蒙的中部部落,在来墨西哥之前,她按家里的习俗给程殊打了单边耳洞。独子, 打了右耳。
直到后来塞尔希奥融入了这个家,这个足够博爱伟大的女人把他当成了第二个小孩,于是又给程殊补了个左耳洞。她告诫程殊,他不再是独子, 要把塞尔希奥当成自己的亲生手足。
她说,牛犊是谁生的并不重要,牛犊是她的就行。所以自那时起,家里开始更加努力地谋生赚钱,因为要供养两个小孩读书成长。
可即使是这样忙,程殊母亲也很少缺席他的足球比赛。
梦里, 她永远都会准时在观赛区坐着。每当他为了争球摔倒疼到皱眉时,她都会捂嘴大笑:“阿尔斯楞, 站起来,做个战士!”
阿尔斯楞,是被程殊埋葬在过去的昵称,是母亲想了两天两夜才拍板的名字。
在蒙语里的意思是,勇敢正直的狮子。
那些她对他说不要害怕的画面已经冰凉变成了黑白色t,但继承自她的血脉依然滚烫。
程殊缓缓吐出一口烟,勾起嘴角低笑出声。
良久思绪回笼,他疲惫地捏了捏鼻骨,碾灭烟头,走过去叫醒了洛萨:“洛萨,该起来了。”
“…嗯?”
洛萨今天睡得很舒服,被吵醒的时候心情也很好。她迷蒙着眼,半爬出来,伸出细长的手臂勾住程殊的脖颈。闻着他的味道,放肆地把他压低了点,声音有些性感地沙哑:“塞巴斯蒂安,你早起抽烟了?”
程殊敛眸,手臂稍稍用力把她提了起来,嗯了声。
“你心情又不好吗?”洛萨松开手,大胆地顺着程殊的肌肉线条向下摸,停在了三角区,打了个圈。
程殊猛地眯眼,一把抓住洛萨的腕骨,握红了一圈,防止她下一步动作。
“没有,只是做了个美梦,有些不适应。”他警告意味十足地挑眉看她一眼。
但今天洛萨格外不吃这套。她凑近了点,仰视他,几乎是选好了最自信的表情,然后极快地舔舐了一下程殊的指骨。
“塞巴斯蒂安,心情好的时候适合干一些坏事。”洛萨明媚地笑,她心情好,也想让他心情更好,于是食指又艰难地敲了敲。
程殊额角青筋跳个不停,松了点力,但还是说:“时间不够。”
洛萨闻言笑得不行,眼角溢泪,声音发抖:“塞巴斯蒂安,这回用不着你,你让我亲亲它。”
程殊沉默地盯着她,良久松开了手。
……
一片旖旎。
等洛萨洗漱完时,狭小的房间里已经出现了好几个陌生人。男女都有,环着板凳,耐心地等候她。
她反手关上厕所门,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着他们的随身物品,下意识问:“是来给我化妆的?”
程殊扣上黑金皮带,神情餍足地回她:“嗯,这些都是塞尔希奥找来的化妆师。”
空气里的味道还没彻底消散,众人神情微妙,都压着笑。
洛萨不自在地轻咳两声,走过去一件件拿起茶几上的东西认真打量,半天没忍住问:“为什么这么正式?”
程殊看了眼手机上的讯息,表情轻松了点,回她:“你还记得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吗。”
洛萨点了点头说:“我记得的,是去海上。”
忽然,程殊的手机屏幕亮起,开始发出沉闷的震动声。
程殊随手按掉声音,继续解释。
“准确来说是皇家加勒比游轮,夏季从加拿大航行到秘鲁,现在是回程。”
“船上的人,被叫做鱼。下七层是游客区的小鱼仔,上船票价二十八万一人。中八层是认证名单里的政商名流,安立奎想要勾结的大鱼,今天有遮人耳目的拍卖会。”他笑了声,反问,“至于最上面一层,你猜是什么?”
洛萨顿住了动作,犹疑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程殊喉间溢出轻蔑的笑哼:“是安立奎的赌场,不赌钱只赌命。游轮在公海上开,输了的人砍了头扔海里,亦或者被带走拿去人口贩卖。”
过了会,他一字一句说:“等会要去的就是安立奎的生意场。”
洛萨嘴角耷拉下来,瞬间有些压抑,半天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不会拖你后腿。”
程殊这才收回视线,翻开手机接了电话,走去了阳台。
房内有些沉静,一个穿着精致的脏辫头黑男先出了声缓和气氛:“甜心,坐着吧。”
他打量着洛萨,撩起袖子拍了拍椅背,又说:“是个大美人,我很喜欢。”
他习惯性地挑起洛萨下巴,凑得很近,思考怎么起手。直到阳台上的程殊忽然顿了秒,压迫感很强地看了过来,他才反应过来:“行吧,我快一点。”
他转身拿工具,语速极快地闷声吐槽了句“小气”。
洛萨底子很好,今天要画的妆也并不繁杂夸张,但细致的涂涂补补还是花了两个小时。
在这时间里,连程殊都快收拾好了。
直到结束的时候,她捏了捏有些酸涩的肩膀,看向递来的镜子,才怔住了。
以往她从来没化过这样明艳大方的妆,五官本就深邃,放大所有的优势后可以说是漂亮得过分。
化妆师看洛萨呆住的模样有些得意地大笑,然后拎起了一件吊带裙。
裙子很美,材质柔软,摆尾很飘逸,蓝绿交融,是玻璃海的颜色,极美,一点也不繁重。
“这条裙子叫人鱼之尾,我一直没舍得给别人,来之前按照你的尺寸改了改,去试试吧甜心!”男人爽朗地推了把洛萨,欣慰地说。
洛萨被裙子惊艳到了,两眼微亮,肯定地说:“我去试试,它太好看了。”
这里只有浴室方便换裙子,她提着它走了进去,刚换好想要走出去,头发却被什么勾住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萨“嘶”了一声,大声说:“抱歉,我需要帮助,我的头发被勾住了!”
门外的脏辫男闻言下意识就要进去,女助手急忙拉住他。他反应过来,有些无语地指向自己:“我特么的是个同性恋。”
程殊眼皮子跳了跳,他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的化妆师愣了秒,下意识说:“先生?”
她示意程殊还没彻底弄好,但程殊挥了挥手,径直走进了浴室。
浴室面积很小,程殊进来后更显逼仄。
“咔哒”一声,洛萨抬起头想看看是谁,发现是程殊,有些讶异地挑眉:“我还以为是助手。”
程殊安静地绕到了她身后,两人面对着瓷砖上挂着的半身镜,从里头程殊看见了她化妆后的脸。
那样攻击性的美貌就连他也下意识眨了下眼。
而程殊的造型更加让洛萨惊艳出神——
他头发梳成了利索的背头,眉压眼,眼神深邃,鼻梁高挺,架了副金丝眼镜。
程殊今天衬衫没有严密地扣上所有扣子,只半解着,竟有些风流。
浴室氤氲的水雾还没散干净,带了些湿气。
他炙热的鼻息打在她的后脖,让两人想起来清早的暧昧。
他垂眸,手指灵活地解开洛萨被缠住的头发,然后顺着她的脊椎骨轻轻地向下游离,点在了尾椎骨,惹得洛萨忽然浑身激灵,头皮发麻。
程殊哑笑,出声:“很漂亮。”
洛萨两颊绯红,耸了耸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伸手环住她,把头埋在了她的背骨上,闻着清浅的香气,忽然说出了两人心知肚明的事实:“今天会很危险,也许我们都会死。”
洛萨僵住了笑,盯着镜子里这样的画面半天没说话,红了眼眶。
程殊姿势有些僵硬,他在静待洛萨发脾气责怪他。
可是洛萨一直没说话。
过了很久,她忽然说:“我知道。”
程殊倏然抬眼,看到了镜子里她坚定的眼神。
“比起以前,我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了。”洛萨咬了咬唇,继续说,“命运多舛,我的每一步都无法回头。塞巴斯蒂安,我知道的,这是我的路数。”
两人在镜子里对视,视线缠绵,逐渐十指扣在了一起。
“小姑娘,不要害怕。”程殊说,“如果真死了,黄泉路上我走头。”
第33章 Chapter33·洪都拉斯
Chapter33
洛萨听着这道低沉有力的声音, 心中一股暖流升起,莫名生出了很大的勇气。
她深呼一口气,转过身盯着程殊那野性十足的脸, 正经开口:“塞巴斯蒂安,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给了我重生的可能性。”
程殊挑了挑眉,伸手打开浴室门。
新鲜空气涌入,吹动洛萨耳边的一缕长发, 一切画面在狭小的空间里变得灵动起来。
他和那双漂亮的眼眸深深对视, 半晌, 他失笑:“走吧,我的女战士。”
门外, 程殊的化妆师听见动静“嗖”地一下站起来。
“先生,”她挠挠头,有些拘束地指了指程殊的胸口, 提醒,“您的衣服还没有整理好,领带也没打。”
洛萨闻言也转头看向露出半截胸肌的程殊,衬衫那隐约能看到两抹红, 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程殊抬手捏住她的后脖颈,将洛萨的脸转了个方向,然后淡淡地回:“就这样吧,安立奎这畜牲不值得我多正式地去见他。”
那脏辫头黑人听见这轻蔑的话语,视线从手机上抬起,耸耸肩接话:“塞尔希奥说, 他和加索尔现在已经在楼下了。”
顿了秒,他轻抬眉尾, 继续说:“噢,他还说”
洛萨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地追问:“塞尔希奥还说什么了?”
化妆师的声音幽幽响起:“别让他们两个单身汉枯等。”
洛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她转头看向面色不变的程殊,手肘轻推,有些惊t讶:“塞巴斯蒂安,你怎么一点也不意外。”
“很好猜,”程殊懒散地撩起眼皮,带着洛萨往外走,“懒得搭理他,走吧。”
下楼的电梯里,白炽灯一闪一闪,银色的金属墙映出一蓝一黑两道身影,头顶偶尔传来电梯移动的摩擦声。
洛萨倚着墙,双手抱臂,眼神微凝,看起来有话要说。
程殊瞥她一眼,没说话,静静地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犹豫了一会儿,她终于问出声:“为什么塞尔希奥和加索尔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似乎一点也不怕你。”
程殊微微偏头,反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洛萨摇摇头,轻声回答:“只是觉得你们很亲密。”
程殊沉默了一瞬。
“叮”地一声,沉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光亮照了进来。他目视前方,声音却是在极为认真地向洛萨解释:“他是我的弟弟。”
弟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萨有些震惊两人的关系。
她原以为他们最多是集团内关系很好的朋友,甚至对此也在心底一直保留一丝丝质疑。
毕竟上一个跟程殊称兄道弟的男人,已经在红港酒吧栽警察手里了。
太阳晒得她有些恍惚,把漂亮的人鱼裙照得闪闪发光,洛萨不紧不慢地跟着程殊往车边走。
洛萨没有兄弟姐妹,只有菲欧娜在某种意义上算她半个姐姐。她们很亲密、很相爱,有永远切不断的羁绊。
她望着程殊的背影发怔,突然有些好奇。那程殊和塞尔希奥呢?
“那你爱他吗?”洛萨忽然问。
程殊的脚步微滞,像是有些不习惯这个字,思索片刻只落下一句话,“我可以为他付出生命。”
洛萨瞳孔微微放大,正准备说什么,就被远处的塞尔希奥吸引了眼神。
他半靠在车边,动作懒散地吐出嘴里的烟,黑皮鞋随意地撵了两下,挥着一根黑金色权杖,示意两人快点。
她把话咽了进去,走过去有些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塞尔希奥这会儿打了摩丝,背头造型看起来很英俊,不比程殊逊色。他风流的眼睛里噙着笑,得意地指了指程殊,解释说:“权杖,给他拿来装逼。”
“”程殊俯身打开车门,“我不用。”
“那给小洛萨。”
“她更不用。”
洛萨刚一坐进去,就听见加索尔略带嫌弃的声音:“都说了老大不会要的,这玩意你自己留着当宝贝吧。”
塞尔希奥撇撇嘴,把权杖放进了后备箱,回加索尔:“不要拉倒,这上边还刻了他名字,真不识货。”
塞尔希奥依旧是任劳任怨的司机。
他开着车,缓缓驶向科尔特斯港。
越往那边开,海浪的声音越清晰,空气里的咸腥味愈发浓厚。
众人的心情又开始沉重起来,就连一开始想缓和气氛的塞尔希奥,嘴角也渐渐绷直了。
洛萨透过车窗看向远方的游客,诧异地问:“洪都拉斯有这么多游客上船?”
程殊皱眉望着那艘巨轮,半天才伸手摸了摸洛萨的脑袋:“附近几个小国家的游客都在这上船。”
她了悟地点点头,看着一些游客匆忙翻包的样子,猛然反应过来:“对了,塞巴斯蒂安,我没有证件!”
程殊闻言靠回了椅背,语调慢悠悠地说:“用不着。”
直到过检时,洛萨才意识到程殊的意思。
那两个上一秒还在严厉检查证件的工作人员,在扫描完程殊的脸后,立马浮现出深意的笑:“塞巴斯蒂安先生,皇家加勒比赌场欢迎您。”
他们照规矩给程殊做了做安检,转身对着洛萨准备做吻手礼。
忽然一股强势的力量压住了工作人员的手臂,洛萨错愕地抬眸,发现程殊嘴角正绷着,表情不耐,眼里闪过一丝毫不遮掩的杀意。
“”她反应过来男人的怒气,忍着笑,优雅地抽回手,“不用客气了。”
他们讪讪一笑,回答:“夫人,失礼了。”
紧接着就是加索尔和塞尔希奥。
塞尔希奥坚持把权杖带来了船上,此刻正在被工作人员细致摸索检查。又等了几分钟,他漫不经心地接过检查无果的权杖,挑起妖孽的笑,说:“谢谢。”
至于最后的加索尔,他嘴里嚼着糖,被强烈要求摘下墨镜。
他不是安立奎名单上的贵客,算到底也只是程殊的人,所以工作人员的态度颇为强硬。
程殊眼神微动,不紧不慢地往嘴里塞了一根烟。
洛萨这才注意到,程殊的那只银色古董打火机又回到了他手里。
“咔擦”一声,火焰跳起,加索尔在程殊的默许下摘下了墨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昂贵的墨镜被加索尔折叠起来。
那一瞬间,在场的人除了程殊都愣住了。
透过跳跃的橙红火焰,洛萨看见了一双残缺的眼睛。
第34章 Chapter34·洪都拉斯
Chapter34
洛萨几乎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左眼死死闭合, 完全睁不开,一道骇人的粉色伤疤贯穿了眼皮。而唯一能用来看东西的右眼,也只能睁开一丝缝隙。就这么短短见到光线的时间里, 他的右眼眼皮已经开始疯狂抽搐,费劲地支撑着加索尔视物。
那双丑陋又充斥着寒意的眼睛,和洛萨认知里痞坏的加索尔完全不搭边。
洛萨有一瞬间感觉大脑直接空白了,一旁的塞尔希奥罕见地怔愣着。
程殊站在几米远处,淡淡的烟味被风吹来, 像是有意般, 立马就勾回了两人的思绪。
众人视线的中间, 加索尔满脸无所谓地抖抖肩,然后故意走近, 凑到了安检人员的眼前,嘴角勾起一分意味不明的笑:“还有问题吗?”
两人盯着那双眼睛下意识一抖,呆滞地摇摇头。
加索尔“啧”了声, 像是不满意,贴心地想要把特制墨镜塞到他们手里,又问:“这个也检查检查。”
安检人员没缓过神来,拒绝:“不…不用了。”
加索尔这才收起笑, 面容一秒变冷。
他顽劣地张开嘴,忽然将嘴里的口香糖吐出,黏腻的物体直直掉在了工作人员的皮鞋上。加索尔重新戴回墨镜,低头审视他的恶作剧,半天才满意地转身。
在去直升电梯的路上,华丽厚重的毛毯隐去了洛萨高跟鞋的声音。
程殊左手插兜, 眼镜划过反光,右手紧紧牵着洛萨, 姿态慵懒。
洛萨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今天程殊步子比以往都要迈得小,她跟着很轻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目光飘着,飘到了面色依旧凝重的塞尔希奥脸上,想到了什么,然后偏头看向了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的加索尔。
她突然想起,那天的酒店里加索尔保护她的样子。
在听见她房间玻璃窗被打裂的声音后,他像是一道闪电般冲了进来,把她扶起,带到了木柜里藏着。
再然后洛萨的视线被移动柜门完全隔绝。
她只能听见,加索尔轻蔑的笑声和子弹上膛的声音。
外面的打斗声十分吵闹,整层楼却没有其他人声,大家都害怕惹祸上身,躲着不冒头。
加索尔打架极其狠厉,那些在黑拳场上让他活下来的杀人技巧又准又稳,三两下就解决了很多人。
洛萨在车上偶尔看过无聊的加索尔练习换子弹,速度极快,快到让她错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些却是一个快成为瞎子的人做到的。
海水的咸腥味充斥着洛萨的鼻腔,让她莫名幻想到了程殊说的黑拳场——也许那里的空气里也都是血腥和黏腻的汗水味。
中美洲,一个曾经孕育过玛雅文明的神秘美丽的地方,也是黑色产业极其猖獗的地方。
当海盗文化和匪帮文化席卷时,原始暴力和至高权力便成了人人推崇的东西。
程殊说过,初遇加索尔的时候他很瘦,像只不服输的小兽。
她不由自主地将酒吧的环境套用在了加索尔身上。
是不是他也和她一样,曾在那昏暗的地方,被肾上腺素飙升的围观群众漠然又戏谑地盯着。
洛萨回过神来,忽然沉沉地叹了口气。
程殊默不作声地偏了点头。
加索尔听见这声音,步子顿了秒。
他歪头想了一会,问:“洛萨小姐,是我刚刚吓到你了吗?”
洛萨低笑一声,摇摇头,有些好奇地问:“可能有些冒犯,但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的年纪。”
加索尔的体格比起程殊和塞尔希奥都要小一圈,看起来年纪不算很大。
加索尔耸耸肩,回答她:“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多大,我的记忆很模糊,已经完全忘记了小时候的t事情。我只知道,刚认识老大那会,医生给我测的骨龄大概在十三四岁,按这个逻辑,我差不多二十了吧。”
洛萨缓慢地眨了眨眼,感受到了一分心酸。
竟然比她还要小。
几人说话间就到了电梯口。
电梯口有等候已久的侍从,他穿着藏青色马甲,深深弯腰,意味深长地说:“塞巴斯蒂安先生和洛萨小姐,十五楼的房间已为你们准备好了。塞尔希奥先生、加索尔先生,麻烦你们先去十四楼入住。”
说完,他转身替四人刷了卡。
“一到十四楼均有娱乐场所,十六楼大概明天晚上八点开,届时会有人来带路。祝各位玩得愉快!”
透明的电梯门缓缓合上。
程殊瞥了一眼开始远离的地面,声音冷淡:“安立奎脾气越来越大了,谈判又拖到了明天。”
加索尔补了句:“听说昨天卡特尔集团的人和他不欢而散。”
程殊嗤笑一声:“他以为勾搭上了欧洲和美国那边的新贵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白日梦做得到挺香。别忘了,光德国就坐镇了个穆格,这些脏东西敢过去一个他就敢杀一个,欧洲那边的老牌贵族不会容忍安立奎挑衅底线。至于美国。”
他勾起唇角,没解释,只喃喃说:“胡安啊胡安…”
胡安。
洛萨跟着默念了一遍,突然想起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是红港酒吧里她告诉程殊,莫罗斯即将扶持的人。
空气安静了下来。
只听见角落里的塞尔希奥在猛戳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加索尔嫌弃地“咦”了一声,问:“你在干什么?”
洛萨看这样子有些好笑,也开始有些好奇。
结果塞尔希奥头也不抬,闷声:“找医生。”
加索尔反问:“找什么医生?”
“眼科啊。”他脱口而出。
加索尔被说得一愣,半天说不出话。
他能猜到塞尔希奥会很震惊,毕竟称兄道弟的这么多年里,只有一个人见过他的眼睛。
但他没想到,塞尔希奥会再去找医生。
程殊斜睨他:“你以为我没找过?”
塞尔希奥这回终于抬头了,他挑了挑眉,神情像只骄傲的公鸡:“不一样,你能找到的医生,跟一个非常优秀、长相极其妖孽帅气的医生能找到的医生还是不一样的。”
“……”
程殊被气笑了直接,连带着洛萨都笑了出来。
加索尔深呼吸,问:“你怎么不在定语里补一个延毕?”
塞尔希奥没跟三人计较,撇过头在想怎么跟对面说。
程殊看他这幅纠结的神情,突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说:“我记得你在德国读书那会有个小前女友,她的私人医生好像就是个眼科医生。”
闻言加索尔笑到弯腰。
洛萨接茬:“有这事?”
程殊点头:“真有。”
洛萨顺着他话,故意说:“不太愉快?”
程殊再点头:“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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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尔希奥“呵”了一声,撇撇嘴说:“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小气。”
半天,他不爽地踹了一脚加索尔。
“白眼狼,你又在笑什么?”
加索尔摆摆手,解释:“不止笑你。”
“我在笑,洛萨小姐的神态和老大越来越像了。”
第35章 Chapter35·洪都拉斯
Chapter35
加索尔的话刚说出来, 洛萨就愣住了。
她犹疑地在脑子里回味他说的话。
——真的吗?
——加索尔的意思是说,她和塞巴斯蒂安越来越像了是吗?
电梯上升的摩擦声成了狭小空间的背景音。
在思绪出笼的几秒钟里,洛萨突然想到了很多和程殊同频的画面。回忆如同势头极猛的潮水, 把她轻易就淹了过去。
洛萨想起,在那些荷尔蒙悸动的暧昧夜晚里,两人都喜欢边听歌边做。她享受被他屈腰舔舐,也喜欢跪下来看他神情失态的瞬间。洛萨喜欢在桌板上勾他有劲的腰,喜欢在浴缸里被程殊紧紧掌握节奏。
她似乎和他彼此融合了。
融合在她崩溃的诉说里, 融合在拉斐尔的足球场上, 融合在圣佩德罗苏拉那夜他眼角的泪里。
虎豹豺狼环伺的路, 程殊走得坦荡又谨慎。
她就这样一步步跟着。
看着他的背影,学着他的样子, 理解新的世界。
“叮——”地一声响起,十四楼到了。
玻璃门缓缓打开,塞尔希奥和加索尔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洛萨, 然后潇洒地走了出去。
门侧的奢华镜子里只剩下了两个人的身形。
蓝裙贴合在曲线上,露出女人精致的锁骨;而一边的男人,衬衫半解,肌肉让人血脉喷张。
忽然, 洛萨的神情变得微妙起来,眼皮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她的耳垂连带着一片脖颈也变得红了起来。
她还没说话,一道身影遮住了她面前大半的光。
程殊弯着腰,洛萨轻易就能看见他胸膛以下,他轻轻的呼吸落在了洛萨脸颊。
程殊抚摸着她的下巴,略有些磁性的声音响起, 就像勾人的心弦,惹得她心痒得不行:“宝贝, 像我不好吗?”
自知的魅力,毫不遮掩的诱惑。
洛萨呼吸急促起来,心想这个人真他妈犯规。他只要略施小计,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男人能比得过他。
她勉强地保持住姿态,撇过头,故意说:“不好。”
程殊佯装有些可惜的样子,点点头,紧接着问:“那,洛萨小姐愿意跟我分享一下原因吗?”
他离得更近了,几乎掠夺了洛萨面前的所有空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萨抬头,忽然用力咬了咬程殊的下巴,然后在电梯行至十五楼的时候,躲闪跑了出去。
“像你,太惹眼,招人。”
程殊见她这模样,一股明显的愉悦感从心底里涌上来。
那样罕见的情绪,让他忍不住低头笑出声。
他捏了捏鼻梁,服气地走了出去。
找房间的路上,洛萨一直试图扯开话题。
她清了清嗓子,低声问:“刚刚你和加索尔在电梯里聊的那些…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安立奎会在这电梯里放监听器吗?”
这会儿轮到程殊有些神情微妙了。
他看着洛萨,眼神带着淡淡的诧异:“小兔子变精明了。”
洛萨勾勾嘴角,解释:“我只是忽然想到了当时在不死鸟的时候,哈维尔在我桌子那放监听器的事情。”
程殊抬手摸了摸洛萨的头发,声音低沉:“夸你就接着。”
走廊的暖调廊灯照亮绘有海洋图案的墙壁,他的镜片闪过一丝光芒,打消洛萨的疑虑:“没事,不要怕。”
洛萨看着程殊这不意外的样子,忽然意识到刚刚在电梯里涉及到欧洲的那番话也许是他故意说的。
那胡安呢?当时他的声音太小,几乎只有她能听见。
是真正涉了密?还是程殊在吊安立奎的胃口?亦或者是其他?
洛萨并不清楚程殊的目的,也不知道具体的弯弯绕绕。
她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比她想象得还要可靠,似乎面对什么事情都能兜底。
很强大,但也很累。
过去很多年里,他应该吃过不少暗亏,栽过不少跟头。
洛萨又叹了口气。
程殊刷开房间领她进去,回应:“你今天叹气了很多次。”
洛萨没急着回答原因。
房间不小,极尽奢华。整体以白金色为底调,用品全都是奢侈品。
她转身选了个柔软的坐垫坐着,两臂往后撑,刻意摆了个妩媚的姿势,歪了点头。
程殊一回头便看见这样的画面:姿势导致洛萨更显饱满,她的卷发散落在漂亮的肩膀上,微凸的小腹极为性感。他眼神变了点,顺着具有力量感的双腿,目光落在了她的脚趾上——那里被他吻过,还被他亲自涂上了红色指甲油。
“又勾引我?”程殊眉头直跳。
洛萨笑得明艳,挥挥手示意他凑近点。
程殊这时候甘心被命令,他耐心走过去,弯腰撑在洛萨的手臂边上,下一秒就听见耳边响起女人柔软的语调:“塞巴斯蒂安,我只是有些心疼你。”
两人同频,他立马就领悟到了她的意思。
程殊怔了秒。
洛萨说得真诚又羞赧,明亮的眼眸就那样看着他。他突然失语了,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心里的感觉,就好像是把他的心都看塌了。
程殊偏头吻了吻洛萨的太阳穴,轻声回她:“不累,习惯就好。”
程殊不愿意洛萨怜悯他,却又很有心机地点明自己的苦。
于是洛萨闻言一把勾住程殊的脖子,两人炙热的鼻息相融。
“早上我好像不小心咬到你了。”她说。
“嗯。”
“安慰了你也该安慰安慰它。”
“嗯…”程殊嗓子t溢出笑,拉起洛萨。
巨大的镜子前,西装革履和穿着礼裙的两人紧紧相贴。
门外的广播为了迎客放起了音乐,隔着房门,只剩下了难辨认的音调。
【脑海中闪现着一幅画面】
【那是我脑海中虚构出的你】
【我眼中的你】
……
狡诈的老狐狸终于得逞了-
下午五点半,洛萨一个人出现在了十四楼。
程殊这会儿在房间里跟人用设备开着小会,但她刚用了不少体力,现在饿得不行,决定自己先跑了下来吃点东西。
水吧前不少贵客坐着热聊,洛萨百无聊赖地整理了一下裙子,出现在调酒师面前。
“美丽的女士,想喝些什么?”调酒师是一个顶着白金色泡面头的男人,看着很有个性。
洛萨回忆了一下,想到了在红港酒吧程殊和西蒙一起谈生意时,让她喝的那杯酒。
于是她试探地问:“这里有没有一款黄色的调和酒,搭着一块蜂蜜冒白烟的那种?”
他放下调酒器,长长地“嗯”了声,嘴撅着,惊呼:“想起来了!Rusty nail!烟熏生锈钉!”
“这款酒呢,用威士忌和草药蜂蜜来做。烟熏之后啊口感很特别,就像是一枚生锈的铁钉,很香甜。我给你做!”
洛萨反应过来,点点头。
一旁有个年轻男人听见了调酒师的话,接过话茬,好奇地问:“生锈的铁钉怎么会是香的呢?”
调酒师扬起笑,得意地说:“因为物和物的碰撞。即使是一枚生锈的钉子,在和里面的草药蜂蜜接触后,也会被赋予神奇的滋味和意义。”
洛萨愣住了。
好特别的酒。
她正想着,旁边的男人挪了个凳子直接坐在了洛萨的身边,说话的时候带着很浓的红酒酒气:“小美人,认识认识?”
洛萨不喜欢闻这股味道,皱了皱眉,回答:“没兴趣。”
下一秒,这男人开始自报家门。
是秘鲁哪个富豪的儿子,母亲在英国的大学里做教授,姐姐是…
他嘴巴一直不停,念得洛萨烦得不行,她忽然抬眼盯着男人,问:“那你呢?你自己的成就呢?”
一瞬间,男人哑火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嘴角抽搐,顺风顺水当富少的这么多年里,没有几个人敢撂他面子。
男人火气越来越大,不依不饶地粘得更近了,洛萨准备转身离开,却被他猛地拉住一只手。
“我说了,给个机会认识认识,留个联系方式。”
洛萨生气地要抽回手,男人力气很大,她怎么也抽不回。
她咬牙忍了忍,摆出一道笑:“松手。”
“不松。”
洛萨深呼吸一口气,男人正笑得浪荡得意,下一瞬间一巴掌猛地出现在他的右脸,直接把他打蒙了,脑子嗡嗡响。
她几乎是用上了百分之两百的力气,五指印记明显地出现在了男人的脸颊。
“妈的,老子要打死你个臭…”
他反应过来,立马要还手,调酒师吓得准备跳出来劝架,结果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
男人不耐烦地回头,看到了一个戴着墨镜的陌生人,大吼:“艹你妈的,干什么?!”
加索尔弯起唇角,笑得让人胆寒。
男人正准备再骂,一个超乎他想象的拳头猛地砸在了他的面中。
这一拳和洛萨的那一巴掌完全是两个概念,直接把他打得往后冲,惯性让他砸倒了一片椅子,头狠狠撞在了水台上,又跌落在地上。
加索尔一手插兜,懒懒地走过去,贴心地拿起了调酒师做好的酒递给了洛萨。
他看着满头是血的男人,嗤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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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纸吗?写点东西。”加索尔伸手看向水吧。
调酒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但是害怕加索尔顺手给自己也一拳,结巴着回:“噢,有…有的,我给你找!”
他连滚带爬找到纸笔,交给加索尔。
加索尔咬开笔盖,歪歪扭扭地在上面写下一串电话号码,随手扔在了富少脑袋上。
“联系方式是吧,给你。”他语气含冰,“塞巴斯蒂安的女人也敢调戏。”
第36章 Chapter36·乌斯怀亚(回忆版)
Chapter36
“一杯墨西哥日落, 谢谢。”加索尔懒洋洋地靠在水台边,朝着男人连滚带爬的方向,笑着戳了下墨镜。
他这腹黑模样让调酒师打了个寒噤。
洛萨优雅地抿了口酒, 有些心不在焉地问:“你怎么出现得这么及时?”
加索尔第一时间被问得沉默了。
气氛有些微妙,洛萨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抬眼盯着他。
“咳。”加索尔被盯得有些心虚,挠了挠脑袋说,“塞巴斯蒂安的命令, 要我时刻保护你。”
洛萨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但她没多想, 此刻她对加索尔的这句话更有探究欲。
毕竟,他的保护可不是轻易能获得的。
在和程殊缠绵后的休憩时刻, 她缠着程殊问了一些关于加索尔的过去。
想到这,她敛眸淡淡地喝下第二口酒,出了神。
2015年的8月。
凛冬之气卷席阿根廷, 乌斯怀亚成了冰雪之地,大雪覆盖了雄伟的建筑,世界的一切似乎都变得纯粹起来。
路上行人寥寥,街道尽头的酒吧却还闪烁着揽客的灯。
程殊坐在具有年代感的丰田车上, 嘴里的烟早已被窗户灌进来的冷风吹灭,刀割般,把他的眉眼也吹得凌冽。
他垂眼看了下手表,不疾不徐地推开车门,往酒吧走。厚重的长风衣将他的身形拉得宽大,程殊的靴子把雪地踩得嘎吱响。
半晌, 门口候着的服务员殷勤地推开门,鞠躬问:“先生, 几楼?”
这家店叫Fantasma,阿根廷遍地都是它的分店,在西班牙语里的意思是鬼魂。上面的一层是正常的动感酒吧,地面下的几层才是程殊要去的地方。
他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骨,语气冷淡:“狱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服务员愣了秒,上下打量程殊这高贵的长相,立马反应过来,笑得更恭敬:“这边请。”
向下走过密道,穿过层层隔音效果极强的门,程殊来到了一扇十分沉重的银色不锈钢门。他眯了眯眼,用力地推开了门,走进了鬼魂的秘密花园。
浓烈酒气涌入程殊鼻腔的一瞬间,他听到了里面极其聒噪的欢呼声和起哄声。
各种各样的男女围坐在拳场边上,彼此嬉笑尖叫着,举起酒瓶干杯。
墙壁上挂着的屏幕正在怀旧地播放着《速度与激情3》,无数辣妹与豪车同时出现,画面猛烈刺激着人们的肾上腺素,
“——我问你,你了解在东京的生活吗?(嗯)”
“——看看我,你就知道你得去瞧瞧。”
“——速度与激情来了。”
现场有人开始接吻。
氛围无比热烈,空气混着复杂的味道,变得温暖起来。程殊脱下了外套搭在手上,准备穿过有些拥挤的人群去拳场二楼的玻璃包厢。
他实在显眼。
过道有不少女人心动地凑了过来,左一下右一下地抚摸程殊的身体。
穿着背心和低腰牛仔短裙的金发女笑着往程殊手里塞了一杯啤酒,她贴合他的背部线条,转了个漂亮的舞步。
程殊没心思搭理这群人,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向了二楼最大的那个包厢。
包厢里,北卡早就等着了。
“挺受我女人们的欢迎啊。”北卡慢悠悠把眼神收回来。
程殊把酒随手放下,看着他戏谑的表情,漫不经心地问:“等了很久?”
北卡皮肤黝黑,胡须浓密,正慵懒地抽着雪茄。看起来跟最近大火的美剧——毒.枭里的角色形象几乎一模一样。
闻言他一把推开趴在他身上的性感女郎,似乎有些不满,口音浓重:“塞巴斯蒂安,你可在楼下的那辆破车里坐了不少时间,跟我摆架子?”
程殊神情不变,他自然地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手,热水冒着白气飘向北卡的方向。
“太冷了,缓了一会。”
北卡愣了秒,大笑出声。烟熏后的嗓子如年久失修的机械,他笑起来声音一卡一卡,还带着偶尔的空腔。
他对着程殊开玩笑:“你们这群墨西哥佬真是没用的热带猴子。”
程殊拿起桌上的白色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就像是没听见北卡的话。
他瞥北卡一眼,对着其他女人说:“出去吧,我不喜欢闻香水味。”
北卡斜眼睨程殊:“塞巴斯蒂安,你真没意思,谈生意怎么能没女人在呢?”
程殊缓缓落座,皮笑肉不笑:“那就少给她们买劣质香水。”
北卡嗓子里又费劲t地响了两声,扭过了头。
阿根廷一直有自己的黑色市场,和墨西哥算是互不打扰。
但魔徒的野心很大。他察觉到了贡萨洛的崛起,决定向巴西和阿根廷进军。
巴西那边的黑帮势力非常强大,而且对魔徒毫无兴趣,是个硬骨头。反观阿根廷,民意已经有了失控的苗头,政局动荡,几年之内现任总统和所属党.派必然失势。于是他决定先和阿根廷的鬼魂集团合作,在阿根廷本土进行武器买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魂是漂泊不定的。
没有人能完全说出鬼魂集团的本土势力范围,即使是魔徒,也惊讶于乌斯怀亚里这小小的一间酒吧就是鬼魂的总部。
“我听说你以前是中国人,今天给你准备了正儿八经的中餐,去华人那边请的厨师。”北卡盯着楼下热闹的场景,又抽了口雪茄,满意地说,“塞巴斯蒂安,你来得是时候,今天有不错的表演。”
程殊看着小弟送上来的一盘左宗棠鸡,沉默两秒才拿起筷子。
“怎么,你不喜欢吗?”北卡面色一凝,觉得有些丢脸,“不喜欢吃的话我派人去把厨师杀了。”
程殊举杯喝了口红酒,语调平淡:“我只是很久没吃了。不过,这酒还不错。”
北卡骄傲地说:“那当然,这是我自己酒厂酿的酒!你要是喜欢,也可以造个酒厂。”
程殊挑眉。
两人说话间,“砰砰”几声响起,楼下的白炽灯一圈圈暗了下来,徒留几盏氛围彩灯照着最中间的拳击台。
“哈哈,来了!塞巴斯蒂安,”北卡神秘一笑,“边吃饭边看畜牲表演,最有意思了。”
巨大的机械声响起,擂台中间的圆环下降又缓缓升起。
一个巨大的铁笼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观众又开始尖叫欢呼。
破损的铁笼里,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面色沉静地坐着,闭着眼,脸上环绕着浓厚的杀意和死气。
他只穿了条平角短裤,露出的精瘦肌肤上有数不清的旧疤,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程殊握筷子的手在黑暗里悄然紧了紧。
少年这样习惯搏斗和死亡的模样让程殊感到一丝久违的悲哀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太小了,太年轻了。
就和自己当年一样。
“怎么样?有意思吗?”北卡笑问。
程殊忽然喉头有些紧,回北卡:“他是谁?”
“他?”北卡拉长语调,介绍,“野兽021号,加索尔。”
下一秒,坐着的少年猛地睁开双眼。
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向上看到了玻璃厢里的程殊。
程殊迎上视线,看到了那双黑亮的桃花眼。
如光如炬,漂亮至极。
第37章 Chapter37·乌斯怀亚(回忆)
Chapter37
狱圈的外围是昏暗的一片, 男男女女欢呼着从座位上涌出来。
墙上的电影依旧在放着,赛车的引擎声和台词对白被轻易淹没在人群的尖叫里。
不少人拍打着水泥板外罩着的铁网,酒精上头的瞬间一个个嗜血的观众都失去了表情控制, 变得扭曲起来。
那一双双不同颜色的眼睛里,夹杂着毫不遮掩的欲望。
西语混合着各种语言,对着围场中间的加索尔说着不知名的俚语。
刺激、荒诞又可怖。
发着腥臭的笼子里,加索尔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他一绺绺的长发遮蔽了双眼,没人注意到那一瞬间里他和程殊视线的交汇。
包厢里, 程殊眯了眯眼, 往嘴里塞入一口鸡肉, 头也不转地问:“哪来的?”
北卡哈哈一笑,摊了摊手说:“好像是拉斯维加斯还是危地马拉的哪个城市来着, 我也不记得了,手下的人从圣刀党那买来的。圣刀党手里很少卖全货的,这头野兽算是里头运气好的。”
程殊颔首, 他当然知道。
圣刀党比起其他种类的组织更加神秘,组织脉络衍生得非常复杂强大。远到中东,近到墨西哥,到处都有他们的人进行人口贩卖。
有的地方精致点, 比如西亚和东南亚,抓了人后迷晕捆绑,拍了□□照上传暗网,再标上身体信息进行定制交易。狂野点的就像加勒比海那边,数不清的尸体被垒在小货车里拉去未知处,也许是某个人体实验室。
忽然, 地下又迸发出了更热烈的欢呼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众人目光所至之处,两个服务员推着轰隆响的板车缓缓走了出来。
拖车上载着一个比21号笼庞大许多的铁笼, 里边坐了个是加索尔两倍体量的大块头黑人。他一只手是畸形的,从手腕那开始被嫁接了把小型金属弯刀,此刻正死死盯着加索尔,腮肉激动地发抖。
北卡咧嘴一笑,露出黄牙来:“瞧瞧是谁来了,这可是狱圈出了名的剜眼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哪来的。”程殊看着那男人嗜血的表情,皱了一下眉。
“他叫索布扎,从斯威士兰来的。”
斯威士兰,一个毗邻莫桑比克的非洲小国,至今过着封建的君主专制。
程殊哂笑一声,看来这圣刀党的势力范围竟然要比魔徒想得还要大,几乎到了一种夸张的地步。
北卡拍了拍手,两人面前的玻璃忽然应声而开。包厢并没有阳台,没了玻璃两人离掉下去就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塞巴斯蒂安,玩玩?”北卡眼神意味不明,深深抽了口雪茄。
程殊漠然地低头看着一楼。
下边的人纷纷冲去下赌的地方,生怕自己慢人一步。
他看了眼精瘦的加索尔,淡淡出声:“行啊。”
程殊像是毫不在乎,把钱包里的钱一次性全拿了出来,也没数,随意地捆成一卷,伸手往楼下一扔。
那卷钱精准地砸在了下赌注的地方,发出“哐当”一声,骤然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
众人巡着声音方向看去,那张属于加索尔的空空如也的铁桌子上,极嚣张地出现了一卷厚到数不清的钱。
赌徒哗然。
他们吃惊地向上看去,看见了姿态慵懒的程殊。
所有人的目光之下,程殊突然转头对着北卡说:“这人给我怎么样?”
北卡原本平静的眼神波澜了一下,他松开嘴角的雪茄,指挥手下往索布扎的那堆钞票上再加一笔钱。
他又开始哈哈大笑,语气轻松到像是在交易一个不重要的牲畜:“行啊,塞巴斯蒂安,我就喜欢你这种做生意痛快的人,权当我俩交个朋友,以后多来往。”
那话语外就是,我可以给你做个顺水人情,但在以后魔徒要是敢和鬼魂以外的阿根廷利益集团接触,他立马翻脸杀人。
程殊无声地笑了笑,黑漆的眼睛盯着北卡那张脸,一字一句地说。
“那当然了,好、兄、弟。”
拳击在收完钱后立马开始了,笼子缓缓打开,两人狼狈地爬了出来。
电影早就没人看了,此时此刻角落里有人拿着话筒用浮夸的语调主持场面。
哄闹声中,加索尔定定地看着索布扎,几乎一瞬间就给出了评价。
是个绝对力量远超他的——莽货。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抓住每一种可能性在脑子里制定方案。
加索尔对这条烂命没感觉,但现在必须得活着。
每打赢一场拳,鬼魂为了保持表演的持续性会给胜者一笔钱。
虽然人离不开鬼魂的地盘,但有钱了这些死徒就多些飘渺的希望。有了希望,就有了也许能活下去的妄想。有了妄想,就会更加努力打拳。
加索尔对自己的命没有多大感觉。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太痛苦了,他更想有机会沉浸在赴死的快乐里。
但现在不可以,他可以死,但他想让后台的赛波活下去。
赛波是被鬼魂从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拐来的小女孩,原本没有名字。
当年,鬼魂的人以为她只是不爱说话,把她送去权贵家又被退货了才知道,他妈的,费劲抓了个哑巴。
鬼魂没时间在意一条贱命,随便地把她关在了狱圈的后边打杂。
再后来,年幼的加索尔来了。他被打伤了,她就给他偷药。
那天加索尔高烧不退,蜷缩在破烂的稻草上发抖,恍惚间看见赛波对着窗户磕头。
她跪着祈求上帝垂怜,她愿意以寿命来换。
明明她身上的红衣服已经陈旧破烂,但加索尔在那瞬间却莫名想到了在来狱圈前看到的赛波花。
那是阿根廷的国花木棉,绽放的时候火红夺目,极其灿烂。
他扯了扯嘴角,虚弱地对着她说:“…喂,以后你就叫赛波吧。”
小姑娘半晌才反应过来,爬过来t点了点头。
她打着手语指了指自己,紧接着食指在太阳穴上点了点,右手微曲,在左手伸出的拇指上绕了半圈,指了指他。
加索尔没学过手语,但莫名看懂了。
她说。
赛波、会、保护、加索尔。
加索尔失笑,以同样的姿势先指了自己又指了她:“加索尔,也会保护赛波。”
自那时起,赛波便成了他的至亲之人,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简陋的水泥拳场里,加索尔缓缓收回视线,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决定。
索布扎太强壮了,强壮到如果躲避不及,他也许会被一脚踹死。
但是,他也拥有很大的优势。
他比索布扎要瘦小很多,所以灵活。他速度快,快到能让人反应不过来。
他虽然看起来精瘦,但实际拳力非常大,大到绝对超乎索布扎的想象。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被北卡称为野兽。
如果不是索布扎看起来过于厉害强大,现场知晓加索尔战绩的人也许会继续选他。
索布扎在站上拳场的第三秒,就低吼着向加索尔冲了过去。
每一脚扎实地踩在地上,发出“啪啪”声。
加索尔应声躬腰冲去,两人开始激烈的赤身肉搏。
程殊那边又上了一道菜,他不紧不慢地吃着,朝着北卡问:“你的酒厂开哪了?”
北卡耸耸肩:“意大利。那边黑手党的残留分子好几次想来捞油水都被我吓跑了。”
他喝了口热汤,凑过去:“酒庄地下最适合干什么你知道吗?”
还没等程殊回答,他就比了个枪状,笑着说:“当然是囤军火咯!”
程殊丝毫不意外,只是他突然也有了一些想法。比如说,在墨西哥接手个龙舌兰酒厂。
他看着北卡得意的样子,指了指楼下,突然出声:“你说,野兽会死吗?”
北卡顺着程殊的手看下去,看到了满脸血的加索尔。
就在两人说话间,加索尔被索布扎弄瞎了一只眼睛。
他的左眼被弯刀完全扣了出来,垂在了脸颊,右眼被划了很长一道伤。
北卡反应过来,回程殊:“你说加索尔啊,还真说不定,他命比贱草还要耐造。”
程殊打断他:“我是说索布扎。”
北卡愣了秒,瞅着下面摇摇头,终于舍得放下了雪茄。
“开什么玩笑呢塞巴斯蒂安,索布扎没有败绩的。”
程殊继续反问:“加索尔也没有。”
北卡摆摆手,连声说:“想都不要想,两个人最后死的肯定是…”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底下一阵巨大的尖叫,持续了很久,几乎要淹没北卡的耳朵。
程殊往椅背靠了靠,缓缓勾起唇角,眼里闪过一丝戏谑。
北卡朝下面望去,那庞大的身躯一动不动地躺在水泥拳台上,生殖器官被割断了塞在他嘴里,脖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姿态。
北卡双眼震颤。
“看来你还是低估了加索尔。”程殊哂笑,懒洋洋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准备离开,“人我带走了。”
身后的北卡依旧是有些震惊,他没想到加索尔竟然能杀了索布扎。
他来了点火,但又没面子阻止,只能对着手下说:“他妈的,把猪宠带上来,老子没吃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底下的人见了北卡这副表情,连滚带爬地让人把猪宠牵了上来。
那是一个身躯肥胖的男人,被拴了条狗链,跪在地上四肢爬行,大腿的肉已经被削了很多。
他和程殊擦肩而过,淡淡的血腥味让程殊顿了下脚步。
那男人在北卡“嘬嘬嘬”的呼唤下,艰难地爬了过去,仰慕地看着北卡。
程殊定住了脚步,但没回头。
北卡拿着小匕首,比划了一下往男人的肩膀划去:“今天吃小宝贝的肩膀肉好不好?”
那男人连忙点头,诡异地享受北卡片肉的过程,止不住地发出喘气,惹人遐想。
北卡把那片肉伸进壁炉,闻了闻肉香,看着没离开的程殊,盛邀:“塞巴斯蒂安,你要来吃吗?”
程殊闭着眼睛,沉下一口气,没出声,拿着风衣离开了鬼魂。
第38章 Chapter38·乌斯怀亚(回忆)
Chapter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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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Fantasma, 冰天雪地重归于视线。
程殊身上的暖意如潮水般迅猛褪去,厚重的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沉默地站在闪烁着灯光的牌子下,明明雪早停了, 但他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躁,这会儿又开始想抽烟。
打火机的外壳泛着凉,他拿在手里摸了摸,凑在嘴边点出来的火都被大风吹灭了。
他擦火的力气越来越大,最后深吸一口气, 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脏话:“操。”
程殊闭上了眼, 靠在墙边, 任冷风将他的脸吹到没知觉。
半晌,他终于闻到了血腥味。
程殊睁开眼, 低头看见被两个人拖来狠狠丢在地上的加索尔,淡淡出声:“加索尔,跟我走吧。”
加索尔的血“啪嗒”砸在雪地上, 染红了一大片。
他疼到动一下都艰难,但还是费劲地抬起头,对着模糊不清的重影冷声回:“不跟。”
说完,他又伸手扯了扯旁边人的裤腿, 祈求:“费尔南多,带我回去,我要留在鬼魂。”
费尔南多闻言立马抽回来裤子,嫌恶地咒骂加索尔:“滚,畜生有什么资格说话!”
加索尔没了力气,被踹得猛倒在了地上, 蜷缩成一块,抽搐着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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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模样看得鬼魂的人哈哈大笑。
程殊板着脸, 走上前弯下了腰,声音又沉了点:“这里有你不舍得的人?”
加索尔没说话,把脸撇了过去。
费尔南多见状笑出声,程殊抬眸瞥了他一眼,那警告的意思不言而喻。
两人立马就闭了嘴,不敢多说什么。
加索尔就这样不说话地僵着,血一直流,流到唇色乌白。
费尔南多犹豫了片刻,主动对程殊说:“塞巴斯蒂安,我知道是谁。是赛波,一个哑巴。”
“赛波?”程殊轻声念了一遍。
加索尔终于有了点反应,捂着眼睛抬头,声音沙哑:“你们不准动她!”
话毕,他像是知道这些人的作风,崩溃地重复:“不准动她…放过她,求求你们放过她!”
程殊见他越来越激动,皱着眉一把把人按住。
费尔南多见加索尔这番模样又忍不住笑出声。
程殊眉头越来越紧,他开始思量从北卡手里带第二个人走的可能性。
忽然,另一个鬼魂的手下嘲笑出声:“加索尔,看来你还不知道,你的赛波在昨天晚上就被带走了。”
程殊脸色微变。
下一秒,手下压着的人开始发疯般吼叫,血也从程殊指缝里疯狂往外流。
“赛波呢?”加索尔像头小兽,声音颤抖着,“啊啊啊啊,赛波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程殊定定地看着他,松了手。
加索尔艰难地爬起来,想要冲过去把人撞倒,但力气不够,只能在雪地里爬。
他连手都撑不起来,只能狼狈地趴在地上挪动,只到带血的手指碰到费尔南多的鞋子。
加索尔的眼睛太疼了,疼到他自己都分不清在没在流泪,只能低嚎着问:“赛波呢,为什么,为什么……”
费尔南多挑起笑,这回顾忌程殊的那个眼神没有踹他,只是冷漠地后退了半步。
“她被送到了桑多斯家族,他们家二公子很喜欢残疾人。运气好的话,今晚就能把人还给你,只不过要去乱葬岗捡人咯。”
加索尔没有穿衣服,但现在这会儿才让他真正觉得冷。
他“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心像是被死死捏住了一般。
“把赛波还给我,把她还给我…”加索尔头埋着,手捶雪地,疯狂发抖,“她才12岁,把我的妹妹还给我…为什么,你们明明什么都有了,我愿意在狱圈打一辈子拳,我愿意给北卡做牛做马,你们为什么要把赛波带走?”
像是费尔南多还有人性的最后一丝缝隙,他望着加索尔这般模样竟感受到了“凄惨”这个词。
半晌,他带着人转身离开,冷冷留下一句:“你该庆幸她还有利用价值,不然她去的就不是桑多斯家族,而是人体实验室。”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程殊往前又走了两步,蹲下来一把勾住加索尔的手肘:“起来,跟我走。”
加索尔已经完全没了力气,他咬牙看着程殊,低吼:t“把我杀了,我要跟赛波一起死。”
程殊忍住突如其来的酸涩感,极其认真地对他说:“我叫塞巴斯蒂安,从墨西哥来。”
他一字一句地解释:“人活着,才能复仇。你得活着,才有人记得赛波。”
加索尔猛地一抬头,两只血窟窿就这样盯着程殊那张脸。
程殊垂眸,冷声说:“我父母死的那会,我跟你差不多大。”
“我带你复仇。”
加索尔抖着嘴唇,不敢相信地问:“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程殊拎着加索尔往车那边走,声音淡淡的,“做我的杀手,保护我的人。”
也是这几句话,把死亡边缘的加索尔拉了回来。
程殊知道,这会只有仇恨和缥缈的希望才能把人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他三两下把人塞进后座,直奔私人医院。
行驶的路上,乌斯怀亚又下起了小雪。他透过车窗,看见纷飞的雪逐渐开始清洗这座城市,就好像能把罪与恶也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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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然,天上响起了爆炸声,雪天白日里竟有人放起了烟花。
寥寥行人有些好奇地停住脚步抬头看。
程殊踩下了刹车。
他知道,这个烟花是鬼魂集团放的。是一个庆祝,一个欢送,也是一个警告。
他抬眼望去,宽旷的雪地和天空连成了一片。
程殊默不作声地往后靠了靠,把烟花看了个大半。
窗外寒风呼啸,携卷着大雪遮住了烟花绚丽的尾色,纷纷扬扬落在了引擎盖上。
大道上,没有人注意到这一辆破旧的小轿车。
程殊心里忽然涌出一阵疲惫。
那是极大的荒凉和踽踽独行的渺小。
他们只是一粒灰,却妄想越过那片海。
后座的加索尔原先已经陷入了半昏迷,但他听到这个烟花声,竟自己醒了过来。
他听着爆炸声没动,半天才出声。
加索尔哑得不行,语调呆滞:“塞巴斯蒂安,我想晚点时间再去墨西哥找你,我想…我想在阿根廷等到赛波花开。”
程殊缓缓收回眼神。
半晌,他“嗯”了声,重新踩下油门,离开这片地方。
第39章 Chapter39·洪都拉斯
Chapter39
“洛萨小姐, 洛萨小姐?”加索尔伸了伸脑袋,有些疑惑地在她面前上下挥了挥手。
幻想中乌斯怀亚的雪上了倒退的时间发条,一切事物都从洛萨的脑海里迅速消逝。
洛萨猛然抽回思绪, 抬眼看向加索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走神了。”
加索尔没发觉什么不对,边喝酒边作评价:“这杯墨西哥日落差点意思,还是老大的酒好喝。”
洛萨记起刚刚程殊随口提了一句接手酒厂的事, 压下嗓子的酒, 好奇地问:“塞巴斯蒂安的酒?他真的有自己的酒厂?”
加索尔纠结了不到一秒, 还是点点头回答:“对,几年前老大盘下来的酒厂, 在哈利斯科的特基拉小镇。”
洛萨挑眉,没人不知道特基拉小镇,那是墨西哥举世闻名的龙舌兰发源地, 有名到龙舌兰的西语就是特基拉。
洛萨忽然在想,程殊的酒厂肯定不一般。如果她问程殊要一瓶酒,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刚刚这里的动静闹得太大了,周遭不少人都被吓跑了。
这会儿匆匆跑来几个穿着黑色马甲的工作人员, 对着对讲机说了些什么,然后满脸歉意地领着远处的纨绔富少走了过来。
“先生您好,您是说这位男士打了您是吗?”他谄媚地弯了腰。
男人脸上按着冰袋,狠毒地指着加索尔:“对,是他!把他们俩都给我带走!”
还没等工作人员先发作,洛萨皱着眉, 心情不愉地往后扯了扯加索尔,对着男人说:“是你先惹事。”
那工作人员愣了秒, 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继续说:“那不是这位男士打人的理由。”
他其实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想早点给上头交差,于是把声音压得极低,凑近了点,试图说服洛萨。
“小姐,道个歉吧,没必要将事情闹僵。况且,”他捂嘴,意味深长地提醒,“被打的这位先生,他的表哥是阿根廷桑多斯家族的继承人…”
他话还没说完,洛萨双眼猛睁,转头向一旁的加索尔看去。
果不其然,加索尔的气势立马变了。
这个姓氏刻在他心里太多年了,就像是被深深烙印在了肉上,怎么剜都剜不走。
仅仅是旁人提起就能够让怒意席卷加索尔的心。
他的嘴角止不住地抽着,即使洛萨看不见他墨镜下的眼睛,也能感受出极其锐利的杀意。
那是毫不遮掩的恨,是想要把人千刀万剐的恨。
工作人员咽了口口水,心里生出巨大的惧意,情不自禁地倒退两步。
他向四周看了看,准备把同伴呼唤过来当替死鬼。
洛萨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事情竟然可以这样荒谬地巧合。
加索尔的拳头在口袋里攥得越来越紧,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像是失控的野兽,想要把人咬碎。
洛萨知道他的恨,但也知道此刻不是能复仇的时候。
“加索尔。”她声音轻颤,想要拉回一点加索尔的理智,“不可以。”
加索尔没听见她的声音。
他的脑袋越来越浑浊,像是回到了八年前的乌斯怀亚,一片嘈杂声中只剩下一个眉眼明媚的小姑娘跪在地上对他说:“赛波,会保护,加索尔。”
加索尔眼睛一眨便又是程殊做主去桑托斯家族要回赛波的画面。
她那么小、那么瘦,轻飘飘地像个脱了线的风筝,被程殊高大的身躯抱着,腿上全是血。
——“加索尔…你的眼睛,怎么啦?”
——“哥哥,不要哭。”
——“哥哥,赛波,很坚强。”
赛波被加索尔接过去,死之前就那样恬静地靠在他身上。
她连打手语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只能嘴唇微动,把话说给凛冽的冷风听。
还没等加索尔说什么,赛波就彻底没了气息,闭上了眼睛。
女孩儿的温度在冬夜里消逝得非常快,加索尔怎么捂着都没用,就像是她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她如此渺小,在这个世界里活得本就艰难。
而到最后,连渺小地活下去的机会都被扼杀了。
加索尔突然觉得鼻腔有些酸涩,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哭。
但他算是个瞎子,应该是哭不出来的。
“加索尔!”
洛萨的第二次呼唤与一道男声重合,她心一颤,惊喜地回头,看见了迈步走来的程殊。
灯光将程殊的面部线条照得极其分明,眼镜将他眼眸里的情绪遮去。
他拉过洛萨的手,握在手心里捏了捏,然后极其自然地压住加索尔的肩膀,语气冷冽:“杰弗森,妮妲?桑多斯和奥斯卡?奥古斯丁的废物独生子。”
“2000年,你杀了市长的狗;2003年,毒死二十个街边的流浪汉;2008年,飙车撞死小国总统的秘书长,那年你才十三岁;2012年,你猥亵…”
“啊!闭嘴!你闭嘴!!”杰弗森猛地嚎叫出声打断程殊的话。
远处的人不明所以地看向这声嚎叫的源头。
“你祖父顾着你母亲,私下里一遍遍给你收拾烂摊子,但我想应该就连你家人也不知道,2018年的你到底干了什么。”程殊身量高,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杰弗森,威胁的意味十足,就像是看着一团垃圾。
“我想你的堂哥们早就对你生厌了,你要是再来招惹我的女人,魔徒不会再给桑多斯家族任何面子,我会用最残酷的方式杀了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男人这才知道面前的人不是善茬,吓得落荒而逃,消失在了众人视线里。
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拐出个塞尔希奥,他手里捧着碟小吃,慢悠悠走了过来。
“妞,饿了吧,吃点东西。”塞尔希奥把小吃放在洛萨手里,然后转身捏了捏加索尔紧绷的肩膀,缓和气氛,“都跟你说了,把我那根权杖带上,有用。”
加索尔低下头,按了按太阳穴,声音喑哑:“有个屁用。”
洛萨饿得不行,见加索尔能开玩笑了也开始放下心吃零食。
她嘴里咀嚼着薯条,侧头喝了口程殊默默拿着的冰可乐,出声问:“晚上的拍卖是几点?你们也去吃点东西。”
程殊摇摇头,回她:“没时间。”
洛萨“嗯”了声,有些疑惑地抬眼。
程殊耐心地擦去她嘴角的碎屑:“安立奎把拍卖会安排在了饭点,那些人没敢反对。”
他粗糙的指腹带着点热,擦在洛萨嘴角上,让她有些不舍地舔了舔嘴唇。
几人顺着电梯去了十三楼。t
拍卖在最角落的宴会厅里,洛萨听见楼下有些隐隐的吵闹声,探头想要看看一楼在举办什么活动。
她细长的脖颈刚伸出去,就被程殊精准捏住。
他语气有些沉,反问:“不要命了?”
洛萨拍了拍栏杆,笑说:“没关系,我有数。底下的人在看表演吗?”
程殊“嗯”了声,解释:“多国秀。”
洛萨语气有些可惜地“噢”了声,点了点头。
加索尔没有进去的资格,他半途选了个逃生楼梯进去坐着。
塞尔希奥算是魔徒的医生,但他看了眼情绪不佳的加索尔,最后跟程殊递了个眼神,也跟着闪了进去。
拍卖厅里坐着不少名流政客。
他们大多数互相虚伪地攀谈着,少数人面色高傲地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洛萨被人引着落了座,等坐下来了才发现,原来四周不少人她都曾在不死鸟的电视里看到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眨了眨眼,觉得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裙子。
程殊的余光注意到了她窘迫的小动作,忽然伸手揽过了她洛萨的腰,将下巴放在了她肩膀上。
男人炙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垂,惹得她抖了抖。
“洛萨。”程殊的声音响起,带起了她肩胛骨的细微振动。
“第一排第二列的男人,迪亚哥加西亚群岛的美军上校,为了利益参与过一起数百人死亡的空难事故。”
“第三排第十列的女人,参与了中东战区器官挪用的项目。”
“第四排第六列的老人,生物学博士,致力于给千亿富豪换血、研究长寿。”
“第七排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男人的声音又低又稳,淡淡地叙说着一个个不为人知却足以改变世界的故事。
他就这样说了大概十多件事,然后又停了下来。
洛萨稍稍撇过头,看见了他那张让人心动无数次的脸。
程殊正在低头替她整理裙子,动作很轻。
洛萨感受到了。
她莫名知道了他要说什么,在等待中开始不争气地心动。
“洛萨,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和我也不一样。”
“你才二十三岁,聪明、善良、漂亮,没有对这些黑暗麻木…”
“你不要自卑。”
程殊顿了顿,勾唇笑问:“好吗?”
第40章 Chapter40·洪都拉斯
Chapter40
男人的声音很轻, 像是顾及洛萨的面子,最后甚至用上了气音。
听起来酥酥麻麻的,有些撩人。
就好似程殊半跪在地上, 用温热的水把她内心敏感自卑的角落又细细擦拭了一遍。
这些话突然让洛萨有些委屈,她孩子气地撇了撇嘴。
洛萨轻呼一口气,左手覆上了他贴在她腰上的手,眉眼弯弯地回答:“好。”
程殊听到了她肯定的回答后,又把手抽了出来。
他反盖在洛萨的手上, 手指顺着她的指缝插了进去, 紧紧地扣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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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的后排灯光渐暗, 最后只剩了个最前边还留有冷冽的白光。
洛萨看着那些不太专业的工作人员和一本正经的宾客们,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荒诞感。
“我怎么觉得, 这个拍卖会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纠结了一下措辞,皱着眉问,“就是, 好像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拍卖会。”
程殊还贴着洛萨的肩膀,顺着她的话回答:“整艘船的娱乐场都是草台班子,所有人都在配合安立奎玩过家家。”
像是印证了两个人的话,马上就有人推着推车出来发放甜品和零食。
宴会厅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谢谢”。
忽然, 一个穿着女士西装的金发女郎站定在两人身边。她明媚大方地笑了笑,指着推车问:“要几杯冰淇淋?”
洛萨看了眼兴致不高的程殊,礼貌地回:“一个就够了。”
那女人挑眉,从冰桶里拿出一杯薄荷巧克力味的冰淇淋,夸赞:“这个口味很配你。”
她的语气很微妙,带了几分令人难以察觉的危险。
洛萨莫名开始汗毛倒竖, 她僵了僵,疏离地说:“谢谢。”
那女人低笑, 继续对着没分给她半分视线的程殊打招呼:“塞巴斯蒂安,好久不见。”
程殊懒懒地撩起眼皮,语气冷淡:“嗯。好久不见。”
洛萨错愕地眨了眨眼,两人竟然认识,而且听程殊这不耐烦的语气还像是有过节。
那女人压根不在意程殊的态度,耸耸肩继续往前走了。
洛萨等她走远了点,好奇地问:“她是谁呀?”
程殊闻言终于坐直了身体,他坦诚地回:“安立奎的养女,瑞贝卡。”
洛萨回想她的语气,故意拉长语调:“还挺漂亮,你跟她有不愉快?”
程殊坐得更直了。
他下意识清了清嗓,回忆道:“这么说来,过节不算少。”
洛萨挑了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程殊想了想,仔细解释:“瑞贝卡比安立奎还狠,别被她这张脸骗了。”
“前几年她刚跟我示好,被拒绝后第二天就在沙漠里把我小腹差点打穿。”
洛萨记得程殊右腹上的疤,快有拳头那么大了。
后来塞尔希奥跟她草草提起过这道伤口,就连他都说当时程殊差点因为这个英年早逝。
程殊继续说:“后来她送了条黑蛇来,说是赔罪礼物,丢回去就给我寄回来,丢回去就寄回来,后来送货的那个小孩浑身伤,求我说留下来,我就直接丢给了加索尔养。”
他说到这儿有些烦躁地“啧”了声。
洛萨见他这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低声问:“那蛇现在在哪?”
程殊捏了捏鼻梁:“在智利的一家动物园。”
洛萨有点疑惑:“怎么扔去智利了?”
他语气有些无奈:“加索尔一个月被那条蛇咬了七次,他发脾气了。”
“……”洛萨默默地打开冰淇淋盖子,挖了一大勺压惊。
“北美南美这一片不少人被瑞贝卡整过,而且她男女不忌。”
这话说完,两个人都战术性地顿住了。
洛萨在脑海里闪过瑞贝卡的眼神,缓缓坐直了身体。
程殊眯了眯眼:“这两年她性情大变,没人知道原因。你要是在船上单独碰见她,就旋动手表左侧的第二个旋钮,我会来找你。”
洛萨抬起手仔细观察了一下手表的旋钮,然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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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又陆陆续续进来了一批人送冰淇淋。
洛萨觉得有些奇怪,低声问:“怎么送这么多来。”
程殊往后靠了靠,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来:“清柜。”
洛萨不解地摇头。
他看着她吃得很开心的样子,沉默两秒才继续说:“船上死人了,而且不止一两个。尸体还有用,放冰柜才不会臭。”
“……”洛萨直接大变脸。
她脸色发白,破防地把冰淇淋塞给了程殊:“我不吃了,塞巴斯蒂安你吃吧。”
程殊倒是不介意,他抬眼盯着天花板角落的监控,笑着往嘴里递了一勺。
等宴会厅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台上上来了个穿着极其优雅的拍卖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先是亲切地和台下的人打了招呼,然后开始按流程简述规则。
洛萨在落座后看了程殊递来的介绍单,里头除了翡翠蝶簪没有什么她特别感兴趣的东西。
但程殊有。他看到了前段时间瑞士和英国博物馆被偷的唐三彩,打算拍下来让人捐回中国。
第一件送上来的是块上世纪初的铂金钻石表,底下大多数是欧洲人在竞价,但最后被一个加拿大的富豪以远超它价值的价格拍走了。
他笑着跟身边人示意:“不好意思,太太喜欢。”
程殊闻言嗤笑一声,对洛萨说:“他光在魁北克的情妇就有三个,宝贝,你猜他会给谁?”
洛萨听见他毫不留情的讽刺,也笑起来。
程殊半晌才收起笑,他眼神闪过一丝凝重,认真解释:“超高价买下第一件拍卖品,他这是投诚,他想在多伦多推行海.洛.因合法化。”
洛萨听出了他嗓音里的无奈和疲惫,抿抿嘴,握紧了他的手。
第二件是克什米尔蓝宝石和钻石胸针、第三件是哥伦比亚无油祖母绿钻戒,后边接连几个拍卖品送上来的全是珠宝首饰。
等到翡翠蝶簪上来之后,洛萨直接断层出价。
周围的人有些好奇地看来,看见她旁边那男人不好惹的样子后纷纷作罢。
这里的人都是人精,竞价的时候不会一直比,有时候让一让也权当让个人情。
直到唐三彩上来的时候t,底下迸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其他地方的拍卖会多半只会展示图片,而在这游轮上,他们看到了实物。
所有人都觉得美,美得让人震撼。
即使隔着层玻璃罩,也能在淡淡的光照下看出其精美程度。
台下瑞士和英国的名流表情都很怪异,他们知道这个就是失窃的馆藏,但也不能说什么。
至于程殊,他脸色更臭了。
这个保存程度就算放在世界现存古董里去比较,也是名列前茅了。结果不仅被偷渡流落到欧洲,现在还直接被偷来南美洲了。
他深吸一口气,直接举牌叫出了全场最高价。
拍卖师的锤子刚准备砸下,又绽放出了更大的笑容,然后全场播报。
众人哗然。
那边的王室成员原本打算吃个哑巴亏,把它重新买回去。其他知道内情的,也打算让一让。
结果半路杀出个程殊,最有意思的是,他是华人面孔。
唐三彩的原产地,可不在欧洲。
两人直接杠上了。
程殊完全不给面子,他根本不管那个椅子上坐的人流淌着什么血脉。
所有人都开始看戏,拍卖师更是开心得不行,价格已经飙到了六千多万美金。
直到最后价格停在了程殊叫出的两亿两千六百万美金,那边终于消停了。
这个价格甚至是早年澳门中信拍出去的元代顶级青花瓷的双倍,谁来都得掂量,但程殊偏偏又是个不在乎钱的主。
洛萨在不死鸟的时候就很震撼于程殊的家底了,现在更是刷新了震撼的程度。
她在亲眼看到程殊扔钱的气势之后,觉得自己刚刚只打算问程殊要瓶酒的想法很傻,至少要今年收成一半的酒才行。
她一番换算之后,凑近了点说:“塞巴斯蒂安,我记得你在哈利斯科有个酒厂,分我一半怎么样?”
程殊低眸看向洛萨亮晶晶的眼睛,半晌失笑:“好啊。”
这个算是拍卖会的小插曲,最终被拍卖师的圆场给略了过去。
后面拍卖的东西也开始变得怪异起来,也没有被收录在介绍单里。
比如说,坦桑尼亚抓来的小狮子;比如说,哪个名人的眼珠标本;再比如说,某个活着的实验体。
“这只实验体之前所在的实验室是研究感染学的,但是该实验室因为造成了大规模的病毒泄漏,在去年被迫关闭了。其他实验体都被就地焚烧了,但她运气好逃了出来,现在世界上仅存这一只了。”
“这只实验体身体状况不算好,但还有很大的研究价值,感兴趣的可以拍回去重启相关研究项目。”
小姑娘看起来才三岁,蜷缩在玻璃箱里,听着拍卖师冷冰冰的介绍浑身发抖。她怕得不行,但是不敢哭出声。
白糯的脸上两条泪痕未干,她金棕色的眼睛眨呀眨,像只被欺负的小猫。
洛萨的心几乎是一瞬间就揪了起来,她看着小孩可怜的模样,双手紧紧攥成了拳。
一旁的程殊倏然沉了脸,搭在扶手上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咬着后槽牙,深深闭上了眼。
又来了。
“底价五百万美金,开始竞拍。”拍卖师温婉一笑。
不少人都感兴趣,尤其是那个生物学博士,几乎是病态执拗地在竞拍,惹得旁边不少人有些不满。
洛萨有些着急,回头和程殊对上了眼神。仅一瞬间,她就明白了意思。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举起了牌子,脱口而出:“四千万。”
这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原先的竞拍者都愣了秒。
那博士十分急躁,不耐烦地喃喃:“怎么又来?你他妈的怎么什么都要买?”